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再嫁朱门 > 正文 第77章黄金盛宴
    “我的乖,两匹马都拉不动,还得四五个人在后面推,俺们一年打粮都打不了恁多!那可全是金子啊!”
    “他娘的,有钱的金子比没钱的粮食还多!人比人,得气死!”
    “这辈子没见过这多金子,今儿开眼了!给我分一块就好了!”
    张静姝将车停在门外,好不容易挤进门去,衙门前院也围满了人,皆是差役等众,连何立人都在。一箱箱金条打开陈放在院子里,阳光之下,端是金光闪闪、璀璨耀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莫说围观的平民百姓,即便何立人这位见多识广的官老爷,都看得眼发直,恍惚摸过那些金条,直如做梦一般。
    张静姝行上前:“何大人,我来接我弟弟。”
    何立人直起身子,走到张静姝面前,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又看,说不艳羡是假的,想想自己寒窗十载,辛苦考取功名,得了一官半职,战战兢兢、到处看人眼色、夹缝里挣扎着才混到今日,可再折腾几辈子,也追赶不上人家一年纪轻轻的姑娘的家底,虽说志不在此,但也免不了心生不公。
    “何大人?”
    何立人压下杂念,轻咳两声,令人引张静姝入内收殓尸体。
    待收罢尸,作过登记,张静姝唤马夫搬金条,何立人见之,又令几名差役过去帮忙搬。
    眼见一箱箱金条往板车上搬,围观的人又议论起来。
    “那女人什么来头?”
    “她你都不知道?我弟媳就在她的棉纱场做工!人称‘张金山’、‘张财神’,这下知道了罢?”
    “一说‘张金山’、‘张财神’谁不知道?原来是她!咦,真不像!你看她分明是个小姑娘嘛!”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可是个敢动刀子杀人的狠人,四大棉商四个大老板都弄不过她,你敢说她是小姑娘?”
    “她哪儿来那么多钱?”
    “棉纱场赚的呗!”
    “胡扯,棉纱场又不是造钱的!赚得了恁多?”
    “我看得好好查一查!”
    “说的是,指不定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谁知道她的钱什么来路?”
    “看她就不像老实的,长得一副狐媚子相。”
    “嘁,有钱也没什么了不起!”
    张静姝有些话听到了,有些话没听到,皆充耳不闻,只作不知。
    金条搬完,她谢过何立人,坐在板车后面,扶着张政的棺材,沿着大路,缓缓前行。
    她从没算过这些金子有多少,眼下却知道了,是四匹马拉起来都吃力的份量。
    民间多用制钱,银子用的都不多,更况金子?贫苦人家一辈子没见过金子也是有的。如今张静姝公然拉了一车金条走在大路上,说是“惊世骇俗”都不为过,怎不引人注目?
    自她出了衙门,便有好些人不远不近地追着她看稀奇,有人说道,遂有更多人知道了她拉着一车金子的事,于是一路行来,跟风观瞻的人越来越多,乌泱泱一片,蔚为壮观。
    镖师们见状,警心大起,作备战状,似怕人们冲上来抢劫。
    镖头询问道:“张老板,去钱庄么?”
    比之镖师们的紧张,张静姝反倒一派淡定,摇摇头:“去金铺。”
    板车遂朝金铺驶去,到金铺后,张静姝令金铺工匠将金条尽数熔了,制成红豆大小的金豆子。镖头大感奇怪,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但他也只是受雇于人,不好多问。
    熔制黄金是个慢活,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一晃五六个时辰过去,饶是如此,围观的人也不见少,反而越聚越多,许多人闻风而来,莫不想一睹“一车黄金”之盛景。
    毕竟,这等奇观,大部分人此生大概也只能见到这一回了。
    金豆子制成后再搬上车,张静姝坐在车上,背靠着棺材,拈起一颗金豆子在指间把玩,刚制成的金豆子此刻还是又烫又软的,好像使劲一捏,就能爆出黄金浆液来。
    镖头见此时已不早,恐生事端,便又道:“张老板,咱们去钱庄罢?”
    张静姝却道:“沿着大路继续走。”
    镖头大惑不解:“朝哪儿走?”
    “走哪算哪。”张静姝道。
    镖头浓眉紧拧,这车金子价值连城,他恐夜长梦多,急于送到钱庄,稳妥交差,只觉张静姝太过贪玩胡闹爱炫耀,遂劝道:“张老板,还是去钱庄罢。”顿了一顿,又低声道:“身怀巨富,低调些好。”
    张静姝笑了一笑:“今日,我偏要高调。”
    镖头眉头拧成川字:怎会有这般听不进话的人?
    张静姝忽望向人群,抛了抛手中的金豆子,问了句:“想要么?”
    众人皆惊。
    须臾,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少年试探着伸出手:“能不能……给我一颗,我娘病了,需要钱买药,你行行好……”
    张静姝转眸看向他:“我可以给你一颗金豆子,但要你做一件事。”
    少年顿时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事?”
    张静姝道:“你大喊一声‘钱是王八蛋’。”
    少年愣了片晌,似乎没想到她的要求竟如此简单,不敢置信,但仍决定一试,反正就算她反悔,他也没什么损失。
    少年深吸一口气,扬声大喊:“钱是王八蛋!”
    张静姝淡淡一笑,将手里的金豆子一抛,扔给了他。
    少年接住金豆子,喜极而泣,激动得当场跪下连连叩头:“谢谢张老板!你真是活菩萨!这下我娘有救了,有救了!呜呜……”
    众人见张静姝当真施舍黄金,全沸腾了,接连大喊大叫。
    “我想要!”
    “我想要!”
    “我也想要!”
    眼见狂热的人群就要一拥而上,镖头骇得大惊失色,紧忙率众镖师上前,尽职尽责地护住张静姝,厉声喝道:“全部退后!”
    众人这才稍顿,却皆大伸其手,向张静姝讨要金子。
    张静姝抓了一把金豆子:“想要就照我说的做。”
    立马有一男子中气充沛地喊:“钱是王八蛋——”
    张静姝依诺抛给他一颗金豆子。
    余者皆效法。
    一时之间,满街都是“钱是王八蛋”的高呼大喊之声。
    张静姝将手中的金豆子尽数朝天上一扬,引得人群尖叫疯抢。
    “沿大路,继续走。”张静姝令道。
    马夫得令,复往前行,板车徐徐而前。
    人们趋之若鹜地跟在车后跑,抢到金豆子的人还想要,没抢到的急得眼红,大叫道:“张老板,我还没有!钱是王八蛋!钱是王八蛋!给我!快给我——”
    “我也没有,给我!钱是王八蛋——”
    张静姝又抓起一把金豆子,撒向人群。
    沐浴在黄金雨中的人们欣喜若狂,蜂拥着、争抢着扑向一颗颗金豆子。
    一名镖师实在忍不住了,转头对张静姝道:“张老板,钱是王八蛋!”
    张静姝当即给了他一颗金豆子。
    其余镖师见状也都道:“钱是王八蛋!”
    张静姝挨个给众镖师发金豆子,也包括那位不苟言笑的镖头。
    他也喊了,喊得很大声。
    马夫也回过头喊:“钱是王八蛋!”
    大家都得到了金豆子。
    闹得动静太大,消息不胫而走,无数人从大街小巷涌了出来,加入队伍,跟着人群狂喊“钱是王八蛋”。
    有人端着没吃完的饭跑出家门,原是好奇,想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一听到大家在抢金子,饭也不吃了,将碗一扔,大喊着“钱是王八蛋”,汇入人海。
    有人洗澡洗到一半,闻讯急来,光着膀子、仅穿着条裤衩就冲进人群中,也跟着喊“钱是王八蛋”。
    人太多,张静姝两只手撒不过来,遂让镖师们跟她一起撒。
    漫天金雨,宛如神迹。
    人们如痴如狂,纵享这场黄金盛宴。
    “钱是王八蛋——”
    响彻天地。
    痛心么?张静姝全不痛心,甚至感到痛快,仿佛撒出去的,不是她的金子。
    众人已近疯狂。
    张静姝却觉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她靠在棺材上,轻轻地道了句。
    “阿政,姐姐为你践行了,一路走好。”
    大路的尽头是皇城,到皇城脚下时,黄金撒尽,人群狂热不散,喊声震天动地,直接惊动了禁卫军,直到一队数百人的禁卫军严整而出时,人群方才冷却下来,渐而散去。
    张静姝扶棺回到家中,疲乏不堪,正欲歇下,周光匆匆赶来,禀道:“老板,场里来了一位客人,说要见你。”
    张静姝不甚在意:“这会儿太阳都落山了,场里也下工了,你回去同客人说,让他改日再来,你也早点回家歇息。”
    周光迟疑道:“那位客人是一位税官引来的,这税官我恰好在绯云街见过两面,乃是正五品的大官,而且我观那位客人气度不凡,恐怕……来头很不小。”
    张静姝思量一番:“走罢,去会会他。”
    二人来到棉纱场,此际会客室外立着两人,一高一矮,高者着一袭黑衣,腰间佩刀,鹰瞵鹗视,顾盼雄飞,一见之下,竟令人心惊胆寒,先畏三分。矮者大腹便便,眉眼柔和,一比之下,看起来则亲和得多。
    张静姝道:“二位……”
    矮者含笑道:“想必你便是张姑娘了?”
    张静姝颔首道:“正是。”
    矮者道:“公子已恭候多时,张姑娘请。”
    张静姝与周光一同上前,高者拦下周光,冷眼看向张静姝:“你一个人进去。”
    “这……”周光不大放心,有些犹豫。张静姝道:“无妨,你去奉茶。”
    周光应声退下。
    张静姝心念微动,睄着那高者,只觉他的身形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他的面目却无甚印象。
    她也未作多想,推门而入。
    此际,一位蓝衫男子背身而立,正观赏墙上的字画,其形挺拔,如松如柏。
    闻得声响,他转过身,打量起张静姝。
    张静姝也端量着他,他着靛青锦衫,瞧来三十出头,鬓若刀裁,眉目俊朗,面庞太过棱角分明,使人显得冷峻凌厉,一眼望之,气势迫人。
    张静姝很快便收回目光,此人锋芒太盛,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感。
    她不认得他,更不知他临天黑前急着来找她有何事,但对此略感不满,便不作声,等着他先开口。
    那男子看着她,片晌,道句:“钱是王八蛋?”
    张静姝愣了愣,这人看着派头十足,难道竟是上门来讨金豆子的?
    张静姝有点生气,她摸出一颗方才卸车时在角落里捡的金豆子,扬起下巴,以一副傲慢的姿态扔给了他:“给你。”
    那男子被动地接住金豆子,脸上表情一瞬凝滞,很是错愕。
    忽然,他像是反应过来,抿住唇,微微地笑了一下,不客气地收下了金豆子:“多谢张老板。”
    这时,周光奉了茶来,那高者将茶水端了进来,又即离开。
    “公子,请坐。”张静姝一面布茶,一面邀道。
    两人坐定,张静姝一路赶来,口干舌燥,先端起茶,茶有些烫,遂吹了吹:“公子如何称呼?”
    那男子想一想,道:“鄙姓‘朱’,家中排行老二,你可以叫我‘朱二’。”
    张静姝正自饮茶,猛地呛住,大咳起来,咳得手晃,茶汤登时泼了出来,灌进衣领,烫得她一阵颤,一串连环反应下,哐啷一声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
    朱二?
    朱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