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太可怕了。”
“我不能再睡过去, 我不知道再进入这个梦里，我还能不能好运地醒过来……”
夏兰在云霄怀里泣不成声，显然被吓坏了。
云霄不停地轻抚她的背部, 安慰着她，手上的元素手套在夏兰保持着炼金生物状态的半边身子处持续收集数据。
卢任贾能够感应到夏兰身上绝望又恐惧的情绪。
只是, 他有些不能理解，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撑死了是一个较为逼真的梦, 是因为梦境中发生的事情让夏兰感到了恐惧吗？
可是夏兰描述的那个梦显然过于脱离实际情况。
不谈别人，就说他自己吧。
他是白魔法师, 不是邪恶的黑魔法师……而且他怎么可能会对疼爱自己的奶奶下毒手啊！
虽然石耀姐妹和他奶奶关系的确不错，隔三差五就来他家里甜甜地喊“森里树奶奶”, 可她们和他奶奶的感情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石耀那么一个腼腆害羞的姑娘, 咋可能把小孩的头骨做成水晶球来占卜？另外水晶球叫水晶球，不是叫水晶头啊！
卢任贾深知人陷入恐慌的时候, 什么反应都可能有，现在安慰夏兰也没什么用, 他操控恶灵一点点吸收走夏兰身上的负面情绪。
夏兰的抽泣声逐渐减弱。
云霄元素手套上的数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她让夏兰坐好, 从手提箱里取出一面镜子，说：“你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夏兰这才注意到自己两只手长得完全不一样了, 她刚要惊慌, 卢任贾便吸走了她的负面情绪，云霄如常的反应也使得她镇定下来, 她说：“我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
“上一次做过那个梦之后, 我一直觉得身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跟在做负重练习似的。我以为那是身体的疲惫感，没有放在心上，也没和云霄老师你说。”
“这次练习元素机械炼金术法的时候，那种沉重感更加明显了，它甚至让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让我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好像我又一次被恶灵占据了身体。我想到云霄老师可以用熔炉之火烧死恶灵，那我身体里有体内之火，应该也可以把坏东西烧死吧。”
“我就让体内之火在身体里运转了一圈，果然身体变得轻松很多！但我没想到，我的身体会变成这个样子……”
夏兰接过云霄手里的镜子，看着里面完全不像人类的自己，目露茫然之色，“难不成我是恶灵吗？”
“是，也不是。”云霄平静地说出震惊夏兰三观的话，“夏兰，以下的结论是根据我现有的知识体系给出的判断——你是以人类活体为基础改造的炼金生物，体内混杂了多种生物的力量，包括魔法师和恶灵的力量。”
夏兰结巴地说：“我、我是炼金生物？”
可是炼金生物难道不是像绿绿队长、冰冰雪绒球或者白玉云鲸飞艇那样的吗？
在今天之前，她顶多只是一个分不出性别的人类啊！
云霄看出夏兰的困惑，她解释道：“在人类身上进行的炼金术被称作‘人体炼金’，那是炼金术里的禁术，人体炼金会出现各种各样无比奇怪的状况，不能用寻常对炼金生物的理解来理解它。”
夏兰恍然大悟，旋即她沮丧道：“那我这样该怎么办，我会被抓去研究吗？”
云霄说：“除了我和卢任贾外，没有人会来研究你。”
夏兰一愣，“不会再来像温宛姐姐那样的炼金术士调查吗？”
云霄说：“事情尚在我的掌控范围里，我不打算向协会汇报这件事，目前已知该情况的人都会保密，希望你自己也能保密。此外，我会把安排在你身边的绿绿队长调整为强力模式，如果你出现任何失去自我控制能力、危及到公共安全的情况，它会杀了你。”
夏兰低着头说：“……好。”
卢任贾：“嘶。”
他认为云霄没有必要把后半句话告诉夏兰，那样不是反而做了好事却落了坏名吗？
云霄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张透明面具，它就像一滩水一样躺在她掌心里。
这是她上次抓到唐樘他们一行人时，搜刮他们的物品时拿到的千变万化脸，戴上后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只是该面具维持的变化时间很短，冷却时间又极长。
夏兰如今一半人类一半炼金生物的模样就是她的最终状态，除非她重新拥有拟态能力。
但是按照夏兰刚才的说法，她体内可以提供拟态能力的部件和炼金公式应该都被她用体内之火熔化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感知到拟态能力，真正的原因云霄也推测不出。
云霄拿出千变万化脸，是想试试这种炼金产物能否帮助夏兰恢复原来人类的外貌，否则她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实在太显眼了。
夏兰根据云霄的指示，戴上千变万化脸。
透明面具刚沾上脸，就变化成了夏兰想要的模样。
夏兰惊喜地看着镜子，“我又变回人类了！”
云霄说：“它的变化效果只能维持三分钟，而且变化效果只作用于脸部。”
不过，只要它能起作用就行。
云霄打算在千变万化脸的基础上对其进行改进，让它维持的时间更长，冷却时间更短。
那样夏兰只要几张面具及时更换着戴，外形上就不会出现问题。
云霄收起千变万化脸，又在手提箱里翻找着其他东西。
因为正在认真做事，她脸上的笑容减少了很多，整个人看着比往常凌厉了许多。
夏兰拧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只是一个炼金生物，根本不是人，她还能做云霄老师的学生吗？
云霄老师很少不笑的，她是不是已经开始讨厌她了？
夏兰把自己脏兮兮的手臂和不知道布满了鱼鳞还是蛇鳞的腿收了收，连她自己都厌恶自己现在的模样，感觉像吞了几十斤营养液那么恶心，更不用说云霄老师了……
“怎么哭了？”
夏兰听见云霄的声音，肩膀搭上了一件无比温暖的衣服。
夏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云霄。
对方微微弯腰看着她，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几缕黑色碎发垂在白皙的脸颊处，眼神中带着几丝不解。
夏兰抽噎着说：“云霄老师，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给老师你添麻烦，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你不笑的样子好吓人呜呜。”
云霄讶然道：“我只是感到很抱歉。虽然最初只是我和宋陆离的一场交易……但我将你和江慕云收作学生，便应该担起老师的职责，我没有及时解决你们身上的事情，这是我的问题，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她拍了拍夏兰肩膀上的衣服说：“这是我的炼金术士制服，只要将扣子全部扣上，不管是什么样的外力攻击，都没有办法将其扯开，它可以在我改进千变万化脸之前暂时掩盖你身上的异常。”
她又拿出一个袋子，“这里面是神奇酊剂，一共120管，你觉得精神不济的时候当饮料喝上几口，就不会犯困想睡觉了。哪怕一直不睡，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影响，至于精神上的困顿情绪，再找卢任贾吸收解决就好。”
紧接着，她举起元素手套化作的数据卡片说：“你的数据我会慢慢研究，到时候我会制成一份使用说明书给你，你也不必担心身体变化带来的影响。”
“另外，我也会根据你的身体变化调整你的炼金术课程……”
云霄安排得面面俱到，每一个困扰夏兰的点，她都给出了让人心安的实际解决办法。
“呜呜呜！”
夏兰感动得流下了两道瀑布般的宽泪，她为自己先前低劣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云霄才好！
她刚想往前走两步，就被身上长长的衣服绊倒了。
云霄的个子很高，将近一米八五，这也是她短发后总是被误认成青年男性的原因之一。
她的炼金术士制服风衣自是根据她的体型来定做的，她穿着到小腿的风衣，一米六不到的夏兰穿上直接成了一条拖地长裙。
云霄见夏兰摔倒，失笑地蹲在地上，指尖快速绘出熔炉阵，用白色的熔炉之火把炼金术士制服风衣烧至适合夏兰的长度。
夏兰大惊失色：“云霄老师，你烧了它你穿什么啊！”
云霄摆手道：“再找协会领一件就行。”
她替夏兰戴上宽大的兜帽，见其下半张脸仍露出一点端倪，她又从万能的手提箱里取出了一沓款式各异的面具。
云霄翻找着那些面具，从中寻找了一张合适的鸢尾紫面具戴在夏兰的脸上，她说：“暂时先戴着它吧。”
夏兰用力点头：“好！”
她此时的心情就像夏天明媚的阳光，灿烂得很。
她拿着镜子左照右照。
嘿，她穿着云霄老师的衣服还戴着云霄老师的面具，这不得把元子仓和江慕云羡慕死！
卢任贾呆滞地看着云霄手里那一沓面具，尤其是其中的一张暗红色面具。
暗红色面具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整张面具就是一个诡异至极的笑脸。
弯弯的线条眼睛，弧度上扬嘴角开至脸颊的线条嘴巴。
面具上面浸满了负面情绪。
他对负面情绪很敏感，那些负面情绪的来源似乎是……
云霄自己。
云霄指尖在触碰到那张暗红色面具时，眸底闪过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戾气，却被卢任贾精准地捕捉到。
待她将面具全部放回手提箱后，她整个人又变得无比平和。
卢任贾吃惊得说不出话。
他在冰城第一次见到云霄的时候，就觉得对方身上激不出一点负面情绪，根本不像是个正常的人。
哪怕是乌北雪那样离谱的乐天派，她到达自己情绪承受的极限点后，也会产生一定的负面情绪。
可是卢任贾和云霄相处至今，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丁点的负面情绪。
难不成——
云霄还能分离自身的负面情绪吗？
她把她的负面情绪全部集中到那张红色笑脸面具上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