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网游小说 > 师父,你拿错反派剧本了 > 正文 第97章第97章
    载着初夏的那辆马车疾驰了七天七夜,  在一处小山村前,马匹累得不肯再走。
    初夏决定在此隐居。
    她花了点银子,租了间无人居住的宅院,  和萧毓婉安家。
    听说来了个漂亮有钱的姑娘,十里八村的小伙子,或有意结下良缘的,  或心怀不轨的,  都跑来凑热闹,初夏耍得一手好剑法,  把这些不安分的雄性揍了个屁滚尿流。
    附近的山贼听说初夏兜里有钱,也想打她的注意,摩拳擦掌,  要连锅端了整个村子,  却在一夜之间被黑吃黑,  遭到不明团伙灭门。
    久而久之,  消息就传开了,说村子里来了个小辣椒,  长得好看,性子泼辣,  还是个自带福运的,凡是想打坏主意的,都遭了天谴。
    初夏的门庭很快一片清净。
    她在院子里种上桃树苗,  养了一猫一狗和几只下蛋的鸡,  冷冷清清的小院子,  从此鸡飞狗跳热热闹闹的。
    桃树栽下的第三年,开始结出果子。
    初夏摘了几颗桃子,提着竹篮来到溪畔。
    溪水是山中的泉水流下来的,  水质清澈,喝着还甜滋滋的。初夏挽起袖子,双手搓洗着桃子表皮,水光粼粼,映着轮落日。
    河岸的对面,白衣剑客临水而立,墨发飞扬,衣袂飘飘,融在水里的身影,却是萧萧肃肃,红衣如血。
    初夏手中的桃子“啪”地掉进水里,荡开的水波晃碎了水里的影子。
    初夏眼疾手快地捞起桃子,再向对岸望去,哪有穆千玄的影子,分明又是她的幻想。
    都三年的时间了。
    尽管她走的远远的,他依旧如影随形,在她的生命里扎根,蓬勃生长,无论她身在何处,怎么都摆脱不掉他的阴影。
    初夏咬了口脆桃,起身回家。萧毓婉等在村口,已经套好了马车。
    为掌握穆千玄的动向,初夏每隔一段时间会进城采买物资,顺便打听消息。
    初夏把洗好的桃子递给萧毓婉:“娘,刚洗的,很甜。”
    萧毓婉握着桃子,温声说:“你躲了他三年,还不肯见他吗?”
    “我是没想好怎么去见他,娘,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我真的很生气。”
    “你生气,为何不赶走他的人?你明知道,那些人都是他的眼睛。”
    初夏其实没有逃出穆千玄的监视范围。从她出走芳心阁,穆千玄的人就暗中跟着她了。
    初夏回过味来,她压根就没有把楼厌哄进笼子里,是楼厌清楚她的打算,心甘情愿自己进入她的圈套。
    楼厌这个人,每走一步,都是早已预判好的。
    穆千玄就是他,穆千玄犯下的错,就是他犯下的错。他这么做,是在向初夏示好,祈求她的原谅。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城,初夏把萧毓婉安顿在客栈里,来到酒楼,坐在靠窗的位置,听说书先生讲起如今的江湖事。
    “诸位听我道来。”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开始了今天的故事,“上回说到,奉剑山庄三公子穆千玄接任武林盟主当日,千机楼的戚楼主站出来,指出他与离火宫死去的宫主楼厌乃是同一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是作恶多端的大魔头,一个是光风霁月的三公子,偏要说他们是同一人,你们说荒唐不荒唐。”
    为照顾不了解前情的顾客,说书先生简单把前面的故事重新说了一遍。
    驭龙台上,穆千玄被戚迹揭发是离火宫的大魔头楼厌,各大门派自是不肯相信,叫他拿出证据。戚迹就请祝长生与祝文暄父子出来作证,他们两个被人用了药,戚迹给他们解了毒后,两人义愤填膺地指证穆千玄乃楚绣绣与陆承的儿子,楼厌就是他的另一个身份,连永安侯府的大公子林愿也带着护卫现身台下,要穆千玄为小医仙阮星恬偿命。
    方才还被众人簇拥的穆千玄,眨眼间就众叛亲离,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孤家寡人。
    驭龙台上的一场血战,几乎可以载入江湖史册。祝氏父子、戚迹都死在穆千玄的剑下,林愿重伤出逃,被暗卫接回府中,先天不足的他经此大战,久卧病床,再无新的消息传出。
    驭龙台之战彻底拉开正道与奉剑山庄对峙的序幕。
    这一战,断断续续打了三年。伤亡倒是不多,主要是穆千玄不愿搭理他们,众人久攻不下奉剑山庄,本都打算放弃了,一个月前,听说穆千玄练功走火入魔,众人趁热打铁,一举攻进奉剑山庄。
    庄内早已没了人,只有穆千玄一人身着红衣,凌空立于一丛倒下的翠竹上,手里握着个布偶女娃娃。有人认出那是他早已死去的小徒弟初夏,便以初夏刺激他。
    这一计大有成效,穆千玄心神不宁,身受重伤,落荒而逃,被众人逼到一处断崖前。不愿被他们挫骨扬灰的穆千玄,主动跳下了深渊。
    那深渊高达万丈,下方是条奔腾的河流。各大高手花了足足大半日的功夫才下到崖底,他们没有找到穆千玄的尸首,只在河底找到了他从不离身的斩春剑。
    众人便断定他已经死了,尸首被冲走,或是进了鱼肚子里,欢天喜地打道回府。
    那说书先生说到这里,长长叹息一声:“可怜少年英雄,终是一场镜花水月。”
    初夏的心跟随着说书先生的故事起起伏伏,一时揪着,一时悬起,当他说到穆千玄跳下悬崖时,初夏险些没有坐住。
    可是越听下去,越不对劲,尤其是听到他们从河底捞出斩春剑时,初夏恍然大悟,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耳熟了!
    这不就是当初她准备用来金蝉脱壳的套路嘛。
    穆千玄历经两世,狡猾得能将众人玩弄掌中,初夏才不信他就这么简单的嗝屁了。
    天色已晚,她付了钱,离开酒楼,往客栈走。路上,一道影子暗中紧随其后。
    这些尾巴都是穆千玄派来的,从前,他们小心藏匿行迹,从不打扰,初夏就当做不知道,不予理会。今日这道影子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了些,初夏忍了大半天,没忍住,拐进一道空荡荡的巷子里,打算摊牌了。
    她回身道:“出来。”
    高墙的阴影下,走出道颀长的身影。
    “是你?”初夏皱眉。朔风是穆千玄的得力助手,大半时间都跟随穆千玄搞事业,很少亲自来监视初夏。
    “你怎么在这里?”
    “主上让我来传道口信。”穆千玄不再是宫主,也不再是三公子,朔风便改口唤他主上。
    “什么口信?”
    “主上说,那件事是他抱歉,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杀死了穆千玄和楼厌,若初姑娘已消气,就给他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初夏转身就走。
    “初姑娘。”朔风拔高了声音,“主上说,他会在他死去的地方等着您,一个时辰后,灯烛灭,萤火现,他希望能以全新的面貌与初姑娘重逢。”
    初夏仿若没听见。
    “要是初姑娘不肯原谅,没关系,这个世上有资格杀死他的,只有初姑娘,他愿以死谢罪。”
    初夏慢慢地停下脚步,听到最后一句,她转过身来,飞奔回来,疾声道:“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
    “怎么可能没了?快说,他还说了什么,他一定还说了什么!”初夏激动地揪住朔风的衣襟,声音里满是急切。
    朔风愣了下。
    看他这个反应,初夏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这个时候城门还没有关闭,她租了匹马,疯狂地朝着城外奔去。
    穆千玄死去的地方,是乱葬岗。
    前世的穆千玄,在奉剑山庄受尽酷刑的煎熬,被送到乱葬岗,留着一口气,等待狼群的啃食。
    后来,不人不鬼的楼厌,受了两年剧毒的折磨,毒发身亡前,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孤零零地死去。
    所以,他说的死去的地方,就是乱葬岗。
    今日,就是他前世死去的日子。
    离奉剑山庄最近的乱葬岗,楼厌给她讲述自己的故事后,曾带她去过一趟。
    夜晚的山林鬼气森森,哒哒的马蹄声敲击着地面。初夏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取出根蜡烛点燃,捧在手中。
    一个时辰。
    不,只剩下了半个时辰。
    他服下了那能致人假死的丹丸,一个时辰,是他最后的生机。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初夏赔罪。
    偌大的乱葬岗,埋葬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有些不知名姓,草草掩埋,有些还算幸运,石碑上刻下了名字,还有些遭野兽挖出,露出森白的骨头,曝尸荒野。
    不知前世的楼厌死去后,成了其中的哪一具。
    初夏大声喊着穆千玄的名字,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穆千玄,楼厌,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
    没有人理会她。
    她喊破嗓子都无济于事。他睡着了,不会听到她的喊声。
    朔风没有跟来,没有穆千玄的吩咐,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影子,无人敢帮助初夏。
    初夏只能边哭边一寸寸翻找着。
    乱葬岗的地方并不大,到处都是断碑和尸骨,天黑路难走,初夏还被枯枝绊了一下,手中的烛火晃了晃,蜡泪滴到她的手背上。
    她被烫得清醒了几分。
    “灯烛灭,萤火现。”初夏脑海中灵光一闪,含着泪,吹灭手中的蜡烛。
    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双目,身边不远处的地面中散发出一点莹莹光芒,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
    初夏狂奔过去,发现土都是新的,明显被人翻过,她抽出随身携带的留芳剑,用力地挖着。
    不多时,露出崭新棺木的一角。
    初夏瞪大濡湿的双眼,不敢懈怠,一鼓作气,将那具棺木挖了出来。
    她的十指已经伤痕累累,指甲里都是泥土,她恍若未觉,用足全身的力气,推开厚重的棺盖。
    皓白的月光从枝叶间隙落下,照出棺木中沉睡的青年。他一袭红衣,眉目清雅,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神情安详得像是睡着了。
    他的怀中,躺着眉眼肖似初夏的布偶娃娃。
    初夏抖着手,探他的鼻息。
    没有了呼吸。
    “师父!”初夏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滑出眼角,她爬进棺木里,所有的怨恨瞬间土崩瓦解,伏在他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我不记恨你了,你睁开眼再看看我,我答应你,只要你睁开眼睛,我愿意和你从头再来。”
    她的眼泪一颗颗滚落,砸落在青年的面颊上,洗去他面上斑驳的尘污,露出本来的面目。
    仿佛听见了初夏的祈求,棺中的青年缓缓掀开眼皮。
    初夏有所察觉,哭声一顿,对上他清明的双目。
    青年扬起眉梢,冲她莞尔一笑。
    初夏眼睫上沾染的水汽,凝成最后一滴泪,啪嗒滴进他的眼底。
    他眨了眨眼,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抹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嗓音轻柔得像是三月初拂过荒原的春风:“我躺在这里,像是睡了很久,又像是才刚闭上眼睛。我有些累,心里想着不如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却有个声音告诉我,必须再回人间走一趟,因为,有个小姑娘或许在等着我。请问,那个等着我的小姑娘是你吗?”
    初夏迫不及待地点头,泪汪汪的双眼,如波光荡漾的湖水,清澈透亮,倒映出他的轮廓。
    青年笑得极为开心:“本为恶鬼,有幸重见天光,即是新的开始,在下陆弦之,敢问姑娘芳名。”
    初夏带着鼻音,犹如初见,认真答道:“初夏。春之暮,夏之初,便是我,初夏。”
    她说着,不由破涕为笑:“很高兴重新认识你,陆弦之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