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今天我可能要去远一点的地方, 明天下午回来。”
出门前，潘珀达是这样和优优说的。
优优点头，目送他开车远去。
日子这样下去, 似乎也还不错。
经过红月一行的来访, 即使只是离开一天，潘珀达也不放心优优独自在家, 既加强了防护系统, 让优优不要轻易放人进门, 又叮嘱了扶漳和琼纳斯有空过来坐坐, 照看一下优优。
至于凯里——那还是算了。
潘珀达害怕他又发病, 从感情层面上讲, 他比那群狼更危险。
扶漳在窗外灭了烟, 优优在里头弹琴, 他倚着栏杆听她弹奏不知道有没有名字的曲子。
猫眼专注，他神色莫名，想起了那天斯奎洲兽人的话。
人类。
这里有人类。
如果那头狼没有胡言乱语呢？
那么这里所存在的活物里，只剩下一个阮优优有这个嫌疑了吧。
毕竟他们都知根知底，就算是那只狐狸, 也是露出过兽形的。
但是这个被救回来的雌性却没有。
她说她本体是蛇。
确实，她的手时常冰冷, 说是蛇这种变温动物也勉强合理。
但是她也确实没有露出过兽形。
潘珀达知道他救回来了什么吗？
他不知道吗？
扶漳了解他, 他过分善良，但不是傻子。
和优优朝夕相处几个月, 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什么。
他在包庇她。
意识到这一点，扶漳有些烦躁起来。
现在，他只希望那头狼就是在胡言乱语。
他不想卷到这么麻烦的事情中去，也不想潘珀达卷进去。
“扶漳先生？午饭要吃些什么吗？”大约知道扶漳是受潘珀达所托来照看她的, 她将这位挂在阳台栏杆上慵懒地像猫一样的医生放在了需要感谢的位置上。
所以她来下厨。
“就算是毒药也是可以消化的。”这条猫饼翻了个身，朝着楼下草地看去，似乎在刻意回避与优优靠得太近。
“扶漳先生真会开玩笑。”优优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至少表面上看来并不坏。
既然他没有要求，那她就自由发挥了。
“猫爱吃鱼是刻板印象。”扶漳夹起一口鱼肉有些嫌弃地不愿下嘴。
但他还是吃了。
“原来扶漳先生是猫啊。”优优其实并不知道，只不过做了道清蒸鱼而已。
扶漳意识到是他自作多情了，开始转移话题到鱼本身上：“鱼吃起来总是很麻烦。”
吃，还怕麻烦吗？
优优不理解，选择开吃。
吃好饭洗碗的时候，扶漳坐下来看了看优优写到一半的曲谱。
他看不太懂。
“嗙——”金属落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扶漳赶忙过去查看，推开门，优优已经捡起了掉落的盆。
只是手滑吗？
扶漳拿过盆放好，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受？”
是的。
优优感受着熟悉的疼痛和疲倦袭来。
能量补充剂已经快用完了，还剩下最后一支，她以为自己能撑个两天，原来还是不行。
不过也是她这段时间过得太舒服了，忘记了原本的已经习惯了的疼痛。
以至于当它汹涌而来时，她差点窒息。
“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优优冲他笑了笑。
她相信她很快就能和以前一样适应过来。
扶漳看着她脸上的活力褪去，变得苍白脆弱，几近透明，于是他抓住她的手，闷声道：“过来。”
治疗异能也能让她暂时好受起来。
看着眉目认真的扶漳，优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笑什么？”扶漳见她唇色尽失还笑得这么开心，属实不明白。
她明明很难受。
“只是觉得果然是这样。”她微笑说。
“哪样？”扶漳不明所以。
“珀达身边的朋友，果然和他一样温柔。”优优感慨道。
温柔。
一个从没用在他身上的词汇。
扶漳使用完异能立马远离了优优，什么话也没有继续说。
他真的很怕麻烦。
她的存在简直是个麻烦到他多看一眼都会乱成麻球的麻烦。
绕死了——他不由暗骂自己的破比喻。
他摸了摸口袋，已经没有烟了。
扶漳只好又挂到了外头栏杆上。
当一根猫条。
优优给潘珀达发了消息。
家里一切都好。
【好的】
简单的回信。
*
扶漳走之前看到了优优拿出来的箱子里的能量补充剂，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潘珀达是要去哪里，为什么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总该不会是因为能量补充剂用完了，他想去斯奎洲进货吧？
——一个叫人觉得不详的猜测。
*
琼纳斯是第一天上午来拜访的，他只要照看优优半天就好了，反正潘珀达说下午就会回来的。
“琼纳斯先生早上好。”
琼纳斯看见她气色正好，心想她大约是用掉了最后一支能量补充剂。
潘珀达跟他说过补充剂的事，不太够用，这次离家估计就是去斯奎洲购买了。
今天依然没有人来，很安全，琼纳斯和优优一直聊到了下午。
琼纳斯和扶漳不同，他性格看上去就很温和，但和潘珀达那种介于纯真与成熟之间的温柔不同，他的温和更像是一种习惯。
因为容貌缘故而滋生的一种习惯。
想要更好地被族群接纳，于是付出了比寻常兽人努力百倍的代价。
包括让自己变得更温顺。
但他还是被抛弃了。
“还是没有回来。”优优看着远处小路叹息。
琼纳斯看着她，一天相处下来，她对他这长相丑陋的B种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态度。
温柔的人也会互相吸引吗？
优优和潘珀达……
如果不是因为身份问题，琼纳斯很想祝福他们，可惜无论是A种和C种，还是所猜测的人类和C种，在这个世界，这个大环境下，都很难到达幸福的彼岸。
“已经很晚了，再发个消息给他吧。”琼纳斯走进屋里。
没有回复。
又过了一个小时。
依旧没有回复。
优优的心忽然沉下来。
潘珀达昨天都是秒回消息的，今天一天都没来消息，发过去也不理。
这很不寻常。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或许是看出了优优的担忧，琼纳斯安慰道：“也许只是在赶路所以没有时间看手机。”
优优也希望是这样。
但是天黑了，潘珀达还没有回来。
琼纳斯看优优焦灼的模样，没有离开。
一人一狐就在别墅里等了一个晚上。
第一天清晨，优优从浅眠中醒来。
潘珀达还是没有回来。
她起身进屋。
琼纳斯听见优优的声音，见她上楼。
“怎么了？”
“珀达还没有回来，我收拾一下行李去斯奎洲找他。”
琼纳斯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优优已经上楼关上房门了。
再下来的时候跟着一个自动离地飞行的小行李箱。
“斯奎洲现在很危险。”琼纳斯试图将她劝留下。
“可是珀达现在处境也许也很危险。”优优面色坚定。
兽人世界不会为一个C种的失踪而大费周章，只有亲友自己去找。
“我刚刚发起过电话聊天，”优优走向门口，说道，“珀达手机信号中断，无法连接。”
“他一定是出事了。”
琼纳斯看她匆匆忙忙就要出门，唤来智能管家调整好别墅的一切，接着连忙追出去：“你一个人出远门太危险了，既然珀达叮嘱过我要照顾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优优鞠躬，“谢谢琼纳斯先生。”
*
当红月一行人再来的时候，别墅已经空无一人。
“发起追踪定位。”
“是。”
*
斯奎洲。
莱兰文城确实不太平，优优坐在咖啡馆里也能听到邻桌不满的谈话。
“联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M4药剂也敢在公众场合喷洒，一点也不顾及民众安全。”
“什么安全，不就是脸面问题吗？再说了听说的确抓到了……人类。”
人类？
优优侧耳想细听，但是隔壁桌压低了声音，具体的也听不清。
她和琼纳斯去可能买到能量补充剂的各个店铺去问过了，有一家药店说见过一只熊猫，但他买完补充剂很快就离开了。
是在昨天晚上。
也就是说理论上潘珀达早该回家了。
果然是出现了问题。
可他们这样寻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加上莱兰文城现在戒备森严，又有动乱封城，两人进去容易出来难。
“有点后悔带你来这里了。”琼纳斯搅拌了一下咖啡。
优优的安全很难保证。
“我去上个卫生间。”优优站起身。
上完厕所出来，优优听到惊呼声。
还有叫骂声。
但很快，这些声音都变成了难言的低喘轻吟……
优优：？？？
大庭广众之下兽人这么开放的吗？
咖啡馆里人形的A种和B种纷纷露出一部分兽形。
耳朵，尾巴……
戴着防护口罩的队伍冷眼观察着兽人们。
优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又能躲到哪儿去？
琼纳斯来不及到优优身边，就在药剂作用下露出了狐狸耳朵和尾巴，意识也陷入迷乱之中。
优优后退几步。
一双手从男厕伸出，将她拉了进去。
隔间里，杨晓博和优优面面相觑。
情况危机，杨晓博一出去就注意到了这个傻乎乎待在原地的女人。
她对M4药剂没有反应，显然是人类。
趁着那群兽人还没注意到她，杨晓博当即就把她拉了过来。
只是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
与其说是惊艳倒不如说是震撼。
这样美貌的人类，是怎么脱离人群长这么大的？
杨晓博确定，在目前仅存的人类群体中，没有见到过她。
优优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什么，就听见了有人进厕所的声音。
隔间的门被一扇扇踢开。
杨晓博忽然拉住她的手，一起站到了马桶盖上，踮起了脚尖。
优优不明白这有什么作用，被踢开隔间门不一样还是能看到人吗？
心里这样想着，隔间门就被踢开了。
优优心一抽紧，对上了那兽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