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显然, 现场的束听双和杨晓博也不清楚栾和的真实身份，他们也是吃惊的。
栾和并不能算作人类。
人类的首领，却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模样。
束听双低下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作出了选择。
“首领, 接下来有什么指令。”
她选择了栾和。
这当然合情合理，种群末路,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带领大家走向原途的领袖, 他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
人类整个族群的富足安康才是他们所需要的。
至于领袖是善是恶, 是人是鬼，至少在当下, 是完全不需要去考虑的。
杨晓博自然也能理解束听双的选择, 他甚至明白了栾和此人为什么这么冰冷, 他做实验时几乎是看不见人性的。
因为他早就不算是人, 估计也记不起什么是人性了。
但是就如束听双一样, 他经历过种族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涉过了漫长的流亡与小心翼翼的躲藏。
在当下，栾和是他们的依靠。
优优理所当然被抓了起来。
束听双和杨晓博心理并不好受, 束听双轻轻对优优说：“服软吧。”
他们并不希望优优为一个兽人丢掉性命。
她美丽温柔，本该拥有这世上美好的一切。
都怪这该死的时代！
优优摇了摇头。
*
优优没想到栾和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口中这个“人类的叛徒”处理掉，也没有将她关进囚室，反而是整理了单间出来, 让她住了进去, 限制了她的外出。
为什么？
她对于栾和而言，还有什么价值吗？
门又被打开了。
“他还活着吗？”优优问道。
栾和没有说什么，端着餐盘坐了下来，他要她吃东西。
——这些日子栾和的行为很奇怪, 他非要看着优优吃东西。
优优自知人不摄入能量必死无疑，虽然觉得不适，但是还是得努力吃下去。
只要有万分之一带着潘珀达逃脱的可能，她也不能放弃。
优优照常用餐，栾和依旧是以那种奇怪的目光流连过她的躯体。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这家伙本质已经算是机器人，她恐怕是得误会。
“你体内的循环系统真奇怪。”栾和突然开口。
优优一愣。
体内的？循环系统？
栾和看出了什么？
他难道能看得到她身体的问题？
“你能活着真是个奇迹，我喜欢奇迹。”栾和口中的喜欢也是冰冷的，仿佛只是一个适时需要用到的词汇。
栾和的目的开始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
他觉得研究优优的身体，至少能让他在延长“生命”这一块有很大的参考意义。
而优优此时内心也是震撼的。
在原生世界，她看过数不清的医生专家，做过无数次检查，包括来到兽人世界，连治疗兽人也只能是舒缓她的症状，用能量补充剂纾解她的痛苦，但是栾和，却能在第一次见面甚至第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体的问题……
或许不止如此。
栾和是很强大的存在。
他没有异能，但是靠天赋与智慧获得了比兽人和人类更长的“寿命”，在这靠智慧延续的生命里，不断突破自我，他远比任何异能者都要强大。
“你会认为人才是你的同族吗？”优优问他。
栾和至今所做一切为了人类，可他自己早就不能算是人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谁和优优的处境类似，那就是栾和。
她来自异世界，穿越过来，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族群。
哪怕是这个世界的人类。
她是没有归属感的。
而栾和超脱于人类躯壳，也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三方。
即使是机器，他也是有智慧的机器，在他的计算分析之中，就不会有一点bug吗？就不会产生为什么我要帮助人类这样的想法吗？
优优并不能窥到三百年前那个天才青年的执念。
对她来说，栾和是强大的，也是明显不稳定因素。
他很危险。
她一度不知道该怎么从他的□□下逃离。
不过，现在，她的内心有了方向。
也多亏栾和的存在，她终于有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方向。
“我要见潘珀达，”优优平静地看着栾和，“无论他已经是什么模样，我要见他。”
这话在她被关进来以后，她说了很多遍，栾和一次没理，她也不厌其烦“请求”。
但是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一种习惯。
至少栾和理当习惯了，这比他固定的一些程序还要刻板的台词。
“或许我应该研究的，是跨种族的爱情才对？”栾和的手轻轻抚上优优细嫩的脖颈，指腹一路顺着肩膀下滑。
他没有调整躯壳的体温，他的指腹也是金属一样的冰冷。
优优的体温也不怎么高，但是细微的温差还是会让她觉得突兀，她看着他。
栾和也看着她。
他知道她是个美人，虽然他已经不再用美丑来看世界，但是阮优优毋庸置疑是个美人。
她在这里的这段日子，早就有很多人同她成为了朋友，没有来得及成为朋友的，也在暗中恋慕。
就算是乱世，也会有购买鲜花的诉求。
越是黑暗与混乱，越是向往美好。
阮优优就是这样的存在，可这样的存在却爱上了一个兽人，一只熊猫，一只C种。
哪怕是A种和B种都还能解释，毕竟他们都有人类的表象，可是美人爱上的，是一只野兽。
连A种B种都不屑一顾的C种。
有趣的材料。
栾和靠近优优，他贴近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两双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优优胆子很大，反正现在最糟糕的处境她都想好了。
她直接糊上了栾和的脸，将他推开。
栾和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拦腰抱起。
“带你看看那只幸存下来的熊猫。”
栾和此话一出，优优没有反抗。
路过的人看着首领抱着优优，安静和谐的画面意外有些美丽。
如果优优现在仍然是栾和的助理，其实还是有人希望她最终能和首领在一起的。
栾和在底下人心中的评价不一，但有一点大家都是认同的——他为人类整个种族殚精竭虑，已经作出太多贡献。
他们希望他能幸福。
而如今，只有束听双和杨晓博知道，这是绝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栾和主程序下达的指令完成，他也只是完成了指令，而不是获得幸福。
这样的他，不可能再感受到幸福。
*
优优看着笼子里的潘珀达正在啃竹子，她轻声唤他，笼子里的熊猫往这边张望了一下，低头又啃起了竹子。
她察觉到了异样，想起了栾和刚刚口中那句“幸存下来的熊猫”。
幸存，是什么意思？
“你对他做了什么？”优优闭上眼睛想到了那天的药剂。
“他在这里只有一个用处，你说我对他做了什么？”栾和欣赏着自己的成果，“他很努力地挺过来了，成为了第一个成功的案例！”
“你做的实验是……”优优看着潘珀达如今的样子，明白了栾和一直以来所做的实验到底是什么，“你想让兽人失去智慧重新变回普通动物。”
栾和没有说话，冰冷地看着这一切。
优优心一沉。
而且一个C种并不能证明什么，接下来，栾和应该会把手伸向B种和A种证明他药剂的成功。
再接下来……
或许栾和真的能够带领人类重回人类时代也说不定。
但对于优优个人而言，眼前的一切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抓着栏杆的手狠狠收紧，她眼中有水汽涌上，栾和观察着她的反应，不等她悲伤起来，就把她的脸掰过来捏住了。
他感受不到情绪，但是在刚刚，他的体内窜过一丝奇异的电波。
古人用梨花带雨形容美人落泪，或许是有道理的，他似乎有那么一刹那重新体会到了什么是美。
可惜就一刹。
“那你又想将我怎么样呢？解剖？”优优咬牙问他。
“太浪费了，”栾和明白优优的珍贵，所有人的反应都在显示着她的珍贵，“你既然这么痛苦，不如和我成为一样的存在吧？凭借你承受痛苦的毅力，一定能和我一样成功活下去的，怎么样？”
将他人所向往的美丽永久留存下来，再在改装过程中研究她体内的秘密，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这是目前的栾和理所当然的想法，哪怕这想法明显“非人”。
优优不会回答他这么变态的问题，她最后看了一眼潘珀达，自己走回了房间。
栾和跟在后头，一直看她躺回床上。
他关上了房门。
*
第二日，阮优优房间的屏幕突然漆黑。
栾和是在五分钟以后注意到的，命令最近的人赶过去，但打开房门，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是怎么逃走的？明明……”
锁是外头人打开的。
而此时的优优已经来到牢笼前，她要带走潘珀达。
“我们回家了。”牢笼外的美人唤道，她眼中没有悲伤，对于眼前的一切结果都很平静，仿佛和昨天不是同一个人。
笼子里的熊猫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被什么吸引，靠着本能向她靠近。
*
嘭——
巨大的爆炸声从囚室传来。
栾和早就在第一时间让人去了囚室，但是……
人到时，熊猫早就不见了，连墙壁都被炸出了洞。
“她是怎么做到的？”束听双和杨晓博看着头顶被炸出的大洞。
她们既不明白优优如何逃脱，也不明白优优怎么接触到火药类武器。
只有栾和看着残渣若有所思，黑色的眼睛后，是疯狂运转的数据。
*
优优向琼纳斯和扶漳发去了信息。
这一个月，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我带珀达回来了，你们还好吧】
片刻后，两条短信争先恐后发来。
【我没事，战火还没烧到郊区】
【正忙，在救死扶伤呢】
优优在小路上开着车，后边是还在啃竹子的潘珀达。
刚刚她已经撸过他的小尾巴了。
这绝不是趁熊之危，是他失智后老扒拉她腿——这很不利于逃命。
但利于把他揉搓一顿。
不过接下来，逃命这个词，不该放他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