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11区的预备新人, 白寿眉的实习积分在稳步增长着。
她白天窝在“家”里常规上网课，傍晚被兼职的大巴拉去做专业培训，第二天一早再被送回来。
培训她们的地方很高级, 就在当地联合警防署的附属楼里, 还包早餐和晚餐。
餐食都是联合警防署自助餐厅中公盘里剩下的，虽然是剩菜, 卖相差了些, 但都是上等食材，还有不少高级滋补药膳, 以至于每天好吃好喝的白寿眉这些日子身体恢复得很好。
中途还会有一些简单的实习任务找上门来, 白寿眉也不挑三拣四, 来工作了就去做。
不过, 能找上她这么个外来户兼新人的工作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任务，无非是政府借用她们的身份去盯梢那些身份显赫或者能力显著的新人类, 确定他们的政治立场纯净度。
所以，现如今的白寿眉, 与其说是什么“前哨”，不如说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青楼小姐”更符合身份。
当然，公馆远比青楼正规, 没有零距离接触，杜绝脏病, 合法合规, 大部分新人类碍于伤害圣女要承担巨额罚款都挺守规矩的。
只要心理上不把圣行为太当一回事，这工作做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压力。
等工作完成，公馆会立刻结算今天的工资，晚上回家后再写一份文档汇报给当日任务的管理者，第二天又会收到第11区的薪酬。
“太好了, 今年的壳生费用够了！”
又是一天回程的大巴车上，一名卷发女生对另一名直发女生激动地嚷嚷。
大巴窗外白茫茫一片，所有女生都蜷缩着身子吹着头顶的暖风，她们要么低头玩着手机，要么目空一切看着窗外的雪景。
“我也是！终于攒够了！”直发女生笑嘻嘻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受孕？”
“下周吧。”
“那下周你带上我一起？受孕完我们再去吃顿饭，医院旁边有一家新开的连锁餐厅，据说是帕吉三大人研发的新口味……”
“好啊，哦，对了，你知道吗？苏晨从C级掉到E级了……”这时，卷发女生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呵，这不是很正常吗？”直发女生立刻露出嘲讽的表情道，“勉强坐在C级上，也没什么新人类喜欢，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还嘲讽我们两个变成了隐圣女，呵，她接着嘲讽啊？我们是不如她的级别高，但我们赚钱多有本事壳生，她呢？她那么优秀还不是要自己亲自生？”
“笑死，她有什么资格嘲讽我们，她想来打工也只能去那种很廉价的公馆，毕竟生了那么多怕是早都松了……”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一脸兴奋的笑容，却满口恶毒的话语。
白寿眉坐在后排，她听完二人的聊天，低头用手机算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收入。
她最近工作挺勤奋的，按照这个月薪持续下去，一年到头，她的收入勉强够壳生的费用。
但问题是，人是要生存的，就算早晚餐能靠联合警防署解决，但日常开销的费用是不可避免的。
可一旦加上日常开销的费用，哪怕一年到头再怎么节省，都不太能凑齐壳生的费用。
“真蠢。”就在这时，坐在白寿眉身边的女生看着前方那两个言语刻薄的女生道，“都已经成为隐圣女了，还和常规圣女比较做什么，越比较越显得不甘心而已。”
白寿眉扭头看了眼对方，这名女生叫米米贝，家住得离自己很近，二人又一同出过几次任务，对方在沦落为隐圣女之前还选修过中国秦朝历史，白寿眉觉得二人应该能有些共同话题闲聊，便偶尔一起结伴同行。
“不怪她们，新人类不就想看到我们这样吗？”白寿眉双手环胸看着前面那两个仍在欢乐讨论的姑娘，问米米贝道，“你看过《商君书》吗？”
米米贝想了一下道：“为秦国变法的那个商鞅写的？”
“对。”
“有印象，但没看过，应该是**我记得……”
“《商君书》讲的是帝王术，教育帝王如何操控平民百姓，不让你们看也是正常。”白寿眉道，“后来这本书经过后世修改和精简，出现了所谓的‘驭民五术’，她们如今的表现，才是一个国家合格的被统治者该有的样子。”
米米贝顿时好奇地看向白寿眉：“合格的被统治者该是什么样子？”
“第一点愚民。”白寿眉道，“一定要统一民众思想，确保百姓没有杂念，拥护一个信仰，所以才有了我们的工作，不是吗？”
“第二点呢？”米米贝显然来了点兴趣。
“第二点弱民，弱化民众反抗能力，不该学的知识不让学，不能给的武器绝不给，民众就算想造反，都不知道拿什么造反。”
米米贝双手环胸，若有所思道：“嗯，有道理。”
“第三点疲民。”白寿眉看向车厢内不少已经因为疲劳睡过去或者低头打着瞌睡的女生道，“给民众找一堆事做，比如让新人类疲于考级，让旧人类007连轴转上班，让圣女疲于生育的同时还要赚钱自力更生，人一旦为了生存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没空想太多了。”
“……”
“第四点辱民，一来让民众对自己缺乏自信，二来教唆民众之间相互检举揭发，三来让民众生活在紧张氛围之中。”白寿眉连着道，“第五点贫民，让民众赚钱但攒不下太多钱，人穷才会志短，志短才会安于现状。”
白寿眉道：“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对自己的未来很迷茫，也不自信，还要提防某些同性恶意竞争，天天生活在怕自己失去价值的恐惧之中。
新人类很厉害，让我们挣的钱刚好勉强能摸得着壳生的门槛，所以我们会为了获得更好的生育体验而努力工作，等拼尽全力工作买到了壳生的资格，又会觉得自己好牛逼，甚至因为有了对比，觉得自己比那些出身更好的圣女还要牛逼，然后沾沾自喜和自我感动。”
白寿眉说到这里笑了：“最后，在给新人类当牛做马的生活之中，我们居然找到了自己生而为人价值。”
听到这里，米米贝哑口无言，片刻后，她也打趣地笑了问：“那看来你我都不是合格的民众，可如果这五点就是管不住我们呢？”
“驭民五术第六术，上述五条都拿不下的人，一律杀掉。”白寿眉看向米米贝，表情淡漠道，“你也不是第一天混第11区了，没见过联合警防署杀人吗？他们可不光杀圣女和旧人类，新人类照杀不误。”
闻此言，米米贝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片刻后，她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道：“早知道不听你说话了，今天的午饭吃得都要不开心了。”
“呵。”白寿眉也跟着笑了一下，却没再说话，而是转头将视线落在了窗外的冰天雪地之中。
很快，大巴就驶入了白寿眉所在的城区，并在街区的入口处停下，白寿眉下车和米米贝挥了挥手道别。
雪这会儿小了些，铲雪机器人已经收拾好了一条干净的大路供女生的行走，白寿眉一边对着手哈气，一边快步走回自己巴掌大的“家”里。
家里暖气开得很足，大门一开，热浪顿时扑面而来，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敷了片面膜，倒头就睡。
白寿眉本想睡两个小时就起床看书，但因为昨晚实在是太累了，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手环忽然“嗡嗡”响了起来，她才晕晕乎乎地醒了过来。
夜已经深了，窗外霓虹灯光稀少，室内一片漆黑，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抓过手机，忍着屏幕刺目的光线看了眼——
[4级实习任务，需要20名实习生，想参与的10分钟内速回。]
“4级……”看到这个数字，白寿眉顿时清醒了几分。
她们这些第11区的隐圣女的实习任务分为6级，其中最低级为6级，最高级为1级。
比如她最近一直在执行的任务——确定A级以上新人类政治思想立场的任务就是5级任务，而确定A级以下新人类政治思想立场的任务就是6级。
她实习至今除了第一次那场出了人命的考核外，还没接触过一个高级任务。
这种任务的派发并非随机的，而是大数据根据每个第11区的隐圣女的能力进行推算后做出选择的结果，如今的白寿眉能收到4级任务信息，说明大数据已经认可了她具备执行4级任务的能力。
看着手机发呆了片刻，白寿眉迅速回复短信：[收到，选择参加。]
发完消息，白寿眉将手机扔在桌子上，爬下床去卫生间洗漱，她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回想今天早上她还给米米贝夸夸其谈驭民之术之下的民众，结果轮到自己时，终归还是要为了生存和未来去给新人类当牛做马。
任务是第二天下午六点，但需要提前到达对应的公馆附近进行培训。
白寿眉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件新的隐圣女服，照着镜子涂了些防冻的护肤品，顺带着感叹了一番自己的绝世美貌，就利落地出门。
夜晚雪大，路上人迹罕至，铲雪机虽然依旧在忙碌，但铲雪的速度终究赶不上落雪的速度，路灯照亮白茫茫的雪地，高跟鞋踩在上面不断地发出“咯吱”的声音，白寿眉每走一段路就要跺跺脚，避免雪花被自己踩实粘在鞋底，摔一跤可就不好了。
这些日子她在夜里去执行任务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在黑暗中冒着大雪独自前行的生活，接她的大巴准时在街区外停下，并载着她向此次任务的目的地——俄乌克西园的日托米尔区驶去。
路上，系统将今天的任务资料发送到了白寿眉的手机之中——
“朗读者事件……”白寿眉呢喃着这次案件的标题，并同时翻开了资料，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底黑边的徽章，徽章上面是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影，手上好像拿着一把镰刀。
“这是……”白寿眉眯起双眼，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