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乌胜元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这一刻,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只蛊虫和乌黎,在做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而打断这一行为的他,似乎就要完蛋了。
金蚕蛊猩红阴冷的目光无机质,宛若死神的镰刀, 下一瞬就要向他无情挥来, 宣判死亡。
乌胜元想要跑, 但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两股战战, 腿就跟筛子一样抖得不停。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裤子已经湿了。
一泡冒着热气的黄色尿液滴答答滩在木制地板上, 散发着刺鼻的难闻气味。
它就看了他这一眼。
他就吓尿了。
没意思。
乌金无趣地收回目光。
“你破坏了意境。”它冷冷道。
听到虫子沙哑低沉的声音,乌胜元更害怕了。
淦!!这只虫还会说中文。
沉浸其中的乌黎起初并没有发觉乌胜元进来了。
他恍惚地看着天花板,眼神虚焦,耳畔也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好像电影里的落幕镜头,这一刻, 周遭所有事物天旋地转, 离他越来越遥远。
乌金的声音将他从天堂拉回了地面。
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看到眼前惶恐的大男孩, 这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你怎么进来的?”他问。
乌黎记得自己锁了门。
乌胜元无法解释。事实上,此刻他的嘴巴就像麻花一样打成了结团, 喉咙只能发出咳咳哼哼之类无意义的声音。
“算了,直接把他杀了吧。”乌金道。
“呜, 呜呜呜……”乌胜元面色惨白地哆嗦。
“不可以。”乌黎支起上身, 拢了一下衣服, 下床走到乌胜元面前,注视着他问:“你怎么进来的?”
陷落进那双黑漆漆、如深海深不可见的瞳眸中,乌胜元仿佛被控制了, 不由自主地递出手中的钥匙。
“我爸给的……备用钥匙。”
乌黎:“你为什么要不打招呼就进我房间?”
乌胜元:“因为……我爸叫我偷东西。”
“偷什么东西?”
“你的蛊虫。我爸生意欠了钱,听说金蚕蛊能带来好运才会这样……对不起,阿黎,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选择铤而走险。”
先不管乌黎如何想,乌金听到这里就想笑。
这家人果真是愚蠢至极。
要是蛊虫能被轻而易举偷走,它和驭蛊师之间的生死血脉联系算什么?
“得杀掉他。”它舔了舔口器,目光冰冷而嗜血。
乌胜元瘫软在墙上,已经快站不稳了。
他想要大喊大叫呼救,但直觉告诉自己,这样做可能只会死得更快。
“求求你……别杀我。”他只能将求救的视线投向乌黎。
乌黎平淡道:“放心,我们不会要你的性命。”
“谢谢你,谢谢你……”
乌胜元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眼睁睁看着他打开了一个黑罐子。
也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乌黎从中取出了一条绿油油的蜈蚣虫,指着乌胜元,口中喃喃念着咒语。
随后,那条外形可怖的蜈蚣虫便像箭一样朝他飞过来。
乌胜元震惊地张大嘴巴,而那条蜈蚣便顺着他的嘴飞了进去。
“呕—呕呕——”感觉到喉咙胃里的异样,他差点没吐出来,跪在地上用手指抠,想把那条虫子抠出来。
“这是没用的。”乌黎居高临下看着他,解释道:“这是保密蛊,融进你身体里,平常不会有任何异状。只要你隐瞒今天的一切不说出去,你就会很安全。”
“那如果……我说出去了,会怎样?”乌胜元颤颤巍巍地问。
乌黎还没说话,乌金插嘴道:“还能怎样,会死呗。而且死得很惨。”
乌胜元眼前一黑。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父亲的话来偷蛊虫。
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乌黎:“倒也不会太惨,就是七窍流血五脏六腑腐烂而已。”
乌胜元火速道:“黎哥你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说出去!”
乌黎微微颔首。
这时房间盛大的金光已有所收敛。
乌金又变回了那只小小的金蚕蛊,懒洋洋地趴在床上。
它通体碧金,头部两根探出的触须,就像动画里设定的可爱模板一样,瞧着并不像其他虫子那样恐怖。
但此刻乌胜元已不敢再小觑它。
他拿拖把和抹布跪着把房间里自己的尿擦干净,这才离开。
“对了。”走出房间前,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对乌黎说:“这个事……张老师知道吗?”
乌黎淡淡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好的好的,我不该问的,抱歉。”乌胜元赶紧跑了出去。
谁能想到乌黎这样的大美人竟然和他的蛊虫有一腿呢?
不过,乌胜元倒感觉更多像是蛊虫强迫他。
乌胜元直接跑到了妹妹的房间,敲响房门。
“大晚上的,干嘛啊?”姜暮暮睡眼朦胧,不情不愿地出来开门。
乌胜元焦急道:“快点,你之前说的那本人外小说叫什么?安利给我!”
“这个,我想想哈。”姜暮暮调出晋江文学城app,说:“叫《人外让人怀崽》了,蛮好看的,你可以去看看。”
当晚,乌胜元就去恶补了这本书,也明白了人外之间或许也是有感情的。
这种感情可能与人类所谓的爱情不同,但因为那也是夹杂着繁殖的恶欲,姑且算是“爱”吧。
第二天姜暮暮一脸稀奇地问他怎么突然看起了bl小说。
并怀疑道:“哥,你是直男吧?”
乌胜元:“…当然。”
姜暮暮还追问他,补课老师和乌黎的感情发展怎么样了。
乌胜元只得敷衍过去,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你磕的cp陷入了一段复杂的非人三角恋。
此后上课再看到张老师,乌胜元总觉得“他”头顶仿佛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乌金对人类的这些想法一无所知。
不过就算它知道,估计也不会在乎。
这样教学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乌黎想让它辞去补课老师的工作。
理由是他的成绩目前已经提升得差不多,它往后可以更轻松地有更多时间玩手机、电脑游戏。
“我不要。”乌金想也不想道,“游戏哪有你好玩。”
乌黎摸了摸它的头,“听话,好吗?”
乌金有点委屈,“可我想每天用人形见到你。”
要是它不做补课老师,就不能每天用人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了。
虫子虽好,但这段时间以来,乌金也尝到了当人的乐趣。
人形可以拥抱,接吻,瑟瑟……甚至是小到帮乌黎拧瓶盖、夹菜。许多事情,虫形并不方便。
乌黎:“确实,这是一个问题。”
他很快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那就是搬出姜家。
……
事实上,姜庆云此时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他不仅被债主逼上门,欠银行的巨额贷款也即将过期,房、车包括公司都要被查封。
破产这事也瞒不下去了,柯盼夏知道以后失声痛哭,失望地看着他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转移财产?要是把我和暮暮早点送出国,也许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姜庆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是自己这边真的没有什么财产可转移了。
柯盼夏当年是一名漂亮的英语老师,年轻,有许多富二代追求者。
他与她在一次宴会中相识,此后结婚,她辞职做家庭主妇,育有一女。
他一直是她的所有经济来源,是她心目中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人。
可她并不知道,他曾经的妻子,是一位苗疆驭蛊师。
姜庆云能有今天的事业地位,全靠蛊虫。
蛊虫散,他就一无所有。
人到了这一步真的会铤而走险。
姜庆云想过去抢,但因为有儿子的前车之鉴,他只敢去求乌黎。
姜庆云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甚至给他下跪了。
“求求你……阿黎,看在你姑姑,胜元的面子上,再帮我一次吧!”
“房子马上就要银行被收走了,你也不想以后没地方住,对不对。”
谁知乌黎却告诉他,“我已经找到房子住了。”
姜庆云还想继续用亲情牌恳求他帮忙,乌黎直截了当道:“不行。”
“为什么?”姜庆云此时已经有些气愤了,“只要你用金蚕蛊分我一些气运就可以的事!我还帮你找了学校,这段时间供你吃供你住给你找补课老师,你却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我?”
他的言下之意,显然就是乌黎是白眼狼。
乌金听到这里已经不爽了,恨不得从口袋爬出来咬死他。
乌黎边安抚它,边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吃住和择校费用,我想我当初给您的那两根金条足以抵清。”
实际上,不仅能抵清,还绰绰有余。
姜庆云后来就是靠着金子换现的这笔钱撑到现在。
他有些心虚,面上却嚷嚷道:“你大山里的不懂!现在物价飞涨,你给的那点金子根本不够用,光学校我就忙前忙后给你搭进去不少人情……”
搭人情倒没说错。这年头没点关系中途是进不了三中的。
乌黎又拿了五根金条给他,说:“现在我们两清了。”
姜庆云毫不客气地接过金条,同时不满道:“你觉得这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我们好歹也是亲人,你帮帮我怎么了?”
乌黎目光冷清,“在你把倩姑姑逼死后,我想,我们就已不再是亲戚。”
姜庆云心里咯噔一下,还想再说什么,乌黎却已转身离开。他收拾好行李,当夜便离开了这栋别墅。
他当初容忍姑姑乌倩倩的死亡来到这里,一是奶奶临终前的寄托,二是自己一直深居大山,连正经证件都没有。确实与外界隔绝,需要一个“领路人”。
但现在,姜庆云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
乌黎临走前,在他的房子里放了一把蛊虫。
乌金慢悠悠道:“你还说我,你明明也挺冷血的嘛。”
“是吗?”乌黎勾唇,短促而毫无征兆的浅笑在他美丽妖艳的脸上倏忽闪过,显得那样风情,如昙花一现,动虫心魄。
“可能这就是我们一直很合拍的原因吧。”他伸出手,挠了挠它竖起的湿软触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