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门”。
她直视着萧朔月,不仅表情没有伤感，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萧朔月抬眸：“同伴死了，你似乎一点不难过。”
“伙伴？”风语这才撇过头,看了一眼悬崖上还在燃烧的机械零件,“他只是我比较得意的作品，这样的作品，我还有很多。”
那就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萧朔月的表情愈加安静，视线穿过风语身后的门,不进攻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有节奏地转着刀柄，像是思考着什么。
“地球这样的封魔之地，埋没了你的战斗力。”风语反而有话想说，微微抬起下巴,裙子在风中舞动，双马尾下的菱形椎体转动着，“我是风语，能带你离开地球,你愿意跟着我吗？”
萧朔月愣了一下：“嗯？”
怎么话题从刀人歪到招聘了。
风语还以为萧朔月动心了，她再接再厉,身上的黑色印记不断跃动，背后的门内,突然出现了浩瀚星辰，在她后背成为图腾。
宛如神祇。
“我带你去一个崭新的世界,有着高度社会文明，丰富的物资,发达的……”
这样的高层文明凌驾,足以让底层文明的土著心神动荡。
甚至跪服。
山顶,跪着的信徒躁动了起来。
他们张开双手，或伸手，或高喊着，祷告着，祈求着，痛哭流涕着。
萧土著：……
别的引路人开门引路，对面倒好，开门搞封建迷信。
听着山顶嘈杂的人声和山谷此起彼伏的吼叫声，萧朔月手里的刀停止了转动。
她将刀抛了出去。
凌厉的刀刃裹挟着杀意，在飞速地旋转中，几乎没入夜色中。
这一次，刀扑了个空，回旋了一圈又回到了萧朔月手上。
风语双腿都已经踏进了门，看着缓缓关上的“门”，她叹了口气。
没事，也不急。
等回头，自己展现了虫体的强大，对方必定和其他师虫们一样，臣服于她……
风语正想着，听见对方说：“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
嗯？
她抬眼。
对面的土著周身悬浮起一圈圈一掌宽的黑色印记，印记上闪着光点。
如同星空图案丝带，又像是科幻星带特效。
风语脸色瞬间煞白，什么高贵、宛若神祇全都被慌乱占据：“变异路痕，你是引路人？！”
眉眼最后一丝镇定已经消散了，门关得只剩下门缝，但是她整个人都因为惊惧战栗起来。
门缝外。
萧朔月抬起眼睛。
路痕猛地一收缩，回到了她皮肤上。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出现了黑雾凝成的画卷。
巨型画卷缓缓铺开，打开了一幅浩瀚的银河图，时空碎片宛如星辰，不断地旋转着。
两扇门前后对比，差距不止百倍。
门缝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萧朔月没有丝毫要追过去的意思，而是转过身，踏进了自己开的门。
*
荒芜的草地。
风语捂着伤口，在夜色里奔狂奔。
四周除了脚步声之外，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咚、咚、咚、咚”
头也越来越晕。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身上有了多少刀，七刀还是九刀？
每一次对方都是悄无声息地追上，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两刀，再悄无声息地消失。
每次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再
往后看。
却没有看见任何影子。
要是知道地球有自己的变异引路人，打死她这一次都不会选择在这实验虫体，随便找个无主的碎片不好吗？
可能不那么可控。
可能怪物会失控到吞噬师虫。
可能没有人体实验，数据不好那么准确，师虫爆体的会增大。
都好过在封魔之地，对上了土著变异引路人。
己方战斗力为零，对方buff叠满。
真的是自杀都快一些。
别慌。
风语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没有到绝路。
她稍稍放缓了速度，身上的路痕浮起。
这一次，她面前出现了两道门，平行在一起，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踏了进去。
如同鬼魅一样的身影，第一次在门前现身。
萧朔月立在草海里，抬眼看了一眼并列的“门”，所有痕迹和轨迹都一一复制。
是真假两道门。
果然，逼一逼，还是有技能的。
她对引路人开“门”后一无所知，见过的能开门的引路人，一共就三个。
一个是自家仙盟的引路人，经验为零。一个是送邀请函二人组之一，枭墨，他离开时自己还没升阶。
风语萝莉少女，是自己认识的第三个。
不学些技能有些可惜。
这不，逼一逼就出来了。
想到这，萧朔月身上的星空丝带再次浮现。
画卷展开后，分成了两层，她学着风语“门”的痕迹和轨道，将两层门并列。
真假两道门
几分钟后，萧朔月在虚无里，找到了风语。
她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高贵的样子，裙子脏兮兮的，顶着张没有血色的脸，双马尾凌乱垂下。
原本她刚刚喘一口气。
萧朔月突然出现在她身侧：“你有没有什么想忏悔的。”
风语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抖，但还是咬着牙，冷哼道：“你踩死一群蝼蚁，还需要忏悔吗？”
萧朔月一翻手腕，菜刀飞了出去。
风语的战斗力原本就没有高，又因为极度惊惧，肌肉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
这一次她甚至连阻挡的念头都没头，听见菜刀破空的声音，只加快了脚步，往前跑。
菜刀依旧只是划了一刀就撤离。
不轻不重。
不轻是指伤口血流不止，不重是因为没有入骨。
她见过太多引路人。
有恣意的，有高傲的，有圣洁的，有无欲的，有变态的……自然也不缺喜欢猫捉老鼠的。
就好像这个地球土著变异引路人一样。
他们喜欢围猎猎物，一点点逼到绝境，看着猎物挣扎，最后一点点弄死。
比起结果，他们更享受过程。
风语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身上阵阵发冷。
不能拖下去了——
这个失血量，随时都有晕过去的危险。
她身上的路痕再次浮动，两道门几乎同时出现，相对而立，风语也似乎分成了两个人，分别出现在两道门前。
萧朔月停了下来，仔细观察。
镜面成像。
她随手试了试，没有成功。
没事，先追上再说。
……
后面。
风语在萧朔月的步步急逼下，又被逼出了两个技能。
一个是“门”不断旋转。
一个是“门”隐身。
[“门”旋转]：主要是放了几个坐标，旋转分道，可以一道门去几个
地方，自然也有不同的坐标痕迹。
可以把追的人，比如自己，带进沟里。
这种路痕控强度和控制力结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萧朔月试了试，果然也失败了。
[“门”隐身]：单纯的障眼法。
把“门”藏在空间缝隙里，和虚无重叠在一起，观察力和专注力是最主要的，其他只需要用上巧劲。
这个简单点。
萧朔月试了一次，已经感觉到了诀窍。
不过没时间再试第二次。
萧朔月穿过门，找到风语。
她漂亮的裙子被血迹染透，跪坐在虚无里，少女脸颊混合着汗水、泪水、血液，顺着下巴混合，在脖子上淌下黑红色的液体。
她手颤抖着，握着一把银色的短刀，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刚刚撤退时，风语回过头看了一眼。
“隐身之门”，她有前辈的指导，在特殊的碎片里训练，也花了几天时间。
但是土著引路人，看了几秒钟，随手一试，“隐身之门”就已经有了雏形。
之前自己想错了。
对方并不是在享受捕猎的乐趣，对方是在学习。
对方追上来的步伐滞后，也不是因为和自己差距有限，而是对方在花时间记忆……
这是个怪物！
认识到这个事实后，风语知道这么跑自己绝对跑不掉了。
对方想学习引路人技能，自己身上好歹还剩最后一点筹码。
萧朔月悄无声息站在身后，等了半分钟：“怕死？”
“你退后三步。”风语低头手指颤抖着，将短刀往肚子里送了一分，划出了一道伤痕，“你放了我，作为交易，我会将所有引路人知识都教你——”
萧朔月笑了起来，眼神依旧安静：“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她伸手，一把握住了风语的脊柱，五指并拢，捏碎了对方的脊椎骨。
对方软软地向一旁倒去。
糊满黑红液体的脸上满是不解和惊恐。
“你能以死谢罪，告慰亡灵，我当不当引路人都不重要。”
*
山的另一头。
一棵枇杷树下。
陈欢张了张嘴巴，卡啦啦作响，觉得晚上因为震惊嘴巴长得太大，自己下巴可能错位了。
他学着大米的样子，伸手一掰，咔嗒的一声，合上了下巴。
再张了张嘴，果然好了点。
一旁假寐的赵长河睁开了眼睛。
他们俩身侧，魔改越野车已经就位。
后车厢拉着一座炮，为了伪装，盖了一层绿植，几乎完美融入周围植被。
陈欢爬上车厢，坐在靠外一侧，拍了拍炮筒，用闲聊的语气：“老赵，这炮还打吗？”
赵长河巴也不确定：“不打了吧。”
原本是想着吸引火力，炮火掩护，替小朔月分散注意力，不能二对一，让人欺负了。
现在，好像欺负人的是自家小队员。
赵长河心里又骄傲又惆怅，还有些伸手就能打开新世界的期待和内心激荡。
这一激荡，一晚上没有褪下。
陈欢：“那炮怎么办？拉都拉上来了。”
赵长河：“也是，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陈欢脑子有些没转过来，顺口道：“我也没有什么想法，敌人都跑了，总不能当烟花放了吧。”
“好主意。”
“？？！！”
陈欢对上赵长河愉悦的脸，反应过来，又逗自己。
他撇开头，视线落在天空：
“也不知道小朔月怎么样了。”
赵长河：“等着就知道了。”
这一等，就等到黎明破晓。
朝阳还只露出一个金边，启明星还留着影子。
天空的云突然扭曲起来，一幅画卷缓缓打开。
在朝霞万丈的背景下，画卷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仍旧星辰浩瀚。
这样日夜的强烈对比，比晚上初看时更加强烈。
一道身影从星空画卷里走了出来。
“四肢俱全，身上没有伤口，脸色还行，头发有点乱……”陈欢现场口播，确定萧朔月没有受伤，松了口气，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手上拖着个人——嗯？！！”
陈欢猛地从车上站起来：“老赵，你看！！”
赵长河他在兜里摸了根烟叼嘴里，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颤抖着拿出打火机，好几次才点着烟：“我看到了。”
昨晚，他们三观断裂，无力仓皇，不可战胜，却也没法后退。
智能商量着怎么用人命堆，去阻止一群最小的机械虫子。
而今天才天亮。
他们最小的队员，不仅杀了全身寄生大号机械虫的怪人，手里拖着那群虫子的主人，像是拖着一具尸体。
赵长河滋巴滋抽着烟，眼睛都熏红了，他低下头：“来，把炮点上。”
陈欢：“啊？”
半空中。
一直安静的山谷突然躁动起来。
怪兽们像是受到什么驱使，或想跃身而起，或躁动不安地撞向大山。
萧朔月低头看了眼手上拖着的风语，对方双马尾系着的菱形柱体金属，正在不停地转动。
她伸手，将金属体摘了下来。
跃身的怪物趴了回去，撞山的也换了个怪物撞……山下有规律地躁动果然变得无序起来。
萧朔月抬手，该提为拎。
风语想挣扎，但是她的脊椎骨被捏碎，全身只有脑袋可以动。
她意识到什么，歇斯底里：“你想干什么！我们驭机一族，不会放过你的！”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你……”
萧朔月松开手。
风语坠落，最后的声音消失在了怪物的咆哮中。
无数机械虫子围拥了过去。
散开的时候，她身上每一道伤口前，都留着一只机械虫子。
“啊——”
在恐惧的声音中，十几只机械虫子没有任何怜惜主人的意思，急不可耐地顺着皮肤钻了进去。
她所有组织都在以百倍速膨胀。
……
“轰！”
萧朔月收回视线，回过头，一发炮弹同时打上天空，掩盖了山谷内的爆炸。
树林间，有人一手拿着扩音器，一手冲着她招手：“小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