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李自成宝藏 > 百零四章
    到了张家凹村,已是掌灯时分了。进村一打听朱金元,居然真有这么个人。这老头已于去年去世,可他的儿孙都在。在村民的指引下,他们来到朱家的门前。
    小山村里突然来了几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是个稀罕事。前边早已有一群好奇的孩子通报了,等他们走到门口时,朱家人已迎出门来了。
    这是太行山里常见的普通民居,一排五孔土窑洞,门窗上全是糊着麻纸,连一小块玻璃也没有。朱老汉看起来有六十多岁,一身黑布衣裤,膝盖上,衣肘上还有几块补丁,头上罩着的那块白手巾也不算太白。
    被主人迎进窑洞里坐定后,李仲元就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主人听完后说:“朱金元是我爹,已经过世一年多了,不知道你们找他是有什么事?”
    李仲元说:“我们是想打听一下阳曲县大槐树村季家的事……”
    朱老汉打断了话说:“我从小就在这这里长大,从来没有去过阳曲县,不知道什么季家的事。”
    李仲元说:“有人告诉我们说朱金元老人知道。”
    朱老汉冷冷地说:“可他已经死了。”
    艾欣说:“老人活着的时候没给您说过点有关季家的事吗?”
    朱老汉说:“没有。要这么看,说他知道也是瞎话。我是他儿子,他要是知道,能不跟我说吗?”
    事情好像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可李仲元不甘心,他问道:“您家住在这里有几代了?”
    朱老汉笑笑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家是在我三岁时候到这里来的,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可是,我家并不是从阳曲县迁来的,我家是从昔阳县迁到这里来的……”
    就像是给他的说法佐证似的,外边一个声音喊:“昔阳家,有个这事……”随着话音,进来一个老头,他一看见李仲元他们几个人,就又忙说:“哎哟,有客人呐?那咱歇一会儿再说。”说完,冲他们点点头,退出去了。
    朱老汉站起来说:“要就是个这事,我也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庄稼人的饭,你们也吃不下。”
    主家已经下了逐客令,李仲元只能怏怏地站起身来。艾欣推了推他说:“不是有个东西么?拿出来看看。”
    李仲元这才想起来那个有着半个洋女人像的东西。他忙从怀里掏出来,递给朱老汉说:“指引我来的人还给了我一个这东西,您看着。”
    朱老汉一看到这个东西,目光马上就变得柔和了,他轻轻地抚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在微微抖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猛然惊醒似地说:“快请坐,请坐,你们也不早拿出来让我看。”不待他们坐定,他就说:“阳曲县大槐树村季家的事,你们想打听什么?”
    李仲元问:“您知道?”
    朱老汉笑着说:“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看你问什么了?”
    刚才还是一口回绝说不知道,而现在竟然又知道了。李仲元顾不得感叹这半个洋女人的神奇,忙说:“季家有福老人和他女儿于清朝咸丰年间死于官兵之手,他的两个儿子和女婿、外孙……”
    “你想打听哪一个?”
    李仲元说:“他大儿子。”
    朱老汉说:“死了,比他爹和他姐姐还早死几个月。”
    李仲元又问:“那他女婿呢?”
    朱老汉说:“也死了,死了一年多了,就是我爹。”
    李仲元大惊问:“你爹他老人家不是叫朱金元吗?”
    朱老汉说:“名字不是人起的吗?他以前的名字叫赫大明。”
    这下可找着了,李仲元大喜过望,他马上说:“那您就是事发当晚无影无踪的那个季家的外孙?”
    朱老汉说:“我也能算是季家的外孙,但却不是当晚逃脱了的那个。那时,我爹还没有娶我妈呢。你们找的那个是我哥哥,我和我哥哥不是一个妈生的。”
    易志芳插嘴问:“那您哥哥呢?”
    朱老汉说:“我三岁时,我们昔阳县遭灾,我爹领我们哥俩逃荒时被土匪、乱兵冲散,至今不知我哥的下落。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要他活着,现在也快有七十岁了。”
    看看这条线索也断了,李仲元急忙问:“那他那个小儿子呢?”
    朱老汉说:“那是我的小舅舅。他倒是留个地址在我爹这里。可是,二十年前,我出去找我哥哥时去找过他,他两口子已经过世了,听说他两个儿子也都死了。”
    这话像一瓢冷水把李仲元浇了个透心凉:线索是找到了,可线索又全断了。他愣愣地坐在那里发呆……
    但是,事情不能就此止步啊,他抱着一线希望问:“您父亲是不是给您传下来一件祖传的东西?”
    朱老汉大惊失色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仲元一看,果然真有此事。他马上接着问“这个东西不完全,只是一部分,要想让它全了,就得找到其他人,对不?”
    朱老汉惊异的都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了,他说:“对,太对了。你、你、难道你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李仲元忙说:“对,我就是。”
    朱老汉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他语不成句地说:“那你,把那一半,拿出来我看看。”
    李仲元忙从怀里掏出那块“闯”字令牌来,恭恭敬敬地说:“闯王有令,洪洞盛家遵令出示信物。”说完,双手将令牌捧起来,递到朱老汉面前。
    朱老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激动之情立减。他不解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呀?”
    李仲元说:“这就是您说的那另外一份的东西呀!”
    朱老汉愣了一下之后,突然笑了,说:“一定是弄岔了。”他把手掌往开一展,把那半个洋女人像往李仲元眼前一杵,说:“我说得另一半,是能和这个对上的。”
    李仲元失望地说:“原来是和你那个能对上的,我还以为是和我这个能对上的。”
    艾欣刚要开口,却被易志芳抢先了。她说:“李哥问的是您父亲给您传下来的东西,可您手里拿的这个东西是我们刚刚才给您的。”
    艾欣点点头,李仲元也说:“是啊。”
    朱老汉笑着说:“这东西虽然是你们刚才交给我的,可它确实是我家的祖传之物,它在我脖子上挂了几十年。前几年,为了找它的另一半,我父亲才让我把它送到玄中寺。是玄中寺的济世和尚把它交给你们的,也是他指点你们到这儿来的。要不是因为你们是他指点来的,我才不跟你们说那么多废话呢!”
    李仲元一听,看来这朱老叔知道这个大恶鬼的底细,他忙问:“这么说,您知道这个济世和尚的来历?”
    朱老汉说:“这济世和尚是我爹的生死之交,又是我哥的救命恩人。除我哥之外,我爹念叨的最多的一个人就是他。我能不知道他吗?”
    李仲元急切地说:“那您给我们说说。”
    朱老汉说:“要在从前,这是打死也不能说的事,现在么,已经是民国了,大清朝已经完蛋了,说说也不打紧了。再说,你们又是他信得过的人,那就是自家人,我就给你们说说。”说到这儿,他拿起旱烟袋来,装满烟叶,然后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要说这个济世和尚,得先说我爹和我大舅……”说完这一句,他又解释道:“是我哥的大舅,不是我的大舅,可是为了说起来不绕嘴,我也跟着我哥叫大舅……”
    随着老人的讲述,李仲元终于知道了季家被灭门的原因和经过……
    清咸丰三年,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派林凤祥、李开芳和吉文元率兵北伐,北伐军沿淮河西进,从河南而直隶,直进到保定城南,他大舅和他爹就是在那一年,东出太行,投奔了太平军。因为他大舅作战勇敢,短短一年就成为林凤祥帐下的一员骁将,也因其在战场上斩杀清兵无数,使清军对其恨之入骨。这个济世和尚就是军中为数不多的山西老乡之一。当然,那时他还不是个和尚。
    咸丰三年,他大舅战死沙场,济世和尚也在同一场战斗中负伤。清兵在审讯俘虏中得知他大舅籍贯住址,于是知会当地官府前往拿人,欲斩草除根,以泄其愤。
    济世和尚伤未痊愈即远赴战友家中探望,恰巧遇上官兵追捕。季家一家四口,老的体力不支,小的还在蹒跚学步,不大不小的是个三寸金金莲,唯有他二舅,虽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却腿脚灵便,在他姥爷的一再催促下逃走。
    正当三人走投无路时,济世和尚及时赶到。他妈将怀中幼儿托付于济世和尚后转身跳崖,他姥爷也随之跳下。济世拦阻不及,挥泪怀抱幼儿逃遁。这幼儿便是朱老汉的哥哥。
    咸丰八年,林凤祥和李开芳遇难后,北伐彻底失败。他爹只身潜回家乡,在村外就看到了岳父及妻子的坟墓,知道家中已遇难,于是连夜奔走他乡。
    他爹后来在昔阳县槐树沟村落下脚之后,按照约定,到交城玄中寺找到济世,济世已经是个和尚了。从济世那里,才知道家中被难的经过,同时也才知道,他的儿子还活着,管济世和尚的老婆叫妈。他把儿子领回来后,为了儿子,在当地又娶了一个老婆,而后生了眼前这个朱老汉。
    听完他的讲述,李仲元的脑子里有了两个济世和尚,怎么也重叠不起来。金万年是清廷爪牙,怎么会加入太平军去反清呢?而且还在战场上负伤?若是为了取得季家人的信任而施行的苦肉计,那也早该收网了,哪能用得着等几十年!想到这儿,他问道:“这济世和尚没出家前是不是姓金?”
    朱老汉说:“对,姓靳。老早时,他还跟我爹开玩笑说,他这姓,左半边是盔甲,右半边是战斧,注定就是吃粮打仗的命。”
    李仲元听的有些迷糊:“怎么金字还有左半边右半边的?”艾欣却听明白了,她说:“噢,是左革右斤的那个靳。”
    李仲元顿时恍然大悟:“噢,原来是姓这个靳!”完后,他又随口说,“姓这个靳的可不算多。”
    朱老汉接茬说:“在玄中寺可不算少,他儿子、孙子都在玄中寺里出家。这也怪,他靳家每一代都要有一个人在玄中寺当和尚。”
    李仲元惊奇地问:“他儿子也在玄中寺?是哪一个?”
    朱老汉说:“他儿子法名叫智云。”
    李仲元立刻反驳道:“智云大师俗家姓宗,这是不会错的!”
    朱老汉说:“他从小叫我二哥,我能不知道他姓什么?他爹姓靳,他能不姓靳!”
    李仲元还要争辩,艾欣拉了他一下,小声说:“就和平遥的林老伯姓木的道理一样。”
    听艾欣一说,李仲元顿悟。但他心里还有一个谜团,他急切地问:“那他脸上的那道刀疤……”
    朱老汉说:“那就是在和我大舅并肩作战时留下的。”
    这下全明白了!
    这个在近几天来,一直被自己认定为大恶鬼金万年的,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宗家后人。他脸上那道刀伤与大恶鬼的刀伤,不仅角度不同,而且出处也不同。宗家不仅世世代代托身玄中寺,坚守着祖先的承诺,而且,只要有反清风起,就会有子弟奋勇投入其中,真不愧是李闯王的忠臣良将!
    谜底一揭开,之前的重重谜团也就一一迎刃而解……
    当天,智云将自己请回玄中寺,乃是有意而为。
    当夜,僧房不留卧具,寺内各院留门,即是引导自己去往济世的闭关处。
    闭关窑门上的密码当然是接头暗号,济世几度不接茬应该是小心谨慎,反复验证的做法。
    墙上挂的那幅对联确实与佛法无涉,与寺庙无关,而且确实是在暗指一个人,但这个人不是金万年,而是李闯王!当时,自己一门心思全集中在对联的最末一个字上面,实际上,玄机是在上、下联的第一个字。上联第一个字是木,下联第一个字是子,合起来不就是个李字么!横批的“地久天长”四个字,是对李闯王信念与基业的期盼!
    一想到是李闯王,他的脑子似乎立刻茅塞顿开,自己当时看着眼熟的那柄剑,不就是和嫂子当时给自己看的花马剑的照片、和金二给自己看的杨教授所画的花马剑图有些相像吗!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他马上站起来大叫一声:“那是花马剑!”
    听他这一声嚷,艾欣和易志芳立即问道:“花马剑?在哪?”
    这一问,把李仲元从思绪中惊醒,他想了想,说:“我说错了,不能说那就是花马剑,而是有些像是花马剑。我是说,济世和尚那里有柄宝剑,看上去和照片上的那柄假花马剑很像。”
    艾欣想了一下说:“花马剑不可能在济世和尚手里,再说,照片上的那柄剑本身就是假的,和这柄假剑有些相像的剑,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李仲元笑着说:“是,以假的为蓝本去找真的,可谓愚蠢至极。”
    易志芳嚷了一声之后,再不开口了,只是静静地听他俩说。至于朱老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正说着,晚饭做好了,朱家的媳妇把晚饭端了进来:一个大瓦盆里放着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还有一人一大海碗小米稀粥,热气腾腾的,除外,就只有一大盘切的细细的咸菜丝了。
    朱老汉笑着说:“庄户人家也拿不出啥好饭食招待客人,将就将就吧。”
    艾欣急忙说:“先不忙吃饭,您不是说您小舅舅留个地址在这里吗?”
    李仲元也接茬说:“是啊,我们想再去找一找,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朱老汉忙说:“对了,光顾聊别的,我都把这事忘了。你们等等,我去拿给你们。”说完,转身进了里边一间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