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你欺人太甚。”,徐永盛脸色一寒。
整间宅子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两三度。
众人的心,也跟着一缩。
“砰!”,桌子被徐永盛一掌拍成齑粉。
徐永盛眼中射出寒光,一一逼视周围众人。
每一个徐氏族人,被他眼神扫过,心中就更加畏惧,纷纷低下头去。
别说和徐永盛对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旁,老态龙钟的徐凌志,慢悠悠地晃着脑袋。
一副半死不活,全世界与我无关的模样。
整个大堂,他年纪最大,看起来昏昏欲睡,没有人管他。
也唯有他不受徐永盛的影响。
几秒后,徐永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你们全部退下,容我静思片刻。”
大堂里的人,像退潮一样,退了个一干二净。
空气陡然一清,只剩下老态龙钟的徐凌志坐在一旁。
徐永盛就在大堂里来回踱步。
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徐凌志还是昏昏欲睡,一点没有搭话的意思。
终于,还是徐永盛忍不住了。
“三叔,这里没外人,你不用装成一个糟老头子了。”
徐凌志这才睁开混浊的双眼。
“年轻人,什么叫装?我本来就是个糟老头子。”
“三叔,这帮后辈,怎么一个比一个没用?
这么多七品、八品星神的修炼者,居然对付不了一个没能炼成星神的家伙。
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徐凌志慢条斯理。
“不就是折损了几个后辈吗?何必劳心动气?
记住,你不止是西口镇的镇长,更是我徐氏族长。
一族族长,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定性,怎么带领我徐氏,走向辉煌?”
“不是我毛毛躁躁,实在是这帮家族子弟,太不争气了。
我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岂会这么没用?”
“我族讲究韬光养晦,把一众精英弟子,散到全国各地。
留在西口镇的自然差了一些。
可也许,未必是我们的族人差了!”
“三叔,你的意思是说,那江宁太优秀了。
所以遮住了所有族人的光芒吗?
仅仅那个传说,就让你对他有这么大的信心吗?
我不信!”
“信不信并不重要。
当年,你被派到外面游历了五年,也有许多人不服气。
等你修行有成以后,回到西口镇,直接一鸣惊人。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徐氏一族,蛰伏近千年。
马上就要再现辉煌,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
须知,慢就是稳,稳就是快的道理。”
徐永盛呼出一口气,体内的急躁少了两分。
“谢三叔,我明白这个道理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徐凌志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修的‘十方罗刹’星神,本就是急勇好进,从古至今,修炼它的人,无一不是善恶由心,动辄杀人。
你能如此忍耐,已经十分难得了。
最近控制不住情绪,其实不是坏事,很可能,它面临突破。
所谓,静极生动,动极生静,心神的修炼,也是同样的道理。”
徐永盛再度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戾气,又少了两分。
“多谢三叔指点。
回想这一天发生的种种,我越来越觉得,我被江宁戏耍的够呛。
可族中的高手,散落全国各地。
丰泽县的其它族人,一则修为不够,二则,有些人不宜悉数调回。
若是放任江宁在我西口镇闹翻天,别说我这面皮挂不住。
就是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那就不咽了呗!”
徐永盛眼神一亮。
“三叔,你这是赞同我亲自出手对付江宁了?”
徐凌志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族长,自有裁断的权利。
只是我觉得,以你的修为,若是全力出手,反而显得我徐氏一族太小家子气。
而且,我们在西口镇隐藏了这么多年……”
“三叔,我明白了。
我保证,只把实力压在星神七品,不会惊动别人的。”
说罢,徐永盛身形一隐,往徐宅外行去。
只剩下徐凌志独坐在木椅上,混浊的眼神,变得深邃。
随即,他召唤出它的不动如山星神。
一尊狰狞的神相,缓缓撕开空间,再度出现在他后脑勺上方。
神相原本是一只脚半弯曲,另一只脚向侧面跨着。
此时,跨着的一只脚,猛地往下方一跺。
随即,庞大的力量,以徐凌志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传递而去。
顿时,整个镇全都一震,像是来了一场地震。
但这震荡,在传递到西口镇边界时,突然有另一股力量,席卷而来,包围住徐凌志星神传递的能量。
整个西口镇,恢复了平静。
远去的徐永盛豁然回首:“三叔,短短一天,你再次动用星神,究竟是为什么?”
而徐凌志看向天空,在他的视野中,天上无数颗星辰,陡然被分成千百层。
随着他的目光,无数星辰被层层叠叠,分成无数个单独的星团。
他自动过滤绝大多数星辰,将其中一部分筛选了出来。
最后留下了一百多颗星辰。
其中有两颗星辰,正绕着中间的一簇群星,不断地转啊转。
群星以极慢的速度变得黯淡。
而另外两颗星辰,则越转越亮,且不时互换位置。
“九阴绝脉,地煞冲虚。
星煞倒转,移星换斗。
江宁啊江宁……
有意思。”
说完,他也身躯一闪,消失在小镇外。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他已经来到距离西口镇足足千里的山中一处草庐。
“扣扣!”,徐凌志敲响草庐边上的竹竿。
片刻后,有个十六七岁的道童,头上沾了一根茅草,一手抠着屁股,一手挠着后背,昏昏欲睡地从草庐内出来。
“谁啊,大半夜的,也不让人清净。”
等他看到徐凌志,惊讶地连忙行礼。
“三老爷,没想到是您老人家大驾光临。
您是来找老爷的吧。
不过您来的不巧,老爷还在闭关,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你是见不着他了。”
徐凌志微微一笑。
“熊猫儿,又偷懒了吧。
无妨,你就跟我七弟说,我来过了。
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三老爷,我一定给您把话带到。”
徐凌志点了点头,潇洒离去。
……
黑夜中,江宁像之前一样,不断游走在大树和建筑物以及阴影之间。
一夜奋战,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有某种东西,要从体内跳出来。
此时的他,微微有些气喘。
就在刚刚,他又击溃了一支八品星神领头的小队。
本来,他想搞掉一支七品星神小队的,可惜,对方实力太强大,他只好作罢。
谁知对方发现了他的踪迹,反而对他穷追不舍。
幸好,他在夜色中,如鱼得水,那支七品星神小队,追了他片刻,硬是让他溜走了。
而江宁也第一次感觉到,随着煞气不断游走全身,再覆盖他的身体,以及通过拳脚攻击到敌人。
他体内的煞气,似乎比之前稀薄了一点点。
“看来这煞气不禁用啊。”,江宁自言自语。
“才纠缠半夜,就用了十分之一。
那我要是把这个镇的人都干掉,岂不是要用掉十之七八?
不对,那个镇长老阴比,肯定藏了不止一手,暂时我还不是他对手。
而且,我的煞气,在黑夜中,似乎特别的厉害。
到了白天,我的实力,恐怕要打个折扣。
现在将近凌晨三点半,再待下去就天亮了。
今天的修炼还没开始,趁着这个时候,抓紧时间感应群星才是。”
感应群星,是江宁每天必要进行的修炼,他没有迟疑。
漆黑的夜色中,江宁像一条游鱼,无声无息的潜伏着,然后他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江宁闭目,在脑中的世界,寻找群星。
风吹过,群星响应。
下一刻,天上无数星辰,各有零星能量从天空中射入。
无数星光丝丝缕缕,如同麦芽糖切断的断口,拉成无数条欲断还连的线条,并进入江宁体内。
江宁心中一震,他“看到”布满他全身,到处坑坑洼洼的一个又一个黑窟窿。
这就是他不能凝成星神的原因,万漏之体。
但此刻,随着煞气不断淬炼他的身体。
无数煞气遍布全身,其中一部分结实又厚重的煞气,凝成一个个如豆大的煞气团。
一一填补在江宁漏成无数个孔洞的身体上。
使得他的万漏之体,第一次得到修补,尽管十分简陋,尽管远未补全。
而他的身体,终于展现了凝成星神的契机。
尤其在煞气堵住黑窟窿的部位,江宁居然看到,无数星光落在体内,并凝成了一丝丝微薄的灵力。
这一次,它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泄入黑窟窿彻底消失,而是留在了他体内。
点点灵气,生机勃勃,似春雨凝露,一点晶莹立花中。
在灵力的作用下,那处肌肤焕然一新,比初生的婴儿还要嫩一分。
一刹那间,江宁整颗心都被惊动了。
此时,风轻轻地吹着,拂过山巅,拂过地面,掠过树枝,钻进江宁的眼睛。
“呵呵,这风真坏,吹花了我的眼睛。”
不知不觉,江宁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仿佛不孕不育十年的女子,看到电线杆上的广告,激动地大喊了一句:“老娘有救了!”
无数星光垂落,大部分化成的灵力,依旧从他体内消失。
可是有一小部分,终究被保留了下来。
江宁还发现,这些灵力居然在不断滋润他的“万漏之体。”
被灵力滋润的地方,身体就酥酥麻麻,以及肌肉重生的痒。
煞气和灵力,同时改变他的万漏之体。
只不过煞气是用堵漏的方式,而灵力则是修复、更新的方式。
时间一点点过去,至少有上百个漏洞,被一一修补。
尽管这还达不到全身的百分之一。
而江宁也越来越感觉到,体内灵力的充盈。
一个干涸了许久的水库,终于在库底有了一层浅水。
随即,江宁再次“看到”体内的奇异空间,有无数座神碑,重重叠叠此起彼伏,时而又相互碰撞。
神碑镇压之下,一股欢欣的意志,想要突破镇压。
同时,稚嫩的声音传来:“主人……你好棒,再拉我一把!”
这声音是如此的亲切,仿佛本来和他就是一体,却被什么强大的存在,强行分割开来。
江宁心中一动,在内心喊道:“我怎么救你?”
稚嫩如孩童的声音,传来无比的喜悦。
“主人,你能听到我说话了?
太好了!
用你的灵力,攻击镇神碑下最薄弱的部位。
只要打开一个缺口,我就能出来。”
听到这里,江宁再不迟疑,连忙凝聚所有的灵力。
朝着动静最大的镇神碑下,猛然攻去。
“轰!轰!轰!”,海潮拍打堤岸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下,一下,……又一下。
“加油……,加油!主人,加油!”,稚嫩的声音不断给江宁鼓劲。
天上的星力也不断注入江宁的身体。
也不知道多久以后,突然,江宁听到“柯擦”一声。
像是玻璃被击碎的声音。
某个镇神碑下,终于被他的灵力撞开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缺口。
“主人!”,稚嫩的声音更加惊喜,也比之前更加清晰。
“主人,我终于要出来了!
我要出来了!
我要出来了!
哈哈哈!
主人,我要出来了!
我终于要出来了!”
无比惊喜的声音过后,从缺口中露出一只小手。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足足露出了八只小手。
它正要继续把身体从缺口处挤出来。
江宁陡然“听到”识海中,传来如雷鸣一般的巨响。
“谁让你出来的?
吾绝不允许!
神碑封镇!”
无数镇神碑陡然连接成无数个圈,且每一个圈又套着周围的圈,最后构成一个无比复杂的立体结构。
“主人……,主人!帮我!”。
无数神碑,朝着缺口镇压过去。
“顶住,我马上来帮你。”,江宁在意识中狂喊了一声。
无论是灵力还煞气,呼啸着汇聚起来。
一股脑儿往缺口的位置冲去。
随着神碑封镇,眼看缺口越来越小,八只手就要被重新按回缺口内。
江宁一鼓作气,猛地发力,一瞬间,他全身酸胀,血管更隐隐有裂开的剧痛。
终于,他的灵力以及煞气,及时堵在缺口的位置,恰好把镇神碑以及缺口隔开。
八只手臂,稳稳地落在了奇异空间的外面。
就在这时,突然心中一憷,有警兆传来。
明明周围什么也没有,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的汗毛,根根竖直。
全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情况不对,江宁顾不上再感应星辰,拔腿朝着更隐蔽的地方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