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大寂寥篇30】拜访施瓦其二
按着《木堂花露》的描述，师徒三人一连泡了十来杯。
施瓦拿起一杯尝了一口，沉默一会儿“嗯，还不错。就是有点烫。”
“的确还行，我还蛮喜欢这个菊花，”大伊万抿了一口，仔细回味了一下。“有茶香还有点儿甜味。”
“不不不，这个时候，你应该学什里的语气，”希金斯眼看着就要喝上了，找到话茬又把头抬起来，皱着眉闭上眼学着什里的神态“应该是。啧……嘶——有回甘呐。”
施瓦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希金斯总是喜欢这样，一脸大胡子但表情却很生动，连施瓦都憋不住笑起来。
“说到什里，快有三年了吧，”施瓦缓过来后说到“一直待在那，上次给我写信说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你们有他消息吗？”
“哦！这个小石子儿差点让我把这事儿忘了。”希金斯说的就是那颗放在木桌上垫着手帕的石子儿，大伊万来之前他和施瓦一直在研究它“他说他在里黎亚涅特北边发现了一座秃山，山是热的没有雪，可能是座火山。而且他还邀请咱们三人过去看看。”
大伊万一边理着嘴里的花瓣一边点头。
“发现了一座山？雪地里一座秃山那么显眼，难道没被别人发现过？”施瓦有点难以置信。
“主要那座山其实不大，而且那地方环境比较恶劣，没什么人去。”
“哦——接近了那个所谓的‘冰原沙漠’？”
“其实就在那个‘沙漠’里面”大伊万接过话。
……
三人一人端起一杯茶，边聊边朝木桌走去。
小伊万和瓦列莉亚站在房门前，门上挂着的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大树”。这是小伊万刚学会写字的时候题的，虽然看着有些丑，但日子一久，这图案般的字迹渐渐变成了这个房间的图腾。
房门紧闭着，里面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应该有什么东西在睡觉。兄妹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小伊万踏出一步，清了清嗓子，伸手去敲门。
“打扰一下。”轻轻敲了两下门，小伊万把耳朵贴在门上。呼噜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绵长的呼吸。
“打扰一下，骑士。”小伊万又敲了两下门。呼吸声也消失了，但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打扰一下，骑士，我们送来了鲜花。”
话音还未落，门就“啪嗒”一下打开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门缝里钻出来，兴奋地跳到俩兄妹身边“汪汪”直叫。
他叫“骑士”，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比小伊万小四岁。他已经是他们家族的第四代了，从他的曾祖父起，他们家族就陪伴着施瓦爷爷，一起打猎、一起探险考察、一起生活。他的爷爷“班洛”，是家族中最出色的猎犬，曾和施瓦一起猎杀了一头巨型的野猪，这只野猪个头足有一头成年的大象那般大，当时费劲功夫请了一辆四匹马的马车才把它运回来。而“骑士”，算是最轻松的一代，到了他这里，施瓦爷爷的身手几经没早些年那么矫健了，体力也不如以前，偶尔的打猎也就打些小型动物，像斑纹松鼠、紫貂之类，所以平日里“骑士”的工作主要就是睡觉和陪着施瓦喝茶看报。
“骑士”一会儿攀到小伊万的肩上舔舔，一会儿顶住瓦列莉亚的下巴舔舔。“骑士”对待小兄妹一直是这般热情洋溢，不过他的体型对于两人来说还是有些太大了，逼得他俩连连后退站不住脚。
“好了好了，我们是来找‘大树’的！”小伊万撑开“骑士”“我们给他扎了花。”瓦列莉亚用着手上的纸花轻轻敲着“骑士”的头。
被推开后，“骑士”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伊万和瓦列莉亚，伸出舌头哈着气，围着两人打转。
进了房门小伊万反手把们关上了，这是会见“大树”的仪式，小伊万定的。但房间内没有光线，整个屋子一片漆黑，小伊万只能牵着妹妹摸索着前进寻找窗帘。一般情况下窗帘是打开的，只是今天碰巧“骑士”大白天在睡觉，他自己把帘子拉上了。而且就算如此，一般情况下窗帘也会……小伊万的额头好像碰到了什么，他攥紧妹妹的手停了下来，黑暗中小伊万神色凝重。
突然，不远处的窗帘被猛地掀开，屋外不算刺眼的光线穿过窗户还是把小伊万和瓦列莉亚照得眯上了眼。
羸弱的阳光把房间照亮，兄妹俩神色紧张地立在原地，这一刻一切都静止了。一个巨大的野猪头颅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小伊万面前，在这颗头颅前小伊万就像一个顶在人类鞋尖的蚂蚁，但凡只要这个人轻轻动一下脚趾，就轻轻一下，这只渺小的蚂蚁也能被这只鞋给碾得稀碎。瓦列莉亚抬头看着哥哥额头上紧紧贴着的野猪鼻子，顿时就被一种莫名的压力压得冷汗直冒。“骑士”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松掉了口中的窗帘，叫了两声。
小伊万微微抬头顺着野猪的鼻头向上望去，目光沿着如同山脊的鼻梁向上攀爬。小伊万感觉这道山脊漫长无比，目光每往上越过鼻子上的一道**都能让他感觉累得不行。终于望到了野猪的额头，小伊万才缓缓开口。
“大……大树！”破音了，“大树！”
妹妹也附和到“大树！”
“骑士”也跟着“呜”了一声。
“大树！我碰到你的鼻子了！”
“大树！哥哥又长高了！”
兄妹俩激动地回头，一人抓住“骑士”的一只前脚，拉着“骑士”兴奋地跳起圈来，而“骑士”则满脸是惊慌与无奈。
长高的感觉对于小伊万来说很特别，每次长高他都感觉自己突破了自我，获得了新的身体一般。除了找到能治病的小仙子之外，小伊万最大的梦想就是能顺利成年，能长的和大人一样高。因为他非常想知道大人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知道大人们是不是比他们更先看到日出？是不是能看到更大的世界？是不是能更清楚地观察到雨水从鼻尖落到脚尖的过程？他想去探索、想去游历、想弄清楚所有未知的东西。他总是对一切都很好奇，他想知道月亮为什么和烤饼一样表面坑坑洼洼，而太阳却像瓷器一样光滑；想知道东边的东边是不是就是西边，南边的南边是不是就是北边。他喜欢旅游，也喜欢探险，他想去世界各地看看，想看一看南方人是不是都会骑马，东方人是不是都会魔法。但这一切对于小伊万来说都是那么遥不可及，不可触碰，一切都被疾病禁锢在今天与过去，所有的未来，即便是明天，也要比那群神出鬼没的仙子还要难以捉摸、难以思索。为了实现长大成人的梦想，小伊万只能与死亡赛跑，而每跑出的一点成绩都能让他欣喜若狂。
他们把楼板跳的“咚咚”直响，不过没跳多久小伊万就感到一阵眩晕，他停下来缓了缓。
“很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好。”小伊万叉着腰，骄傲地看着“大树”。
对，“大树”就是这颗巨大的野猪头，十几年前，施瓦带着“班洛”一起猎杀了那头巨型野猪后，就托人将它的头颅制成了标本。凭借着这头野猪，施瓦还登上了当年耶维各地的新闻报纸，在听说施瓦要将其制成标本挂在墙上时，全国各地的标本师都簇拥而来，希望能接手这个伟大的作品。
粗大的獠牙，坚硬的鬃毛，完美的皮肤，这不仅仅是标本师的功劳，还要仰仗施瓦精准的枪法和“班洛”的英勇。借着“班洛”的攻势，野猪被骚扰的不胜其烦，在腹部连中数枪准备发动最后一击时，一颗子弹从施瓦的枪口弹出，穿过野猪的左眼球直接搅碎了它的大脑，使得野猪的脸部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最后，标本师将两颗玻璃珠代替了眼球，让野猪重新在这面墙上“活”了过来。
但在小伊万和瓦列莉亚眼里，它可不是一颗制成了标本的野猪头。它是“大树”，是这座房子的脑袋，虽然这个本该长在外面的脑袋长在了房子里面。
而关于它的来历，在小伊万和瓦列莉亚看来也并非像大人们说的那么简单。早在小伊万第一次见到它时，他便问了施瓦爷爷这个大个头的来历，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施瓦爷爷给他讲了一个故事，然后“大树”便成了这个大个头的名字。等到之后，瓦列莉亚第一次见到这个大个头时，她也问了施瓦爷爷同样的问题，而施瓦爷爷同样也给瓦列莉亚讲了这个故事。
每当讲起这个故事时，施瓦爷爷都会满眼泛光，面带感触，仿佛把全部的感情都投入了其中，甚至讲到高潮是还会抹抹眼角声音哽咽，感觉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角一般。直到现在，两兄妹每次看到“大树”时，脑中都会回想起这个故事和施瓦爷爷讲故事时的神情：
施瓦爷爷坐在摇椅里，衬着壁炉的火光看着窗外的夕阳。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城堡，它屹立在冰雪国度的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