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锦姜行 > 正文 以直报怨
    赌约一立,秦朔自是十分懊恼,后悔没能拦住林序,虽然此时时辰尚早,可不知诗题,也就无法提前准备,临场作诗本就极难,偏偏还需是佳作才可……
    “唉……元抚,你冲动呀!”秦朔无奈至极的叹着气。
    周围同窗也皆是担忧不已,想要上前相助林序,一时却怎么也想不出好的计策,没办法,毕竟临场作诗成功与否只能看林序自身,他人实在无法相助,只期望林序真如他自己所说,在今晚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吧。
    而林序虽然嘴上说的硬气无比,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尽管如此,林序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接,毕竟李绍的帽子扣的太大了,若是再被其扣实,到时候林府上下就真得去岭南走一遭了。
    但接下赌约后,林序也着实头疼,只能赌一赌,希望以往读书时背过的诗中有能对得上诗题的。
    若是能对上自是万事大吉,林序也会因此在京城名声大振,虽然这有违林序一直想着要低调行事的初衷,可世事难料不搏不行;而若是对不上,万事皆休,只能怪自己前世没能多背几首诗了。
    毕竟不可能每次诗题都是桂花糕加龙井茶吧?
    “哈~”想到这林序也是苦笑一声,接着也是谢过各位同窗好友的相助,还没来得及安抚秦朔,便见周夫子走了进来,林序只好随着众人一同纷纷落座。
    书院由三位夫子及院长共四人所组成,主要教学方式为夫子讲学加学生自学,并且学院更加注重学生自己去读书,去研习经典,所以平日里夫子主要是批阅文字以及辨析讲义。而院长往往是由天子聘请海内名儒轮流担任前来讲解经学,并不固定,也不常有,因此书院上下主要以三位夫子为主。
    而周夫子同时也担任院内藏书阁阁主一职,因此三位夫子中又以周夫子为首。
    如同往日一般,在夫子步入课堂之后,众学子起身行礼,随后便开始了一日的自学。
    周夫子则坐于堂前,审视课堂,发现虽有几人缺堂,却也并不在意,视线似乎有意无意总是落在林序身上。
    林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在今日是自习,开始只是随意的看着前世并未见过的经书,但不一会竟然沉浸其中,不安感也渐渐消失。
    经书内容主要是以修身,齐家,立德,治天下为主,就像是将原本世界中的四书五经融合在了一起,初始读着还有些生涩,慢慢的林序便发现,书上的内容脑海中清晰可见,并且当下看见的每一句文章脑海中竟都有自己的独特理解。
    “嘶~”林序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叹:“原身不仅将经书的内容吃透,同时还带有自身的理解,懂变通又知大义,真不愧是日后的状元。”
    真不错!这么说来,我也总算是有了些穿越者的福利,不然以自己这半吊子的文化水平,可实在是参加不了科考。
    而就在林序沉浸在经书中时,课堂上也渐渐多了些声音,起初只是一名学子向周夫子表示心中疑惑:
    “夫子,经书有云:当以德报怨。可人非圣贤,试问谁又真的能做到呢?”
    周夫子闻言,也是收回目光,淡淡的回道:“若我能以此待你,你是否就能做到以德报他人?而若人人皆如此则必将实现经书中所说的天下大同。”
    “既如此,那又何以报德?”
    于是乎底下很快便多了其他学子辩论的声音。
    “天下大同实在过于理想,以如今之世道而言,以德报怨或许换来的反而是他人以怨报德。”
    “我赞同文琪的说法,人心不古,如今世道也是愈发险恶,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固守本心。”
    “依我看文章道德只能约束自身,岂可强加他人?”
    “我倒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怨无需记,德也不求报,大气通透,清净自在岂不更好?”
    ……
    众人也是各持说法,议论纷纷,却始终无法说服他人,只好三两成团互相争辩。
    因此在台上的周夫子看来林序和秦朔便显得格格不入。
    林序是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而秦朔则纯粹是一心为林序担忧无暇顾及四周。
    “林序,你对此又有何看法?”周夫子既点名林序,四周也便安静下来。
    而林序回过神来后见众人都望向自己,遂连忙起身,一头雾水,只好询问道:“夫子问的是?”
    “经书有云:当以德报怨。对此有同学认可,也有同学见解不同,其中或云以怨报怨,或云无需记怨,依你之见如何?”
    “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林序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心中在暗想这不是《论语》当中的句子吗,幸好小学时语文老师曾要求每天背一篇论语,此时自己才能回答上来。
    周夫子闻言也是眼前一亮,继续问道:“具体又该当如何?”
    面对追问,林序也有些措手不及,小时候只是背了下来,对于其中含义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清楚孔老先生真正的见解,此刻只好以自己的理解回道:“依学生之间,应该用正直来坦诚对待怨恨,用恩德来报答别人给的恩德。”
    “说的不错,”听完林序的解释,周夫子也是点了点头颇具认可,接着开口问道台下:“你们又怎么看待林序的观点?”
    台下众人也是纷纷交头四顾,最后相继说道:
    “我赞同元抚的观点,以怨报怨确实过于偏激。”
    “我也认可元抚的观点,面对带来怨恨之人,确实应当以原则和公道的方式对待。”
    “元抚说的极是,还是应当听从己心,以直报怨。”
    “我也认可……”
    方才众人还是议论不止,此刻竟全都表示认可,周夫子见状也是颇为满意,遂提前结束了今日功课,临走时对着林序说道:“且随我去趟后院,有人想要当面见见你。”
    林序闻言虽满脸疑惑,却也只好拉着秦朔共同前往。
    书院不算大,离开教室穿过一块骑射场便到了藏书阁,藏书阁后方便是夫子们居住的后院。
    一入后院,便见有两人端坐于后院空地石桌前,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那二人见周夫子回来,也是连忙起身行礼,待林序走至跟前,才发现这二人不仅衣着宽大不合身,面容也是饥瘦无比气色差,像是大病初愈,而偏偏脑海中对这二人更是毫无印象,林序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虽不认识,林序也还是跟着秦朔和对方互相行礼,并未失了礼节,随后周夫子才向那二人介绍道:“余县丞,王主簿,这便是那位在狱中联合学院众学子揭发了户部尚书封城贪银的林序林元抚。”
    那二人闻言更是直接下跪叩首说道:“恩公在上,请受我二人一拜。”
    林序见状有些诧异,慌忙想要伸手去扶,却被周夫子所拦,见周夫子摇了摇头,林序心中便已了然,大致也猜到了这二人的由来。
    那二人继续开口说道:“我二人再替丰、原两城死去的数万百姓叩谢恩公。”
    林序无奈却也只好坦然受之,随后那二人又是第三拜:“最后我等替丰、原两城内尚还有一息生机之人叩谢恩公救命之恩!”
    直到第三拜结束,周夫子点了点头,林序才连忙将二人扶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你们无需谢我,我当日之举纯粹是为了自救,无心之举,无心之举。”
    余县丞闻言却摇了摇头,说道:“恩公当日之举,不仅使得封城一事闹的满城皆知,更是直接上达天听,才使陛下能快速调拨其他官员前往赈灾,丰、原二城内尚存的百姓才有一线生机,如此大恩大德,莫说只是三拜,待大疫结束我等定要和当地百姓替恩公建生祠,日夜扣首……”
    此话一出,别说是林序秦朔,就连周夫子都惊讶不已,林序更是连忙上前打断道:“余县丞万万不可呀,我如今才年方二十,如何建得生祠!况且当日之事又岂是我一人之功?不仅书院众学子皆有参与,更是多亏了你二人能冒死赴京,才使得太子一行露出破绽,要我说丰、原百姓最该谢之人是你们才对!”
    那二人闻言也是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王主簿更是面露苦色说道:“可我二人还尚未入京城,便晕倒路边,幸得夫子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这几日也始终躺在病床之上更是直到今日才能下地,何来之功啊。”
    “非也非也,若非你二人逃出丰城并冒死赶往京城,太子一行也就不会被迫转嫁脏银,以至于露出破绽最后才能被我等揭发,若无你二人出逃只怕今日之丰、原二城已是死城。”说完林序竟也躬身向那二人行谢礼,毕竟林序是真的不敢领下这份功劳,要知道太子虽受打击却依旧还是太子,若是让他知晓当日消息是由他散发全城以至于丞相出手断其一臂,则必将迎来太子一行的报复,对此林府上下实在是承受不起。
    不过好在此事也唯有学院内部知晓,加上李绍这段时日也并不在学院,只要丰、原那边不为自己建生祠,应该也不会宣扬出去吧?
    想到此处,林序还是有些不放心,接着补充说道:所以余县丞万万不可替我建造生祠!甚至无需将此事对外宣扬!”
    若只是不让建生祠倒也还能理解,可如此大功德之事为何不让宣扬,这让余县丞十分不解,可看着林序那诚恳的眼神,扭头与王主簿对视一眼后,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既是恩公要求,我二人定当遵守。”
    有此一言,林序终于是放心下来,随即便和秦朔一同向周夫子等辞行。
    周夫子与林序一同行至门外,方才开口说道:“可是在担心太子殿下知晓此事?”
    林序闻言望着周夫子点了点头,周夫子继续说道:“如今朝堂之上大皇子一行对太子攻势日益激烈,想必短时间内太子都无暇他顾,你自不必担心,只需专心备考,待来年金榜题名时,太子也就不足为惧了。”
    林序有些错愕,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一时却也没想通,只好继续点点头说道:“多谢夫子提点,我自当努力,只是晚间还有要事去做便先行告退了。”
    秦朔也连忙躬身行礼告退。
    待走出学院后,见林序仍是眉头紧蹙,秦朔也是满脸担忧的问道:“可是在为晚宴作诗所担忧?”
    “不是,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夫子会说金榜题名时太子便不足为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