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朝堂血案当庭打死奸臣
1449年8月23日，有十几个大臣联名上奏弹劾王振误国之罪。当此之时，朝堂之上有一半的文武大臣或多或少与王振有染，更有很多人是行贿讨好王振由王振直接提拔的。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一把手”）马顺就是其中之一，锦衣卫无论是在朱元璋、朱棣这样的明君，还是在朱祁镇这样的昏君时，都有着极大的生杀大权，明初“四大案”【洪武十三年(1380年)的“胡惟庸案”，洪武九年或洪武十五年(1376年或1382年)的“空印案”，洪武十八年(1385年)的“郭桓案”，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的“蓝玉案”】皆是在锦衣卫的亲自参与下实施的。
弹劾王振的大臣刚刚说出“臣等启奏弹劾王振”时，马顺就示意几个王振亲自关心的爪牙怒视弹劾王振的大臣，马顺甚至鼓动在朝堂外守卫的锦衣卫把佩刀抽出来敲打的“铛铛作响”以警告弹劾的大臣。
朱祁钰见到弹劾王振的大臣势力孤弱，马顺等势力嚣张，自己又刚刚监国，便打断弹劾大臣的奏报，朱祁钰说：当前正值国难当头，陛下还在瓦剌大营蒙层，王振公公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守护陛下，等到驱除瓦剌后，再议论忠奸善恶。
弹劾王振为首的大臣正色说：阉人王振擅权弄政，鼓动陛下亲征，致使陛下受辱，此等大奸大恶之徒，不立即诛灭，不足以安抚天下人心。
其余十几个联名弹劾王振的大臣也纷纷说：臣等今日启奏，早已抱着必死的心，恳请殿下速速昭示王振的罪恶。
为首的大臣指着上天说道：臣等今日上朝之前，已经与家人诀别，若是回不去，便以死谢罪，赴九泉之下面见先帝。
马顺见着这十几个人都信心坚定，不由得心里也害怕起来，因为他依附王振确实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王振被认定为有罪，那么马顺等人必定也会受到重处，如果再将他们的违法事迹暴露出来，那诛灭九族都是绰绰有余的。马顺便对着弹劾的大臣怒斥，让这些大臣赶快滚回去，马顺见吓不住这些直言进谏的大臣，便直接命令锦衣卫上前逮捕弹劾王振的大臣。外面本来挥舞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一下子涌进来二十几个人，将弹劾王振的人围起来。
朝堂一下子混乱起来。有的胆小的大臣准备逃回家去，但是被堵在门口的锦衣卫拦着不让出门。
于谦对着锦衣卫大声说：郕王殿下未曾下令，你们何敢直接闯进朝堂。
锦衣卫看着于谦，又看看马顺，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马顺听到于谦的话，赶紧回身对着朱祁钰大声说：臣马顺，恳请郕王殿下速速将这十几个祸乱人心的大臣就地处决。
弹劾王振的为首的大臣说：臣死不足惜，今日就以我的鲜血唤起大明朝堂的铮铮铁骨。说完，为首的大臣抓住一个锦衣卫的刀刺进自己的胸膛，大臣当场毙命。为首大臣的毫无退缩，更加激励了其他十几个弹劾王振的大臣，他们都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朝着锦衣卫围困的包围圈直勾勾的抵过去。锦衣卫虽然杀人无数，从来也不害怕杀戮，可是这是在大明最威严的朝堂之上，是天子居中号令天下的地方，加之这些大臣确实也没有罪过，监国的郕王也没有下达诛杀的指令，锦衣卫心里也是直打鼓，不知道该怎么办，形成的包围圈被十几个忠义的大臣逼迫的几近溃散。
马顺见郕王犹豫没有下达指令，锦衣卫的人也犹豫不决，便准备冲过来抢夺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砍杀大臣。这时候户部给事中王竑见状（王竑1413年出生，此时刚好36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给事中类似于监察御史的职位，主要是纠察百官得失，“品卑而权重”，品级是七品官员，在京师权力最集中的朝堂之上，一品、二品大员建言都要反复思考、谨小慎微才敢进言，七品官员一般更是轮不到发言），一下子冲到马顺的跟前，双手奋起抓住马顺的头发，狠狠的将马顺的脑袋撞向朝堂上的柱子，王竑歇斯底的骂道：“若曹奸党，罪当诛，今尚敢尔！”（你们这帮奸党，论罪当诛，现在还胆敢这样嚣张?），王竑一边骂一边扭住马顺的脑袋撞击柱子，一边还用嘴撕咬马顺的脸。马顺没想到还有人敢于阻挡自己，并且还敢揪住自己的头接连撞击朝堂上的柱子。
朝堂之上都是饱读诗书的大臣，王竑之所以露出虎狼的属性要撕咬马顺，也是压抑已久的怒火无处发泄，虽然朱祁镇是无道昏庸，但毕竟是王振及其党羽直接推波助澜酿成的祸患。由于王竑的持续输出，马顺顿时痛的哇哇大叫，都来不及呼喊救命。被围困的十几个忠义大臣见王竑点燃了诛杀王振党羽的火药桶，齐刷刷的不顾锦衣卫的刀剑，直接冲过来殴打、践踏马顺，有一个忠义的官员正好撞在一个锦衣卫的刀头上，绣春刀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这个忠义的官员根本也没有顾忌刀剑刺穿身体的疼痛，也跑过来踩踏马顺，绣春刀一直都在他的肩膀上来回晃动。刀头刺穿的忠义大臣直到一刻钟之后，流血不止，加之筋疲力尽，才晕过去。对于晕过去的忠义大臣，于谦赶紧呼喊太医前来救治。
锦衣卫欲上前制止这些文官，他们也未必就是要救马顺，只是出于维护朝堂秩序的本职。于谦以为锦衣卫要去缉拿十几个忠义文官，便对着锦衣卫大声说：你们难道不是大明的子民，你们的兄长、兄弟、父亲、叔伯在土木堡尽数被瓦剌人屠杀，王振、马顺难道不该死么？
于谦如此一说，锦衣卫一下子又分离成两拨人，一拨人是自己的父兄、亲朋在土木堡牺牲的人，他们内心实则都痛恨王振、痛恨马顺，只是迫于他们的淫威，于是他们手中的绣春刀都扔到了地上；一拨人是要继续履行锦衣卫职责的人，他们也不是一定要助纣为虐，他们大多是被王振、马顺汹汹熏天的权势所逼迫。
于谦走到还握着刀的锦衣卫身边，一边摇晃着他们的身体，一边大声说：你们可曾见过兔子咬人、虎狼吃草，今天十几个大臣，哪一个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们一人都可以将他们尽数杀完，天下大明子民的心声，你们诛杀的完么？
剩下的这一拨人虽然没有丢下绣春刀，但是明显的都矗立在哪儿不再动静。
朝堂上的混乱仍然还在继续，王竑和十几个忠义的大臣还在践踏着马顺血肉模糊的尸体，朝堂的其他大臣，都在低语着自己该怎么办，堵在门外的还有几十个锦衣卫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号令，因为这几十个锦衣卫也看到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并且他们与朝堂内的两拨锦衣卫处境是一样的——有一部分人的亲朋也惨死在土木堡。
当此之时，只要正义敢于露出牙齿，那么桀纣就会被正义撕咬，如果邪恶占据了上风，那么岳飞、李牧就会被诛杀。
这时的朝堂，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都未曾见过，朱祁钰刚刚监国几日，哪儿见过这等混乱的架势。
宋太宗时，寇准堵着皇帝、扯着皇帝的龙袍逼着皇帝表态，那是因为君臣融洽；宋仁宗时，包青天谏言时口水都喷到皇帝的脸上，也是因为君贤臣良。而此时朱祁钰面临的朝堂混乱，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朱祁钰望着朝堂的混乱，起身欲走，于谦看到后赶紧冲到朱祁钰的身前拦住他，低声的说：殿下，今日之事，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你若是不表态，甚至置之不理，等到王振、马顺的党羽再来清算这些忠义之士，朝廷还有什么希望。
朱祁钰忧虑的说：朝堂如此混乱，王振党羽在朝堂之上的还有一半的人，如何决策才好？
于谦说：今日奸臣马顺被当场打死，马顺平日里可是缉拿百官的锦衣卫最大的官，在过去的时日里，就连郕王殿下你都可能被锦衣卫缉拿，现在马顺都被践踏成肉酱了，难道天下的人心、民心指向还不明确么？
朱祁钰说：我就是担心宣布王振、马顺的罪证，引来他们党羽的清算；又害怕宣布王竑和这十几个人的罪证，又引得天下民心尽失。
于谦说：殿下也知道王竑等是在为天下诛杀恶贼，为何还首鼠两端，恳请殿下当即宣布王振、马顺罪当诛，否则忠义之士谁还敢效忠朝廷。
朱祁钰听到于谦的话后，便对着朝堂大声说：马顺罪当死，王竑等击杀他的大臣无罪。
于谦引领着众臣欢呼：大明万岁，大明万岁。
朱祁钰宣布完，赶紧便准备进入内堂。王竑等一干大臣仍然跟在朱祁钰的身后，不肯善罢甘休。朱祁钰赶紧让宦官金英问王竑他们想说什么。王竑说：宦官毛贵、王长也是王振的党羽，请依法治罪。
朱祁钰面有难色，于谦见朱祁钰下不了决心，便直接当众宣布说：郕王殿下同意治宦官毛贵、王长的罪过。
于是王竑等人又将宦官毛贵、王长两人拉出来，众人又把他们打死了，鲜血染红了朝廷上的台阶。
于谦见到宦官毛贵、王长两人被打死后，一部分文武官员击掌相庆，一部分文武官员面色凝重。于谦知道这些面色凝重的文武官员都是与王振有纠葛的人，包括王文都有些面色忧虑，因为王文今日能够当上督察院都御史（正二品），也是承蒙王振的提携关照。于谦便又对朱祁钰说：殿下知道一部分文武官员高兴，一部分文武官员忧虑是为什么吗？
朱祁钰说：为何？
于谦说：高兴的人，是因为诛杀了马顺；不高兴的人，是因为与王振有染。
朱祁钰说：该当如何。
于谦说：殿下要对众多文武宣布，只缉拿王振、马顺等首恶。其余皆不予追究。
朱祁钰对着群臣大声说：王振为朝廷首恶，只诛杀王振的爪牙马顺等奸恶，其余一概不予追究。
朱祁钰刚一说完，朝堂面露难色的官员都齐声欢呼：大明万岁，大明万岁。
西汉初年，刘邦平定项羽，一统天下后，有一天，刘邦在洛阳南宫，从阁道上看见诸将三三五五地坐在沙土上窃窃私语，就询问张良他们在谈论什么事。张良故意危言耸听地说：“他们在商议谋反！”刘邦大吃一惊，忙问：“天下初定，他们何故又要谋反？”张良答道：“陛下起自布衣百姓，是利用这些人才争得了天下。现在您做了天子，可是受封的都是您平时喜爱的人，而诛杀的都是平时您所仇怨的人。现在朝中正在统计战功。如果所有的人都分封，天下的土地毕竟有限。这些人怕您不能封赏他们，又怕您追究他们平常的过失，最后会被杀，因此聚在一起商量造反！”刘邦忙问：“那该怎么办？”张良问道；“您平时最恨的，且为群臣共知的人是谁？”刘邦答道：“那就是雍齿了。”张良说：“那您赶紧先封赏雍齿。群臣见雍齿都被封赏了，自然就会安心了。”于是，刘邦摆设酒席，欢宴群臣，并当场封雍齿为什方侯，还催促丞相、御史们赶快定功行封。群臣见状，皆大欢喜，纷纷议论道：“像雍齿那样的人都能封侯，我们就更不用忧虑了。”张良此举，不仅纠正了刘邦任人唯亲，循私行赏的弊端，而且轻而易举地缓和了矛盾，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动乱。他这种“安一仇，而坚众心”的权术，也常常为后世政治家们如法炮制。
封赏有功的“首恶”，与诛杀祸乱的“首恶”，其功效实则是一样的。
退朝的时候，王直过来拉住于谦说：国家正需要你这样善于决断、举旗定向的人才啊，今天即使是有100个王直样的人也是无济于事的。
23日下午，朱祁钰下令杀死王振的侄子王山并族诛王振之党，把马顺的尸首拖到街头示众，王振家族不分老少一律处斩，并籍没王振家产。
宦官曹吉祥，本是依附王振，曹吉祥看到“树倒猢狲散”，便赶紧向朝廷举报王振藏匿金银、宝器的库房所在地。在王振擅权的短短六七年时间，王振仅金银就有六十余库，玉盘一百多个，珊瑚树高六七尺者二十余株，其它珍玩则不计其数。
按照21世纪的人民币来比价的话，六十余库房金银肯定比六十余库房人民币更值钱，一个亿的小目标，全部用100元堆砌，相当于1.55米长、0.77米宽、1米高的长方体；10亿元，全部用100元，相当于3.85米长、3.1米宽、1米高的长方体；100亿元，全部用100元，相当于长7.75米、宽7.7米、高2米的长方体。王振的库房，我们就按照长7.75米、宽7.7米、高2米来设计，也不是很大的，平面来算也就五六十平方的面积，这样的库房放在今天也不算是很大的。60余库房人民币，相当于有6000多亿元，这还只是他的钱财，还没有计算他的田亩、房产、奇珍异宝等，共和国以来，还没有这么大的贪官的。6000多亿元，是什么概念，从全国各省的财政收入来看，这个数额超过2021年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不含港澳台）的26个省份，仅次于广东（1.4万亿）、江苏（1万亿）、浙江（8200亿）、上海（7700亿）、山东（7200亿）。
曹吉祥一日在侍奉朱祁钰时，言称王振家的金银、珠宝是自己举报才发现的，朱祁钰说：知道了。
曹吉祥又说：如此多的金银珠宝可以用来招募天下勇士。
朱祁钰说：太祖皇帝立下的“内臣不得干预朝政”铁牌，听说是你亲自带人挖掉的。
曹吉祥吓的赶紧跪下以头抢地说：都是王振让我们去干的。
朱祁钰说：我和诸多大臣难道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些赃物。
因此曹吉祥在朱祁钰主政的时候，始终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太监。后来朱祁镇第二次当了皇帝，曹吉祥发动叛乱，他的侄子曹钦还问手下“历代以来可有宦官当皇帝的”，手下的人说“魏武帝曹操就是宦官之后”，曹吉祥、曹钦便更加觉得自己可以当皇帝，发动叛乱，最终被诛杀。曹吉祥这样的跳梁小丑，能够造反，并且在一段时间内成为大明的核心人物，可见朱祁镇的昏聩执政水平。《明史》撰写者张廷玉评价：英宗始任王振，继任吉祥，凡两致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