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
李过说道：“刚刚姜让被吓尿了，裤裆湿了一片。”
看李自成看向自己，李岩轻轻的点了点头，为之解释道：“陛下，你刚刚忙于和尤世威谈话，或许没有注意到。当您下令要砍了尤世威的时候，这姜让被吓着了。”
李自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身为大将，这姜让怎会如此，如此，如此的胆小。”李自成实在想不出其他词。
李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解。“陛下，这姜让是将门出身。其二弟姜瓖目前正担任大同总兵，三弟姜瑄曾为山西阳和副将。微臣愿意前去说服他归降我军，但也请陛下将他交给微臣处置？”
李自成点了点头，“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李岩回道：“劝降他之后放他回山西，让他劝姜瓖归附顺军。”
李自成听后沉默了一会，接着深深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软蛋，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用处。
又叙了一会闲话，李自成对李岩道：“林泉，昨日你对我讲了黄巢率兵攻入长安的事情，之后呢！今夜无事，我想听你继续讲。”
李自成幼时曾读过几年私塾，是识字的，但他不喜读书。随着地位越来越高，越感觉自己各种知识的匮乏。
李自成没有选择去苦读各种圣贤书，四处征战的他没有那个时间，他本人也没有那样的耐心和精力。
他选择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手底下的那些文士给自己讲书。最初是顾君恩，后来又增加了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
因为他们每个人各有所长，所讲的内容也不尽相同。
李岩擅长讲史，讲历史的变迁和王朝的兴衰。以古喻今，给李自成指明方向。
牛金星则比较侧重于各种典章和律法，力求给闯军建立一种新秩序。
而宋献策则最喜欢讲各种志怪、传说，还有预言。通过各种方法增强李自成和他手下将领推翻大明的信心，‘十八子当主神器’这样的箴言就出自他口。
这补充了李自成的知识库，使他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是见识却一天天的增强，已早非昔日的草莽英雄可比。
昨日，轮到李岩给他讲书。
李岩特意选择了黄巢起兵到最终杀入长安，最后又被平定的旧事。本想借此警示李自成，让其从黄巢覆灭中得到一些教训。
但刚讲到黄巢杀入长安，牛金星和宋献策便来了，就称帝的某些细节要和李自成相商。
这一谈便持续了很久，看天色已晚，李岩也只得先行告辞。
现在听李自成又提到此事，李岩满心兴奋，说道：“那学生就再给陛下讲讲后续的事情。”
李自成点了点头，吩咐旁边侍女道：“上茶。”接着他又转头向李过道：“补之，你也好好听着，对你只有好处。”
李过微微抱拳，表示自己明白。
李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黄巢杀入长安，于含元殿称帝，国号大齐，宣布大赦天下。他分封大臣，犒赏士卒，但对唐朝宗室和官吏却异常严厉。先是下令三品以上的官吏全部停任，接着在长安城内对他们进行搜捕。包括宰相豆卢瑑、崔沆及左仆射于琮、右仆射刘邺等数百名大臣皆被捕杀。再加上这些大臣的家人、亲属，据传在黄巢称帝后的一月内，就杀了数万人。后世有诗，‘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便挂权贵头’说的便是此事。”
李自成脸色如常，淡淡说道：“这些公卿大臣平时养尊处优，享尽荣华，却逼的百姓只能通过卖儿卖女才能勉强过活。而在唐王室面临大难之时又不能以身殉国，以报国恩。他们死的并不冤。”李自成把自己的情绪代入到了里面。
李岩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这些大臣却不是每一个都如此，还是有一些官声很好的大臣的。”
李自成摇了摇头，“泥沙俱下，在乱世，谁又完全分得清？林泉，这样严格要求黄巢，是否有点太过了？”
李岩沉默着，似在思索。过了好一会，他才重重的摇了摇头，“陛下，黄巢既然想称霸天下，这样的要求便不过分。若其只想畅快舒心，所作所为倒是恰当。”
李自成眉头紧皱，似有不喜。
李过注意到了房内的变化，连忙缓解气氛，笑着道：“李公子，接着呢！快向下讲啊！我正听的高兴呢！”
李岩看向李自成，见他也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道：“黄巢杀尽了满朝公卿，却不知道这些人的门生故吏和亲属遍布天下。而且其称帝之后，慢慢生出了懈怠之心，长期滞留长安无所作为。与此同时，逃到蜀地的唐僖宗却没有闲着，他诏令天下，号召各地藩镇出兵前往长安剿平黄巢。”
李自成皱眉道：“等等，这唐僖宗愚昧无能，抛弃国都逃窜，他难道还可号令天下？”
李岩点了点头，“毕竟在天下人眼里，他还是天子。而各处藩镇心中未必完全忠于他，但也想通过剿灭黄巢来获取军功。”
李自成眉头紧缩，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李岩继续道：“因为黄巢军力极强，有几十万大军，面对远道而来的唐军也是胜多败少。但随着唐军越聚越多，黄巢也逐渐感受到了压力。而且最重要的，黄巢军中开始缺粮，不得不从百姓那里搜刮。”
李岩接着讲了黄巢如何不得已退出长安，如何在陈州城下苦战，如何以人肉为食，如此激烈厮杀。如何在战败后四处逃窜，最后被人所杀。
李自成听着，一直没有说话。等李岩讲完，室内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还是李岩站起身来，向李自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陛下，昔日长安为唐都，繁华异常，百姓富足，粮米充盈，尚不能禁得起黄巢几十万大军的长期消耗。今日之西安，虽储备了大量军械，但连年干旱，百姓困苦，府库内余粮甚少。若长期滞留于此，我军将来未必能比黄巢好上多少。还望陛下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