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断情结 > 正文 第七章
    静寂的大帐里,只剩下北堂傲和言非离两个人。()..
    言非离的呼吸很微弱,胸膛的起伏要仔细看才能微微看到。
    一个习武多年,身体健康的人,现在竟然脆弱如斯。
    北堂傲伸手沿着他的面容轮廓轻轻抚摸。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才发现,不知何时,言非离乌黑如墨一般的发的两侧,竟已夹杂了根根银丝;即使在昏迷之中也深深锁着的眉间,也有了细细的皱纹;原本清俊的脸庞,更是颧骨突兀,消瘦不堪。
    北堂傲的目光离开他苍白的脸,来到他的腹部,那里曾经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的地方,现在平坦如初。
    缓缓抚上,慢慢摩挲着,想到不久前,还有一个孩子在此孕育,只是可惜,已经无缘来到这个世上了。
    北堂傲心里十分难过。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就难免想要第二个、第三个在这一点上,北堂傲与常人无异。
    甚至高贵的出身,传统的教养,让他对血统的传承比别人更固执一些。
    北堂傲心下叹息,把住言非离的脉,感觉他的内息杂乱无章,微弱虚浮。
    轻轻将他扶起,手掌贴上他的后心,一股柔暖的内力缓缓输了进去。
    言非离习武较晚,内功根基并不纯粹,但他勤奋苦练,功力也算深厚,可到底不能与北堂傲四岁就开始练的明月神功相比。
    这世上,只有北堂家的明月神功,具有极大的疗伤功效。
    但这种武功,却不是人人都可以练的。
    言非离体内紊乱的内息渐渐回归正源,身子也暖和起来,他靠在北堂傲怀里,忽然轻轻了一声。
    北堂傲唤了他两遍,却不见有什么反应,俯耳贴近,听到他微弱的呓语:“孩子离儿、离儿”他断断续续地呢喃了几句,声音渐渐低了,又慢慢没了声息。
    北堂傲呆了半晌,收回贴在他后心的手掌,扶他躺下。
    秋叶原进来,道:“北堂门主,该给言将军喝药了。”
    见言非离原本苍白的脸色竟有了些红润,一把脉,已知道缘故,不仅感激地看了北堂傲一眼。
    秋叶原虽然医术高明,可是却不懂武功,对言非离体内受损的真气毫无办法。
    凌青的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与言非离不合,若是帮他疗伤,有损无益。
    因而二人完全束手无策。
    这真气混乱,虽与伤势无关,但拖得久了,却不利康复。
    秋叶原给他喂药,可是言非离昏迷不醒,一勺药喂进去,总要流出大半。
    北堂傲接过秋叶原手里的药碗,道:“你下去吧,本座来喂他。”
    “门主,这个”
    “有事本座自会叫你。”
    “是。”
    秋叶原望了他一眼,退了下去。
    北堂傲含了一口药汁,对着言非离的双唇缓缓喂了下去。
    小心分开他的唇齿,浓郁的苦药中,有一丝丝言非离的味道。
    北堂傲性情清冷,对男女之事看得极淡,即便对着自己的妻子林嫣嫣,也很少会吻她。
    可是现在,将药汁给言非离喂下后,他却仍不舍得离开那冰凉干涸的双唇。
    细细地用唇舌摩挲着,抱着怀中消瘦却熟悉的身体,北堂傲竟渐渐觉得有些情动。
    离开他的双唇,北堂傲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心惊。
    将碗中的药汁喂尽。
    北堂傲把他慢慢放回,忽然感觉微微一动,低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角已被他轻轻握住。
    北堂傲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上了床,和衣在言非离身侧躺下。
    过了一会儿,又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去,将言非离缓缓揽到自己胸前。
    北堂傲虽然知他已经消瘦不堪,却没想到竟然不胜自己这轻轻一揽。
    这孱弱的身躯,哪里还有当日一门之将的风采一思及此,北堂傲不由得心中一痛,低下头去,在言非离鬓发边落下轻轻一吻。
    言非离在黑暗的世界里奔跑,到处寻找。
    他想找到那个啼哭的婴儿,他想把他抱在怀里,想好好看看他的模样,可是怎样找都找不到。
    言非离焦急地在这不知名的地方徘徊,却找不到要找的人。
    突然,凄厉的哭叫声从脚下传来。
    他低下头去,脚下是个深渊。
    很深很深,无数重迭的人影冒了出来,伸着双手冲他叫喊。
    他看见,抚养他长大的老乞丐在那里,传授他武艺的师父在那里,追随他多年的兄弟在那里,还有被他杀死的敌人也在那里。
    我死了吗言非离茫然地想着,感觉身上又冷又累,整颗心仿徨无措,乏力而疲惫。
    忽然,一股温柔的暖流缓缓地流入体内,让他冰冷了多天的身子渐渐温暖起来,淡淡的冷香从四周萦绕而来,熟悉的气息让他莫名地安下心来。
    然后,一双温暖的唇覆上,苦涩的药汁透过他的口,细细地顺着喉咙咽下,那灵滑的舌头迟迟不肯离去,在他的口腔里轻轻翻搅着,噬着,划过口腔里每一寸地方,不断挑起他的舌头舞动着。
    好熟悉,好温暖不要离开言非离心里喊着,茫茫然地伸出手,希望能抓住点什么。
    然后,手里充盈的感觉,让他安下心来,周身渐渐地温暖起来,熟悉的气息萦绕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言非离艰难地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帐顶,头昏沉沉地,全身沉重,虚软无力。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冷之中蕴着淡淡的温柔。
    言非离微微侧过头,看见一个似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门主”他的声音异常虚弱而干哑。
    “你怎么在这里我、我怎么了”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呆呆注视北堂傲良久,头脑混乱迷茫。
    忽然,那些记忆的碎片陆续浮现在脑海里,言非离慢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手缓缓抚上腹部,神色变得惊恐而无助。
    北堂傲握住他的手,轻轻道:“没有了。”
    言非离楞怔半晌,倏然合上双目,心里剧烈地抽痛,几近不能呼吸。
    他明白北堂傲的意思,虽然模糊地记得发生的事,可是真正清醒后听到,却实在难以接受。
    北堂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一生,从未对别人说过安慰的话语,此时此刻,躺在言非离身侧,只能默默地搂过他,让他的眼泪流在自己的怀里。
    外面似乎落雨了,细雨声淅淅沥沥地传了进来,昏暗的大帐内,灯花微弱地跳动着,伴着痛楚而压抑的哽咽声,一闪一闪,似乎随时可以灭了去。
    言非离紧闭双眼,液体从眼角涌出,缓缓沿着消瘦的脸颊滑落下去,灰白憔悴的容颜让人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言非离体力不支,终于又昏迷了过去。
    北堂傲把把他的脉,知道没什么大碍,看着他泪痕未干的脸庞,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坐起身来,帮言非离盖好被子,见他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微拢,合在小腹上,好像好像孩子还在那里一样。
    北堂傲摸摸胸口,忽然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一般,疼得厉害。
    北堂傲走出大帐时,外面夜雨已停,天色渐渐清明,山谷中风动树动,空气里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随着清晨的微风缓缓荡漾。
    凌青满身晨霜寒雾,垂首立在帐外。
    看见北堂傲出来,上前道:“门主。言将军他、他怎么样了”
    “他刚才醒过来了。”
    “真的”刹那间,凌青年轻俊逸的脸上迸发出极大的惊喜,“属下进去照顾他。”
    “不用了。”
    北堂傲唤住他,沉吟一下,吩咐道:“你去叫秋大夫来,帮言将军看看。再去准备些食物,清淡一点的。”
    “是。”
    凌青连忙应了,匆匆地走了。
    北堂傲看着他急切而欣喜的背影,若有所思。
    秋叶原很快就赶来了,北堂傲将言非离半夜醒来的事说了。
    秋叶原把把脉,松了口气道:“言将军终于脱离了危险时期,性命无碍,只是他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又受了些刺激,不适合再留在战场。”
    “如此,本座便带他回总舵。”
    北堂傲见言非离这个样子,也知道不是三两天能够痊愈的。
    秋叶原踌躇道:“总舵离这里路途遥远,言将军又身体虚弱,恐怕不适合长途奔波。”
    秋叶原并不觉得返回总舵对言非离而言是件好事,刚才的话虽然是一个理由,但还有一个。
    言非离昏迷之中时常胡言乱语,虽然语意支离破碎,杂乱无章,但秋叶原还是从这些呓语中窥测出一些事情。
    他大胆揣测,言非离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也许就是北堂门主。
    其实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言非离跟在北堂傲身边多年,忠心耿耿,一心一意,明明人缘颇佳,却总与旁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当今世上,能让言非离这种刚直坚韧的人雌伏于身下的,想必也没有几个。
    秋叶原心里既然有了这种揣测,他与言非离交情深厚,自然便会为他着想。
    他虽不知言北二人关系到底如何,但见北堂傲一得到他病重的消息,便即刻从总舵赶来,想必言非离在他心中还是极重要的。
    只是念及北堂傲刚刚新婚,回到总舵对言非离而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何况他现在身心受创,实在禁不起刺激,总舵又人多事杂,休息也不能安心。
    北堂傲却不知道秋叶原的这些心思,听了他的话,只是低头沉思。
    这里地处偏僻,又是战场,以言非离现在的身子实在不能留在这里,可是临近的几个分舵,被滇人占领的占领,赶来参战的参战,还有水患之祸,都不在正常的运作状态中,去了也不甚安全。
    想来想去,只有先去越国的首都华城最合适。
    那里离这里只有几天的路程,而且分舵隶属西门门下,应该安全无虞。
    北堂傲心念电转,立刻便去找西门越商量,待傍晚时回到大帐,秋叶原正在为言非离施针,凌青守在旁侧。
    北堂傲对凌青吩咐道:“立刻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动身去华城。”
    “这么快”秋叶原惊讶地问。
    北堂傲在床边坐下,望着言非离,心下忧虑,面上却是淡淡地,道:“滇人马上就要进攻了,这里不安全。”
    这只是原因之一。
    刚才从西门那里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那日在战场上与言非离对战,最后被凌青击毙的敌军将领,竟然是滇族主将兀杰的亲弟弟沙蛮。
    兀杰为了沙蛮战死沙场之事大怒。
    言非离与沙蛮对峙,战场上许多人都看见了,他又身为天门主将,服饰明显,兀杰肯定知道他是谁。
    兀杰三天前放出话来,说定要亲手取下仇人的首级,为弟弟报仇。
    北堂傲不怕他明里开战,却怕他会派人暗袭。
    滇人乃蛮夷之族,民风剽悍,尚未开化,不讲究什么道德规矩,只知道睚眦必报。
    他们擅长用毒,又一向行事卑劣,不择手段,此时的言非离可是防不胜防,还是早日带他离开的好。
    言非离自从半夜时醒过一次之后,一直昏睡着,但情况已经稳定许多。
    北堂傲在外面安排好护卫的人员,命人准备妥当出发事宜,一切求速。
    回到大帐,却见言非离已经幽幽转醒。
    “非离,你醒了正好,来吃点东西,待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
    北堂傲走过去将他轻轻扶起。
    言非离看见他出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楞楞地望着。
    他刚才醒来,恍惚回忆起昨晚的事,身边却是一片空凉,一切似真非真,似梦非梦,言非离不禁怀疑那些都只是南柯一梦。
    门主现在新婚燕尔,又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对他如此温柔相待直到一勺温热可口的药粥塞进嘴里,言非离才回过神志,发现自己竟然被门主搂在怀里,而盛粥的勺子,正握在门主修长白晰的手上。
    “门主,我自己来”言非离微微惊慌,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头晕目眩,虚弱得厉害。
    “不要动,你昏迷了近半个月,一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身子太弱。把这碗药粥喝了,我们待会儿就要出发。”
    言非离疑惑地道:“出发去哪里”刚一张嘴,又被北堂傲塞进满满一勺粥。
    “去华城。”
    北堂傲淡淡地答了,便专心致志地给他喂粥。
    这种事他从未做过,动作有些生涩,但却十分温柔。
    言非离有许多事想问,却被他一勺一勺不断塞进来的食物堵住唇舌,根本无法开口,只好拼命把粥咽下去。
    他昏睡了多日,一直以药汁、清汤果腹,肠胃早已萎缩,现在吃到真正的食物,却难以下咽,每一口都费了好大力气。
    吃完药粥,北堂傲取过放在一旁的外衣帮他穿上,又取过一件长袍,给他披在外面,仔细翻好衣襟,系好腰带。
    握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感觉内息还算平稳,只要路上小心点,照顾好身体,应该没有大碍。
    他这个人,若真是细心起来,确实周到的紧。
    言非离呆呆望着北堂傲为他做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北堂傲抬首对他微微一笑,言非离心中突地一跳,低下头去。
    凌青进来时,正看见两人靠在一起的模样,身形僵了瞬间,敛了敛心神,恭敬地道:“门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人马也已到齐,随时可以出发。”
    北堂傲颔首,对言非离道:“近几日天门就要和滇人开战,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先带你去华城养病,等病好了再回总舵。”
    言非离点点头。
    听他说不放心自己,心里一暖,又听他提起总舵,心里却一紧。
    忽然见北堂傲伸出手臂靠近,慌忙问道:“门主,你要做什么”
    北堂傲道:“抱你上马车”
    言非离有些窘迫,却立刻微弱而坚定地推开他的手,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北堂傲皱眉道:“你刚醒过来,现在这个样子能自己上车吗”
    言非离紧紧身上的长衣,低声道:“这里是军营,我不想打击战士们的士气。再说,门主与我身分有别,不敢劳烦门主。”
    北堂傲没有说话,站直身子盯着他,一副我看你自己走的样子。
    言非离低着头,慢慢挣扎坐到床爆手扶住床头,深吸口气,落地想要站起。
    可是他昏迷多时滴水未进,醒来只喝了一碗药粥,这时又怎么可能支撑得住。
    身子一歪,向前扑倒。
    凌青在旁看得一惊,刚想冲过去,只见一个身形微动,已将言非离抱在怀里。
    北堂傲叹息道:“你不想打击他们的士气,却不知自己昏迷这么多日,早已让人担足了心,又何必在这个时候逞强。”
    言非离心中一跳,想问他这“让人担足了心”是指谁却不敢问出口。
    一晃神间,身子已腾空而起,被北堂傲轻轻横抱了起来。
    虽然动作十分轻柔,言非离仍是一阵目眩,强烈的心悸差点让他再度昏厥,只得虚弱地抓住北堂傲的衣襟,任由他将自己抱出大帐,上了马车。
    北堂傲则被怀中的分量吓了一跳。
    虽然早知他已瘦骨嶙峋,却没想到以一个大男人来说,他的体重竟变得如此之轻。
    大年初二在沉梅院里,言非离久跪雪地中昏倒,也是他将他抱进自己的卧房的。
    可是与那时相比,他此刻的身体形销骨立,瘦弱得让人心惊他二人本来体形相若,北堂傲虽是北方人,但身材修长,偏于精瘦,反显得比言非离单薄。
    但此刻,北堂傲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简直就是一副骨架。
    言非离为自己的虚弱感到羞愧和无奈。
    一来因为自己以这种弱势的姿势被门主抱着,分外无力和不甘;二来在自己的战士面前,到底无法尽到一个主帅的责任与威严。
    “不用担心,这些将士都是你的部下。他们担心你多日了,看见你醒来,振奋还来不及呢,怎会受打击”北堂傲看出他的心思,细语宽慰道。
    原来担足了心的人,是指他们。
    言非离垂下眼去,掩住眸中的失望之色。
    马车是专为受伤的将领准备的,凌青收拾得很仔细,车内宽敞舒适,榻椅和两侧都铺上了厚厚的毯子,以使言非离车行之中尽量不受颠簸。
    北堂傲将他放到榻上,见他一直低着头,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不、没事。”言非离下意识地道。
    北堂傲眉宇微蹙,“非离,你离开时我曾对你说过,你帮西门门主分分忧是好的,但要晓得轻重。我原是不希望你逞强,相信聪明如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可是看看现在,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告诉你,我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我让你离开总舵时,可不是想让你这样回去的。”
    北堂傲说完,发觉言非离的脸色已经苍白,原本便憔悴的脸庞,此时更是惨白如纸。
    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北堂傲叹了一口气,软下声音道:“我不手你,也不是生气,只是你什么事都喜欢忍着,什么都不说,让人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你现在身体不好,去华城又路途辛苦,我实在担心,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出来。我已让秋叶原随行,他与你关系亲厚,医术高明,自会好好照顾你。你放宽心思,别的不要再想了。”
    北堂傲难得对他说这么多话,言语中真切地透露着关心之意。
    言非离沉默片刻,低声道:“门主,孩子的事您都知道了吧”
    北堂傲顿了一下,应了一声。
    言非离攥紧身上的长毯,声音有些飘忽,道:“孩子的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我一点也没有察觉”
    “非离。”
    北堂傲打断他,轻声道:“这件事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孩子的事不要再想了,把它忘了吧。”
    “忘了”言非离忽然浑身一震,猛然抬头,过了半晌,惨然一笑道:“属下知道了,属下不会再想了。”
    “非离”北堂傲有些担心地望着他,却见他的目光穿过自己,轻轻渺渺的不知望向何处,一双黑瞳,竟黯淡犹如死灰一般,眼眸深处似有水光氤氲,却波澜渐熄。
    北堂傲还想说什么,言非离却合上双目,面向里侧倒卧在软塌上,轻声道:“门主,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北堂傲不好再说什么,默默退出车外。
    秋叶原与言非离共乘一辆马车,北堂傲骑着墨雪,带着凌青和一百名精选的亲兵向华城出发。
    因为怕言非离身体吃不消,所以车行的速度甚慢,走了五天才来到简越边境的霞山,过了这座山,便是越国的地界。
    西门越已经提前派人通知了华城分舵,只要过了霞山,便会有分舵的人来接应。
    这里虽然已经出了战场,但到底是在简境境内,这片无人管理的土地如今异常混乱,许多人马互相争夺,又有外族的侵入,甚不安全。
    北堂傲只在言非离的部队中亲点了一百名亲兵,护送他们去华城是绰绰有余,但应付兵乱可就吃力了。
    好在他们一路上打着天门的旗号,一般军寇或流匪见了,都会自动放行,不会蠢到与他们为敌。
    言非离醒来,感觉车子停下,半晌未曾前进,问道:“秋大夫,怎么了”
    秋叶原道:“前面的路况好像不好,北堂门主已经带人去看了。”
    言非离坐起身,秋叶原帮他扶住软垫。
    言非离这几日时醒时睡,虽然身体虚弱,精神萎靡,但总比昏睡不醒时强得多了,至少可以按时服药,也能渐渐进点食物了。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霞山脚下。”
    “霞山”言非离在他的帮助下靠到榻上,疑惑道:“我们现在可是在霞山的东路上”
    “好像是吧。”秋叶原侧侧头,迷糊地道。
    他平日鲜少离开总舵,对这附近的地形更是陌生。
    言非离不再说话,秋叶原下车去为他准备汤药。
    北堂傲推开车门上来,看见言非离正闭目靠在榻上,道:“非离,霞山东边的这条路不能走了,待会儿用过午膳,我们要转道西路。”
    言非离睁开眼,“东路为何不能走了”
    北堂傲轻描淡写地道:“路被泥石堵住了,车子过不去。”
    言非离蹙了蹙眉,沉默一会,低声道:“若走西路,要小心”
    他对简境的一草一木都知之甚详。
    霞山东路一向平坦宽阔,虽要绕一段路赚行程较远,但较为安全,西路直通越国,是最捷径的道路,但隐藏在背阴的山谷之中,两旁又是高山密林,便于歹人藏匿,非常危险,所以很少有人从那里走。
    况且东路两边并无高山土坡,哪里来的泥石只怕是有人故意,为的就是让人转道而行。
    “你不用担心,本座自有打算。”
    北堂傲冷冷一笑,道:“若是有人想会会咱们,本座必定奉陪”脸上是对自己从不质疑的自信。
    就是这份神采,让言非离深深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