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若是没有绚烂的火焰,气势上确实总差了那么一口气,好像一点都不紧急。
好在他不放火,总会有慌张的人无意中弄出火来,没过多长时间,西门那边真的烧起来了,火焰照亮了整个王家。
江雀儿倍感心痛,但也抽不出人去救火,王家的人倒是行动起来了,他们还没见到杀人的盗匪,但任由火势蔓延,是真的会烧死人的。
三个班组的班长已经各自回归自己守护的大门,防备着有人逃出去,江雀儿带着两名士兵,躲在北门附近,看看有没有跑出去的人。
按照常理推想,如果盗匪攻打的形势不是那么急迫,王老太爷是万万不会舍家而逃的,这里可是他祖辈传下来的基业。
那听闻护院已经被杀死,唯一可想的办法就是组织小厮们抵挡,同时赶紧报告官府,指望着官府能派出人来,剿灭盗匪。
王老太爷甚至会把官府当成第一选择,他以前就是这样干的,真搂不住了,第一时间向儿子求救。
很快,北门就出了人,牵着一匹马,很快疾驰而去。
江雀儿不由得心里祈祷:
“胡婉儿,一切都靠你了。”
王庄距离县城不过三里地,骑着马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算上给知县禀报、聚拢官兵、赶路的时间,一个小时怎么也够了。
他就守在北门,防止王老太爷狗急跳墙,真的自己跑了。
......
王家大院,正堂。
王老太爷高坐在最上由貂裘毯铺就的椅子上,怒声训斥:
“慌什么,不过十几个小毛贼,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的二儿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禁埋怨道:
“爹,咱家的田地够多了,你非要胡家镖局那几百亩干什么,结果惹来如今的祸事。”
王老太爷气的狠怼拐杖,重重磕地:
“你小子懂什么,没有他们镖局,那来往的商客还不任凭你大哥拿捏。他随便往山里派些人,不就把东西全抢过来了么。”
二儿子不服:
“您送出去那么多银子,不也就保大哥一个知县,他拿回来的可有送出去的多?您说的倒是挺好,还不是贪图那胡家丫头的相貌,如今全砸了,官军别说抢商队了,怕是连城都不敢出呢。要我说,不如就把胡家的人放出来,我去跟胡家丫头赔个罪,这件事也就过去了。现在倒好,人家打上门来,赔罪都来不及了。”
王老太爷听了,身体都抖起来,连连咳嗽:
“畜生啊,畜生啊,我死之前,非先打死你不可。”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拿起拐杖就想敲人,二儿子早知如此,已经事先朝着门外躲了。
其他族老赶紧上前劝解,眉眼间去却也是愁容万分,饱含了埋怨。
王老太爷又坐回到座位上,大声说道:
“你们放心,还死不了人,那丫头又不是没打进来过,哪一次不是被咱们给赶跑了。你大哥马上就会派人来,这次非让她插翅难逃。”
......
襄城县衙。
王知县匆匆忙忙从被窝里起来,当即派人点齐了首山一战中剩下的人马,如今已经不足二百了。
师爷上前说道:
“老爷,您说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咱们不也是打算用胡婉儿的二十三个亲族设圈套捉她么?她眼看救不了,就打算跟您鱼死网破。”
王知县任由丫鬟们给他穿衣服,冷笑道:
“那也得有足够的人才能设圈套,就她那几百散兵游勇,也配?来传信的小厮说了,我王家的大门已被攻破,到处都是喊杀声,怕是不下一百五十人,就算胡婉儿想埋伏咱们,她剩下的一百多个手下还不够咱们塞牙缝呢。”
正常情况下,近两百多个装备精良的官兵围剿数倍于他们的土匪都不成问题,更何况胡婉儿的紫云寨打响旗号不过才几个月,更是稚嫩。
师爷思前想后,也确实想不出什么毛病,这时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老爷,会不会是因为那小子?我看他武功可不弱,由他领头,攻破王家大门,杀死王家护院,可要不了一百多人。”
王知县一愣,也不禁迟疑起来,但仅仅片刻之后,恼怒道:
“我爹还在那呢,我能不去救么?如果我王家覆灭了,你当我还能当这个县令不成!别说没有一百多个,他就是紫云寨的全部人马都埋伏着等我过去,我有官兵护持,也不怕。”
......
襄城城郭一里外官道。
胡婉儿心里咚咚直跳,竟说不出的紧张。
她身边一个大约三四十岁,脸型方正,身材魁梧的男人说道:
“小姐,您说江公子的计策管用么?”
胡婉儿摇了摇头:
“不知道。徐叔,我想我爹娘了。”
徐储脸上也黯然:
“都怪我,没能护着老爷和夫人出来,连少爷也没能救出来。”
胡婉儿眼睛一亮,振奋道:
“来了!弓箭手准备,投枪手准备,佛郎机炮手准备,待会照着光亮处,给我狠狠的打。”
她搬起旁边的小酒坛,坛嘴握在手里,准备随时扔出去。
她旁边的十几个人见了,也拿起身边的酒坛,同时掏出火折子,准备随时点燃。
这是江雀儿制造的一种简易炸弹,他称之为“韭菜弹”。
原理很简单,先准备一定量的火药末,用油蜡纸包好,引出一根棉麻油引线,再用牛皮包住油蜡纸缝在装满酒的小酒坛口,起到密封和防水作用。
这样制造出来的炸弹,拥有一定的防水、防潮、防火性能,只能短时间储存,一旦爆炸开,并不靠火药本身的力量伤人,而是靠崩碎的瓷片、燃烧的火焰伤人。
制作简单,威力不俗,随造随用,浪费了也不可惜,是为“韭菜”。
其实佛朗机炮的威力更大,但奈何现在是深夜,投炮手又是新培训的,既看不清人也打不准,只能先用韭菜弹投射,营造一个光亮的“投弹点”,方便佛朗机炮手打击。
十分钟后,浩浩荡荡、明火执仗的官兵队伍走了过来,王知县聪明地没有骑马,连官服都没穿,混在队伍里,谁也认不出来。
反而师爷走在最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胡婉儿等队伍的中间的走到眼前,掏出火折子点燃棉麻油引线,轻巧抛出几米,落在队伍的正中央。
韭菜弹在官兵堆里轰然炸开,一时间人喊马叫。
更多的韭菜弹被投出,这专门被选出来的十几个人精准度都非常的高,官兵队伍从前到后都乱起来了。
数不清的弓箭、长枪随后抛出,佛朗机炮也响了起来,一时间震耳欲聋,人仰马翻。
胡婉儿听从江雀儿的吩咐,蹲在林子里不出来,她手下的这帮土匪,若是冲进来官兵群里,怕是会自己先烧起来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没动,十几个骑兵动了,围堵在官兵两头,来回穿梭,收割逃跑者的人头。
知县大人慌了,这股阵势硬是给了他被数千人围攻的恐惧,看向四周,亮出都是四散奔逃的官兵,再远的就是黑暗,随时会吞噬人命的黑暗。
他这才想起来,以前的胡婉儿惯常真刀真枪地冲锋的,从不曾这般阴险过,像一条毒蛇,藏在草丛里随时准备咬人。
“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