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战国之沧海之渊 > 第二十四章他心软
    那师父又如何看待当今天下。
    徐福直接了当的问,这些时日不见师父,他观看茅屋中的书籍,有很多心得,也产生了很多疑问,如今师父好不容易现身,话题又说到这里,不如一鼓作气问个痛快,免得师父又不见踪迹,想问都问不得了。
    你修真悟道,却似乎对七国之事甚是关心,为何?鬼谷子再次反问。
    徐福嗫嚅道,列国动乱已久,于黎民苍生亦是一场劫难,弟子自幼长于其间,深知苍生之苦难,亦是想知晓这乱世何时能了结,如何能了结。
    天下在等一个人,能力挽狂澜,能同化九州。
    天下间,没有这样的人吗?
    眼下没有。
    弟子以为秦国四世经营,秦王已有一扫六合的实力。
    是,却也未必。
    那又是为何?
    七国称雄,强弱分明,然而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你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
    强和弱是相对而言的,在一定的情况下,弱也可攻强,并能获得胜利,这也有诸多的例证,例如合纵连横,因而不论强弱,任何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秦虽傲视群雄,却并不是不可战胜。
    听完师父一席话,徐福隐隐听得师父似乎不欲秦国一统,于是便问,如师父所说,天下分久必合,秦国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秦若为天下之主,将为天下之浩劫。
    何以见得?
    秦非正统,列国鄙视秦国,此其一;周为秦所灭,列国均出自于周,以周为正统,秦灭周,列国又岂能屈服秦国?此其二;秦多行苛政多走极端,此其三;秦国连年征伐,天下人心苦秦久矣,此其四;秦以武力使六国屈服,则人心不服,必不能长久,此其五,说到底,天下需要的不是一个更大的囚笼。
    师父说秦国是囚笼,那么,必要有一者取代秦国,否则天下皆入囚笼。
    徐福问,那秦国愈强,而六国愈弱,六国又如何能战胜秦国呢?
    你可知这其中又有哪些关键所在吗?
    徐福摇头道,弟子不知。
    关键往往在细微征兆中获得,从而推知潜在的有利因素为自己所用,视微成巨。
    观当下七国局势,秦国政局动荡,巴蜀不稳,旧士族的力量依然强大,秦王嬴政新立,正统身份依然受到宗族质疑,且国力尚不能抗衡六国的合力攻伐,即便没有合纵六国,也有楚国及三晋潜在牵制,使秦国不敢贸然东出函谷关,此为困秦之策,亦为破秦之法。
    六国如何?徐福再问。
    鬼谷子列举道,齐国,自燕乐毅攻齐,一举破齐都,齐虽复国,却已元气大伤,不过是外强中干。
    楚国,秦楚背约,当今楚王昏聩,且近百年来,楚为强秦压迫屡屡迁都,民心不稳,朝堂奸佞当道尤为剧烈。
    燕国,自燕昭王联合五国伐齐后,亦被齐重创,权臣代燕,内政冗杂无序,北方又有匈奴东胡蛮人为患,自顾不暇。
    韩国,七国最为弱小,四面受敌,且国人不尚武,只能随波逐流依附强国。
    赵国,三晋之盟早已决裂,秦将白起坑杀赵军三十余万,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力尽去。
    魏国,自魏文侯时,魏国独霸中原,已然树敌众多,此后穷兵黩武,为秦国不断蚕食,连年征伐败者居多,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鬼谷子长篇大论,将列国一一点评,徐福听得极为清晰,天下诸国势强势弱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副清楚的图画。
    弟子明白了,六国都如同身怀重症的病人,秦国亦不能免,左右天下格局,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
    鬼谷子点头说,天下局势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如何去利用却是很复杂的过程。
    弟子还有一问不解。徐福说,师父是倾向于维持列国态势平衡,还是倾向于打破平衡呢?
    师父狡黠一笑道,所谓不破不立,关键在于何时去打破,若非时机,则令九州动荡生灵涂炭,你的师兄们便是最好的例证,当今天下,礼乐崩毁,因此须有一人重新建立,当下时机尚未成熟。
    那天下苍生何去何从?
    不过随波逐流矣。
    鬼谷子叹息道,也许在时机到来之前维持现状,或能使民休养生息,得片刻安宁,然而便是维持也殊为不易。
    我知道了师父。
    徐福恭敬的回答,这个时候也是随着师父一起叹了一口气,改变需要过程,那么这个过程一定是更加血腥和残忍的,不若不改。
    你身在山中依然能关心黎民疾苦,想来你心中藏着天下,为师很欣慰,大概你不知道,其实这亦是俢者的境界。
    修者的境界?
    修者从不是在世外修行,真正的修行在于入世,如此你才能体会更多,领悟更多。
    弟子学避世之道却要入世修行吗?
    师父之意隐隐是在引导,徐福能够感觉到,但这似乎很矛盾,他心中不解,因而开口问道。
    不入其中,不尝五味,便只能得到残缺的灵魂,便无法获得心的超脱,更别提得道。
    鬼谷子似笑非笑,这又是一个试探。
    弟子好像明白了一些。
    师父的话徐福似懂非懂,有些彷徨,因为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却不知道如何去做,之所以想到去做,走是因为他认同了师父的看法。
    鬼谷子看徐福表情犹豫凝重,知他心中所想,这不过是涉世未深,因此眼界过于狭隘的必然反应,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在心中暗叹道,且再等他一些时日吧。
    你不曾去过天书崖吧。
    鬼谷子突然问道,瞬间将徐福从迷茫中拉回现实。
    徐福忐忑回道,弟子还未曾去过。
    明日你去天书崖藏书洞。鬼谷子用命令的口吻说。
    是师父。
    虽然徐福不明白为何师父突然要带他去天书崖,但还是恭敬应承,徐福本想解惑,现在疑惑却更多,一路思索,恍恍惚惚回到住处。
    此时正是黄昏时刻,夕阳西下,恰巧遇见琳琅沐浴着漫天金辉,赤足坐在溪边戏水。
    溪水清澈见底,金光在水中曲折辗转,一双晧腕在水与光,光与影的折射下更加白皙明媚。
    她眯着眼睛,脸上是像花儿一样动人的笑靥,她张开双臂迎着清风,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这一幕让徐福看得如痴如醉,脑子里的诸多问题都自觉隐藏起来。
    这是人看到美好事物的本能反应,美好的事物能让人安静。
    徐福来时琳琅便已经注意到,那是一个清瘦身影,步履轻盈缓慢。
    他逆光而来,面庞是模糊的,是泛着光晕,看不到任何瑕疵。
    他们彼此看到的总是对方最好的样子。
    待徐福走的近些,琳琅却又看到徐福眉头深锁。
    你又在想些什么?琳琅坐在那里天真烂漫,微微仰头问他。
    她总以为,徐福总是想的奇怪,以至于整个人也都奇怪。
    徐福舒展面容微笑说,没什么。
    他又问琳琅说,你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吗?
    以前觉得美好,不过听过你的故事,又觉得不好。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天下还有很多,你没有看过颠沛流离,没有看过饿殍遍野,没有看过兵荒马乱,已经很幸运了。
    这也许并不是我的幸运呢?像一只笼中的鸟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琳琅低头突然有些忧郁说道。
    你渴望自由,但是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好。
    如果外面的世界都像在云梦泽中这样就好了。琳琅想了想说。
    你希望世界变得美好吗?
    当然希望。
    琳琅毫不犹豫的回答说,眼睛里竟还有些憧憬,映着溪水里的一圈圈波纹,缓缓散开,似乎散到了眼眶外面去。
    也许我们可以让世界变得美好一些。
    我们吗?我与你?
    琳琅有些受宠若惊,这些日子琳琅能够感觉到徐福似乎事事都要与她划清界限一般,现在他这般说话,琳琅有些不可置信。
    我与你,我们!徐福肯定的回答。
    哼!也不知你是否又在拿我寻开心!
    虽然得到徐福肯定的回答,但是琳琅还是不敢相信,有什么东西能这么快就消除了他心中固守的执念呢?
    师父说我自以为是。徐福仿佛听到了琳琅的心声一般回应说。
    琳琅不置可否且十分快意的表示,师父说的不错。
    是吗?希望这一次不是。
    什么?琳琅有些糊涂。
    我以前只想过自己,却不曾想过别人,我发现我错了。
    我越发听不明白了。
    你给过我一颗心,现在我要还给你。
    嗯?
    又来?
    琳琅自是不怕他再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大不了就再演一出戏。
    他那般心软,或者说,他那般好骗。
    现在,我想把我的心也交给你。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犹如柔软的棉絮一般,却打的琳琅生疼。
    心疼有许多种含义,现在也是一种。
    琳琅的眼泪还是不争气掉下来了,只一颗就止住了,而那掉落的一颗眼泪早已与那清澈的溪水融为一体,想来徐福是没能看到的。
    就像是春雨姗姗来迟,地上干涸的禾草也不会怪罪一样,它们依然会迫不及待的张开双臂去迎接,去欢呼。
    琳琅没有欢呼,倘若欢呼,未免也太过分了些,未免也太不矜持了些。
    她同样也没有张开双臂去拥抱徐福,而是捏了拳,唤徐福来到跟前,然后重重的给了徐福一拳。
    这,算作是她的还击。
    这一拳后,她心头所有难言的委屈也都烟消云散了。
    你的心一直都在我这里呀!
    琳琅欢快的说道,徐福无奈的笑了。
    她的声音如一群百灵鸟飞快的掠过天际,不仅留下了悦耳动听的啼鸣,还留下了一道道好看的影子。
    想来也是,给过的东西没有再给一次的道理,徐福这般想着,憨憨的笑着。
    徐福,你跟我回齐国吧。
    琳琅停下来看着憨笑不止的徐福,认真的说。
    徐福犹豫了片刻,同样认真的看着琳琅说,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这是一个承诺。
    琳琅忽然一头扎进徐福的怀抱里,肆无忌惮像一只到处乱撞的小鹿。
    她四下探寻着徐福身上的气息,以此来索取心灵的慰藉,她得到了承诺,如鱼得水一般欢欣。
    徐福手足无措,像是待宰的羔羊。
    他已口不能言,耳边也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那些自出生以来重复过亿万次的平淡无奇的律动在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悦耳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