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老人难以置信的望着朴春:“你说白雪是只妖?”
“嗯。”点了点头,朴春端着汤药坐在了老人床边:“她是来我们家里渡劫的。”
“渡什么劫?”老人从床上坐起。
“我也不是很清楚。”把碗递到老人手上,朴春模棱两可道:“好像是她师傅要她找到脱局之人。”
“这……”端着汤药,老人一饮而尽。
“我之前在古书里看到过……”把碗还给朴春,老人擦了擦嘴角的药渣思索道:“每当妖自觉有天劫将至时,便会求助于世人,以求避险。若是世人相助,此妖将修为大成,那人也会因此积累功德。若是拒绝,此妖将神形俱灭,说不定还会连累那人。”
“那我现在……”听完老人的述说,朴春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把她留下来吧。”老人直接说出朴春的想法:“若是以后我不在了,说不定你俩还能留个照应。”
“别这么说。”把碗放在一旁,朴春握紧了老人干枯的手:“您不会死的!”
“事与愿违。”老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的窗外,正下着小雨。
“白雪呢,她在哪里?”
“她说去外面走走,还没回来。”
“那你还不去找她,这雨天正易是天雷频发之际!”
“我马上就去!”朴春说着起身推门而出。
望着慢慢合上的大门,老人陷入了沉思……
“白雪!”撑着一把油纸伞,朴春走在山间小路上“你在哪?”
喊声混合着雨声,在山间不停的回荡者着。
虽说只是小雨,但还是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这小兔子去哪了呀?”顺着山间小路边走边喊,朴春不由得想着:“不是说了只去散散心吗?”
“该不会她已经悄悄离开了吧,或者……天雷已至!”朴春心里不由得一紧,连忙加快了寻找的步伐。
踩在水洼里溅起片片水花,朴春的布鞋已全部湿透,但他已全然不顾,只顾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白雪的名字。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经周折之后,朴春终于在一颗歪脖树下发现了一个蹲着的白色影子。
靠近一看,果然是白雪!
此时的她全身湿漉漉的,两只本应活泼灵动的兔耳此刻也无精打采的垂了下来。
“白雪,可算找到你了。”在白雪跟前停了下来,朴春把油纸伞盖在了她头上:“别淋雨了,跟我回去吧,我跟你煮胡萝卜吃。”
缓缓抬头望着朴春,白雪竟是满眼失神。
朴春特别注意到,她的手中此时正握着一只青色发钗。
“你这是……”看着眼前这般状况的白雪,朴春有些许不解道:“怎么了?”
“假如你失去所有朋友,家人……”望着眼前这个身影,白雪开口问道:“你会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摇了摇头,朴春如实答道:“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白雪咬了咬牙,似乎对朴春的回答有些许不满。
“你是……”低下身子蹲在白雪跟前,朴春轻声问道:“想你之前相处的那些妖了吗?”
不由得愣了愣,白雪看向手中的青色发钗:“我……不知道。”
“那些妖都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嗯。”
“人死不能复生,妖也一样。”轻叹了一口气,朴春缓缓道:“既然你说他们已经死了,那就没必要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之中了。”
“我只是,我只是……”把两只手放在胸前,白雪弯下腰来哭诉道:“舍不得她们。”
“被情所困,本就是人之常情。”看着这般模样的白雪,朴春继续开导道:“也许你只要换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这件事就会慢慢淡化,直至忘却。”
“忘不掉的,忘不掉的!”白雪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脸颤抖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却?!”
水珠从她的脸颊划过,已不知究竟是雨还是泪。
原来神通广大的妖,也有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
朴春不知道,眼前这只正在痛苦的哭泣的妖,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曾经内心受过何种创伤,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所知道的是,现在能帮白雪走出困境的,也许只有自己了。
一只手,悄然抚上白雪的脸颊。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把心事告诉我吧。”轻柔的把白雪的手从脸上拿下,朴春轻声道:“我都听着呢,也许能帮你分担一点痛苦。”
此时的白雪已是泪流满面,那本身微红的双眼也爬满了血丝。
“你……你知道吗?”哽咽了几声,白雪望着朴春声音颤抖道:“我害死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她本来可以逃走,但为了救我,就……”说到此处时,白雪已是泣不成声。
“大家都死了,为什么只有最弱的我活了下来?我根本不配活到现在,为什么当时不连同我一起杀了!”
“死了不是更好吗?!”
哭声夹杂着雨声,一滴一滴的打在朴春的心头。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朴春直接伸出了双手抱住白雪,拥入自己怀中。
油纸伞随即脱落,一人一妖同时暴露在雨中。
“不会的。”朴春用下颚抵着白雪,使劲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这么废物,死了岂不是更好?”在朴春怀中的白雪并没有抗拒,只是苦笑道:“我现在不仅用着她的发钗,甚至连体内的内丹也是她的,我根本对不起她。”
说罢摊开了那只紧握发钗的手:“我师傅花了好多经历要我加以化用,可是我到现在还是不会……”
“也许是你理解错了。”听到此处,朴春突然释然道:“她把这些东西赠予你,应该是想让你带着她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但这也不足以让她替我……”
“可能她是真的很想让你活着……”
此话一出,犹如一记良药打进白雪的心灵。
“可是我不甘心。”死死的抓住朴春的手臂,白雪只觉得内心有一股无论怎样都无法言说的苦楚:“我不甘心呀!”
无数次朝思暮想,无数个黑夜的辗转反侧,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绽放。
“既然不甘心,那更应该好好活下去。”尽管手臂已被抓得吃疼,但朴春依旧一动不动道:“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其他妖,更是为了你师傅,你都应活下去!相信我,他们都不会希望你这样自暴自弃的堕落下去的。”
滑落的油纸伞,被他用另一只手悄然举起。
“我好累。”说这三个字,几乎用完她所有的力气。
“还有我呢。”望着怀中有气无力的白雪,朴春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真正走出这道阴影。”
望向手中的发钗,白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想通了。也许你是对的,我真的被困在这段感情中太久太久。可能走出这段感情要很久很久,但我会努力的。”
“这才对嘛。”
“谢谢你的安慰。”
随着发钗重新被握住,上面的弱光也缓缓褪去,似乎也已放下心来。
雨还在下,却早已没有先前那般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