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点清新味道的毒气在密闭空间内无法散去。
暗红色血液犹犹豫豫带着显而易见嫌弃地将D博士布满脓包的尸体推开,在罩子中翻找了一番后回到主人体内。侍雨川站在玻璃墙外，瞥了眼还在昏迷的柳荫，没有冒然闯入。
（可恶啊！把毒气排出的按钮到底在哪里？）系统也在玻璃罩残骸中奋力翻找,企图找到能够将毒气抽离的方式。
侍雨川轻轻摇头，看向缸中大脑。
“你应该有办法吧。”
“能独自留下,只为了让学生离开,我不觉得你会是一个愿意拿普通人类性命轻易做实验的人。
”
系统听到宿主的话,停下翻找好奇看向大脑,它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种形式下存在的人类。
旁边显示着顾老师大脑状态的显示器闪了两下，出现了一排红字。
（她还活着,进化异人对毒素免疫,它会保护她。）
像是为了让侍雨川放心,柳荫昏迷的位置旁探出一个小小的喷头,吐出一小股有毒气体。
趴在柳荫怀中的异人像一只小兽般抬起头来,它伸出自己带着脚蹼尖锐指甲的手,下一秒这些气体全部被它吸收。
做完这个动作,小异人转过头去舔了舔柳荫的脸颊，发出两声幼嫩叫声，似乎是在呼唤着柳荫。
见状侍雨川安心了很多，血液再次凝聚，直接变为两只大手的模样，粗暴地将面前玻璃墙撕开一道口子。
带有毒素的气体大量涌入，刚刚还在叫唤的小异人不再出声,专心致志吸收起空气中的毒素。
（G-0001是G项目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顺利诞生的。）圆缸旁的显示器上红字不断出现。
（临死前能够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他是幸运的。）言下之意G系列实验都是出自D博士之手。
（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我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寻找让人类延续的方式。）
许是因为用显示器交流,顾老师的每个字都冰冷平静，让人想象不到看到学生死在面前的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异人城不是人类火种，自然进化要成千上万年才能够适应新环境的人类躯体不是我们现在技术可以人为制造的。）
侍雨川瞥了一眼还在尽力保护着柳荫的异人幼崽，这个生命从诞生之初就承载着几千人的性命，太过于沉重。
（我们几乎尝试了所有办法，不管是好的坏的，甚至是毫无可能性的……）
（我刚刚给G-0001做了检查，它也不具备生育下一代的能力，他成功了，又没成功。）
另外一台显示器画面跳闪，上面详细罗列了新生异人的各种资料，X片清晰显示出了它异于人类的骨骼结构与两栖生物特有的呼吸特征。
（比起海洋，它更适合陆地。）
“试验结束了。”
（你说的对，已经结束了。）
显示器画面继续跳闪，出现了关着实验体的牢房，里面所有正在接受试验的人全都蜷缩在角落，明亮灯光使他们无所遁形，恐惧从每个人身体里散发出来。
（这些人是上个月来送来的。）
一只机械臂伸出来，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了两个满满当当的大盒子和几块小型储存硬盘，右拉开了抽屉，里面放着很多把钥匙。
关着实验体的牢房都是最原始的门锁，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顾老师所能操作的机械臂只在这间房间内，纵然能够掌握整个基地，但能做的事情却并没有多少。
（第九基地在上个月已经毁于海底地震，我接收到了那里的求救信号，这些是他们在毁灭之前传递出来的资料与异人城的一部分资料。）
所以早已控制了整个基地的顾老师大脑识破了侍雨川的谎言，并且关闭了他进出入的权限。
（那些被带来适合融合的海兽基因中全都有一种未知毒素，我不明白那些东西代表什么，但我认为这些看上去似乎更适合人类的东西正在逐渐杀死整个人类族群，并且还在扩散感染着其他的海洋生物。）
【哎？他说的应该是那些异常！】
几乎是在引诱着仅剩的人类做出选择，并在接下来的融合后以各种方式吞噬控制着人类和其他生物。
（刚刚我已经筛选出了适合人类接下来发展的内容，一些已经失败的实验案例以及禁忌内容我也都备注好了，至于盒子，里面都是末日前留存的种子。）
看着这相当于交代后事一般的话，侍雨川眉头微微蹙起。
末日后的师徒二人虽然一同掌握了异人城，可顾老师仅剩一个大脑，大部分时间只能通过基地内的镜头来感知外接环境，实操试验几乎全部都是D博士在进行。
（没有陆地海兽横行，恶劣环境下的人类早已被神抛弃。）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顾老师已经不奢求能够找到人类族群延续下去的方法了，他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失去了所有希望，除非现在有神迹出现。
（哪怕无法延续整个人类族群，也起码将人类文明保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平静接受了最坏的结局。
（请您带走这些，然后杀了我。）
几十年来仅剩一个大脑，那一丁点延续人类的念头支撑着他，D博士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悲伤的事情，也打开了多年来束缚他的枷锁。
……
一震令人窒息的安静过后，侍雨川轻轻摇了摇头。
“不。”他拒绝的干脆利索。
虽然D博士已经死了，但异人城还有无数异人以及科研人员，昏迷的柳荫与新生幼崽……再远一些，污海还有那么多挣扎着求生的人类。
他走入里面，将机械臂翻出来的箱子一样一样摆好，顺手写了几张‘种子’的纸条贴在上面，又把落在地上的储存硬盘插入电脑接口。
“就算你死了，也无法逆转事实让已经因你们而死的人重新再回来。”
“他的罪，总要有人来赎。”
还活着的人也需要有一个能够顾全大局的人来带领。
暗红色血液把满地的玻璃碎片归拢，一旁已经将所有有毒气体吸收的幼崽趴在柳荫怀里睡着。
“再等一等，再坚持一下。”
“转机会出现。”
说完这句，侍雨川最后看了眼已经规整好的实验室，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整个实验室响起尖锐警报声。
“是海兽！海兽群攻击！”
“天啊……怎么会这样！快！快去通知博士！”
“让外城异人先进行防御！大家不要慌！”
“……”
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隔着几道闸门都传递了进来，不难想想外面的慌乱。
……
与混乱奔走的人们擦身而过，侍雨川在异人城外围的一个礁石外找到了手里捏着几块鳞片的人鱼。
“这里被海兽攻击，你来想办法解决。”他直截了当安排，语气里带着一股莫名的肯定。
白湮一愣，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把尾巴往里面收了又收，掉了鳞的鱼尾有点秃，他不想让侍雨川看见。
至于侍雨川所说的话，他几乎是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交给我。”
简短交谈后，望着侍雨川在骨鱼身上的身影，白湮后知后觉才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然而对方已经离开，他身后的异人城则遭到了大量海兽攻击。
同时被侍雨川留下来的黑棺扑腾着腿游到白湮身边，唉声叹气。
【秃白毛，这里就剩咱俩了，你是不知道刚刚我们在里面看见了什么！】它终于找到能直接交流的人，兴奋地开始讲述刚刚在实验室的所见所闻。
“……没秃，换具身体就好了。”白湮无力地解释道。
【啧啧啧，秃就秃呗，我还能笑话你不成？】
“……”白湮一时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好气，可尾巴确实是秃了。
【川川那边你别担心啦，我把你之前给我的小贝壳给川川啦~有事的话他就捏碎了，放心吧川川不是那种遇到危险逞能的人。】见白湮有意无意望向侍雨川离开的方向，系统不再纠结他的秃尾巴，反而安慰起来。
【先解决海兽，这里异人虽然可以离开，但实验室里还有不晒没有经过改造的普通人。】
如果海兽将实验室破坏，那么里面的人类将无一生还。
“先解决海兽。”不耐烦地甩了甩有些秃的尾巴，他看着从一旁钻出的巨大乌贼，尝试进行精神沟通。
可当他的精神力接触到这只海怪时，却发现这只海怪的根本没有任何精神力。
“这些海兽有问题。”
之前遇到的海兽哪怕是有些笨，最起码也能磕磕绊绊进行沟通，礁石中瑟缩的小鱼都能传递出些许精神力，没道理这些十几米长在海中生活了少说几年的海兽会一丁点精神力都没有。
乌贼横冲直撞，却在白湮面前的时候停住。
一束白光洞穿了乌贼，它巨大的尸身缓缓沉入海底。
……
一只海兽的死并不能改变整个异人城被攻击的状况，这种毫无精神力的海兽不断进攻着异人城，融合了人类与海兽基因的异人仅仅一个照面便损失惨重。
各色污血混着被搅起的海底泥沙将这片海域染的浑浊不堪。
【小秃毛，这么下去不行啊！】系统身板不大，但也努力周旋，靠速度以及重量优势将一只有壳类海兽困住礁石中。
之前跟随着白湮的海兽们也在接受到他的精神召唤后纷纷赶来，加入了战场。
异人城的民众难以置信看着缠斗在一起的巨型海怪们，稍微获得了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礁石旁，白发人鱼双手并紧，缓缓拉开，一柄散发着白色淡光的白色长刀出现在他掌中。
【哇哦！小秃毛这招有点帅，但是你手背上鳞片可掉了不少哦！】系统细心提醒。
“……你闭嘴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白湮说着，挥刀将面前的怪鱼沾成两段。
看到被切割开的横截面，他的脸色徒然凝重起来。
怪鱼被利刃撕碎的地方不是白嫩鱼肉，而是纠缠再一起的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管。
被斩断的血管扭曲着，抽搐着，最终化成一滩血水。污染了周边海域。
大抵是截面太大，怪鱼的半截身躯极速萎缩，这些血液在污染了海水后以一种致命的速度传播到了正在奋斗的异人身上。
【淦！小白毛你看刚刚那个乌贼尸体！】系统指着刚刚杀死的乌贼。
【我的异常检测仪正在狂叫！快要把我的系统给震瘫痪了！】
乌贼尸体被白色光柱洞穿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窟窿，不断有血管像活着的虫子一般向外挤出来，原本不大的伤口被撕裂了不少，就像是正在诞生着某种怪物。
这些血管钻进了泥土里礁石中，有的在异人没注意到的时候钻进了还在流血的伤口处。
【不行！这些东西不能杀，只能困住！】
“必须从源头解决。”白湮收回刀，透过浑浊海水望向十二号海沟。
那里正是侍雨川离开的方向。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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