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这天,也是第五届丰收节正式开幕的日子。
天还没亮，天海体育场里却灯火通明，工作人员在为几个小时后开始的表演做最后的准备。
总导演黄丹云几乎一夜没闭眼,一会儿查查音响,一会儿看看灯光,忙得口干舌燥，不可开交。
“黄导,喝点水。”有人给她递来瓶拧了盖的矿泉水。
“谢谢。”她也的确渴得不行，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也没注意是谁,接过水瓶，狠狠灌下一大口,却因为喝得太急被呛得猛咳，矿泉水洒了一手。
“给,纸巾。”那道清润的的声音再次响起，递来一包餐巾纸。
这回,她总算看清对方的模样，愣了愣：“胡先生，表演还有几个小时才开始,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玄初眉眼一弯，笑容给人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推车,车上还摞着高高的纸箱，道：“我给大家送些水果来。”
“好耶！”周围的工作人员闻言，都开心地围上来。
黄丹云无奈地摇摇头,评价道：“一群吃货。”
话是这么说,她也忍不住拿起一颗橘子剥了起来。
玄初笑：“为了准备节目,大家最近都很辛苦,再坚持坚持，等演出结束后就能轻松了。”
黄丹云点点头，撕下一瓣弯弯如金色月牙的橘瓣送入口中，牙齿与舌头轻轻碾压，清凉甘甜的橘子汁爆开，浸润了干涸的口腔。
她不由发出幸福的喟叹，道：“是啊，结果到底是成是败，就看今天了。”
“黄导紧张吗？”玄初问。
黄丹云苦笑：“怎么能不紧张？这可是我总负责的第一档大型演出，我都不敢想如果搞砸了要怎么办。”
玄初道：“肯定会顺利的。”
黄丹云挑了挑眉：“这么自信？要知道，今天整场演出，就属你们水果店那个节目最不好把握。当时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领导，把你们的节目加进去，还是大轴的位置，你们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玄初冲她抱了抱拳：“多谢黄导抬爱，我们一定不负所望。”
或许是玄初言语间传递的坚定感染到黄丹云，又或许是她已经紧张到麻木，等到演出正式开始时，她的心情反而很平静，盯着监控器，等待倒计时。
“……三，二，一，A！”
音响传来欢快热烈的音乐声，舞蹈演员踩着节奏涌上台。
丰收节开幕式演出正式开始。
……
奇妙水果店选送的“飞鸟表演”被正式命名为“百鸟庆丰收”，安排在整场演出最后一个出场。
这背后固然有黄丹云的支持，但如果不是节目效果实在惊人，节目组也不可能会冒险让他们参演。
为了给演出留下悬念，九凤先带着鸟群在体育场外等候，等倒数第二个节目即将结束时再入场。
随着《百鸟朝凤》的唢呐声起，看台上，奇妙水果店的亲友团精神一振。
“要开始了。”张潮捏紧双拳，心潮澎湃。
他曾旁观过一次鸟群的表演，看过以后震撼至失语，迫不及待想看最终的效果。
“看，那是什么？”观众席里，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随即，接二连三的惊呼声连成一片，一时间甚至盖过了嘹亮的唢呐。
一只鸟，两只鸟……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露天体育场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鸟群。
飞鸟展翅盘旋，随着民乐的节奏，井然有序地排列组合，在空中快速变换出不同的图案。
或是沉甸甸的稻穗，或是硕果累累的果树，亦或是农民挥舞农具辛勤劳作的情景。
底下的观众都惊呆了，他们或许对无人机表演不陌生，或许见过动物园的海狮表演什么的，但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训练有素的群鸟演出。
人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鸟群的真实性。或许它们只是伪装成鸟的无人机？
不管底下人如何惊讶，空中的鸟群依然有条不紊地按照规定的动作飞舞排列，色彩缤纷的羽翼在风中舒展，在阳光下闪耀着炫目的光。
从鸟群出现的第一时间开始，黄丹云下意识绷直了后背，紧紧盯着监控器，眼睛眨都不敢眨，呼吸放轻放慢，直到飞鸟在空中集结排列成“祝第五届丰收节圆满成功”的字样后又尽数散去，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成功了！
她有理由相信，等今天的表演播出后，不管其他节目口碑如何，最起码“飞鸟贺丰收”这个节目绝不会毫无水花。
正如她所料，这段不到十分钟的节目在播出后，被人单独截下转发到微博等社交平台上，很快就登上热搜榜。
同现场的观众一样，许多网友也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场景，怀疑是不是加了特效。
【人都没法做到那么整齐[跪了]】
【现在的无人机技术都这么发达了？】
【所以其实是投影吧？是吧是吧？】
但随着越来越多高清照片和其他角度拍摄的视频流出，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弱。
照片上，那一只只鸟看起来是多么真实，连羽毛间细微的缝隙都一清二楚，如果说是玩具，只能说这玩具也过于仿生。
而由于在表演期间，有些鸟还特意低飞至看台与现场观众互动，看起来也不像是虚拟投影。
又有人提出，这些鸟之所以这么听话，是被人用特殊手段训练过，就如同鱼鹰、鹦鹉一样。
很快又有人表示，有些鸟的确能被驯服，但驯化鸟所耗费的时间精力可比驯化狗、猴子这类动物大得多。想要同时驯服这么多的鸟，理论上可行，但现实却不大好办到。
于是众人开始探究，到底是多么神奇的组织，才能把鸟训练成这样。
当看到节目选送单位时，网友们傻眼了。
啥？水果店？这跟鸟类有什么关系？不会是节目组搞错了吧？
很快，奇妙水果店官微出面回应，表示开幕式上的飞鸟表演的确由其选送。
【？？？别告诉我奇妙水果店转行了？】
【所以那些鸟是因为吃了你们家的水果才变得特别聪明吗？】
【不愧是你，瑞思拜[抱拳]】
奇妙水果店再度花式上热搜。趁着热度，水果店推出了飞鸟主题水果礼盒，与以往的礼盒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随礼盒赠送了飞鸟木雕。
木雕共有好几款不同样式，如憨态可掬的肥啾，又如展翅高飞的的苍鹰，轻盈灵动的燕子，等等。
木雕原是作为赠品，但由于其做工精细，又有飞鸟表演的热度在，上市后的受欢迎度远超原本预期。
因为不同礼盒是随机赠送不同款木雕，类似抽盲盒，能抽到什么全凭运气。还有人为了收集不同款的飞鸟木雕，一买就是买好几盒，
玄初受到启发，此后又推出了各种主题的木雕水果礼盒，销量都挺不错。
以至发展到后来，奇妙水果店还形成随礼盒赠送木雕的传统，而收集奇妙水果店的木雕，也成为潮玩界的新时尚。
飞鸟表演带来的好运不仅于己有力，还惠及了与此相关的其他方。
马场在此之前拍摄的短视频又被翻了出来，所谓的“特效论”不攻自破。
马场主特意给玄初打了个电话表示感谢。因为这个视频，马场的客流量环比增长了百分之两百。眼下，想见与鸟群拍摄视频的逐风踏雪的客人都排队到了下下个月。
而开幕式导演黄丹云也因此受到表扬，不久后晋升为天海市电视台副台长。
……
“报告老板，又有商家想跟咱们合作拍广告。”小秦放下电话，一脸喜色地向玄初汇报。
自丰收节节目播出以来，奇妙水果店就接到了无数电话，要么是各大商家求合作，要么是媒体求采访，居然还有鸟场或马戏团想从他们手里买鸟。
鸟群自然不可能出售，不过拍广告什么的可以考虑。
玄初挥挥手，道：“老规矩，先登记信息，再做筛选。”
广告可以拍，但不能太多。玄初很清楚，再好的东西，一旦泛滥，那就不值钱了。
况且，鸟群是由他师兄九凤操纵，他也不好意思让一直麻烦师兄。
九凤本人倒是表示很乐意帮忙，说自己也不着急回修真界，可以留下来一段时间。
玄初一愣，迟疑道：“可师兄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族中有许多事都要你来把关？”
与玄初这个九尾狐闲散二殿下不同，九凤是被当成九凤族继承人来培养，因此事务也格外繁忙。
九凤有不太明显的怔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哦，那些先不用着急，先把师弟你这里的事情处理好要紧。”
他都这么说了，玄初遂不再说什么。
根据登记下的信息，玄初精挑细选，最终决定让鸟群参与两支广告的拍摄。
其中一支是保护自然主题的公益广告，对方直接通过丰收节主办方的关系找上门。
玄初不好拒绝也不打算拒绝。
毕竟，人界的生态环境保护状况与修行界其实息息相关，他来人界的目的，也是想进一步促进人族保护自然，从而保护青丘环境。
另一支广告来自一家知名坚果品牌“健农”的邀请。
品牌方派出的广告部经理与玄初讲解他们的广告方案：“主人公具有鸟见鸟厌的神奇体质，所有的鸟一见到他就跑。就在他感到失落时，一个神秘老人给了他一包健农坚果让他喂鸟。最后，鸟群果然被坚果吸引，全都飞过来与他亲近。”
玄初听明白了：“所以这支广告的重点就是要突出鸟群对主人公先后的态度变化？”
经理面露期待：“我见过丰收节开幕式的表演，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
玄初微笑：“当然。”
经理松了口气。其实这个广告方案很早之前就有人提出，但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动物演员而被搁置至今。公司不是没考虑过用特效来呈现，但整体效果还是不如实景拍摄。
品牌方财大气粗，给他们开出了不菲的广告费，这也是玄初最终会选择与其合作的重要原因。
考虑到鸟群运输不便的问题，广告拍摄地就定在天海市。
这日风清气朗，万里无云，天空蓝得毫无瑕疵，正是拍摄广告的大好时机。
玄初一行人才出现在拍摄地，立刻引发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广告导演姓瞿，拥有丰富的广告拍摄经验，什么样奇奇怪怪的广告创意没见识过，也曾在沙漠、深海、悬崖等极限场景下拍过广告，自以为心态够稳。
但此时此刻，面对众鸟齐飞的场景，他也忍不住惊讶地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哇”。
为了追求视觉效果的美，选派出参加表演的鸟都拥有一身色彩鲜艳的羽毛，展翅飞翔时，羽翼在湛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道艳丽的痕迹。
鸟群数量虽多，却丝毫不显得嘈杂拥挤。鸟与鸟之间间隔距离相当，既不抢飞，也不推搡，列次飞行，井然有序。
等广告正式开拍，瞿导更觉惊诧。
他也曾与等动物演员合作过，多是猫狗之类的宠物，其中也有鹦鹉这样的高智商鸟类。
但即便是再训练有素的动物，也不能完全领会导演或是饲养者的命令，拍摄途中难免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
听说要与上百只鸟一起拍摄，他都做好重拍好几次的准备。不想等开拍时，在所有需要鸟类演员出现的场景里，鸟群都一次性过关，反而是那个饰演主人公的偶像NG了两次。
中途休息时，瞿导忍不住问训鸟师九凤，究竟是怎么把鸟训得如此听话。
“是通过控食、喷水之类的做到这样的吗？”
九凤耸耸肩：“都没有，只是天生鸟就亲近我。”
瞿导啧啧称奇，起了惜才之心，又问：“帅哥，你外表条件很好，还有这项本事，考不考虑进娱乐圈发展？”
九凤摇头婉拒：“不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给玄初帮忙，等结束后我就回家。”
“你俩感情可真好，跟亲兄弟差不多。”瞿导感慨。
“那当然，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一直都很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九凤微笑着看向玄初。
玄初还没表示什么，倒是明明对鸟群嫌弃万分还硬要跟着来拍摄现场的长逍双眉一皱，目光不善地盯着九凤。
玄初眉梢轻轻一跳，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接着他的话说：“对啊。想当初刚认识时，哥可照顾我了。第一次见面，他就送了我一个玩具，是他最心爱的木剑。九凤哥，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九凤顿了顿，才道：“好早以前的事了，是有点印象。”
长逍：“？！！”
玄初继续用怀念的口吻忆当年：“当时我就在想，你对我真好，我今后一定要加倍对你好。那把木剑我一直都有好好珍藏……”
九凤挤出一抹笑，打断他：“好了，咱们现在不说这些。休息得差不多了，要不继续吧……”
盯着九凤的背影，玄初慢慢敛起笑，眸中划过精锐锋芒。
长逍叉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冷淡道：“怎么，你的九凤哥走了，你觉得舍不得？”
玄初一怔，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
“不是吗？”长逍半眯着眼，下颔紧绷，语气生硬，“你还珍藏着他送你的木剑。”
玄初挑眉，露出玩味的表情，揶揄道：“我说道君，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才不是！”长逍矢口否认，别扭地偏过头，试图掩去两颊浮起的淡淡红晕。
玄初眨了眨眼，强忍着笑点头：“嗯，不是就不是。”
“……”
这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长逍还想说什么，玄初收起开玩笑的口吻，肃然道：“道君，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长逍愣住：“你指的是？”
玄初没说话，只是朝广告拍摄组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是怀疑……”长逍眉头皱起，“为什么？”
敏锐如他，却并未发现太多端倪。
玄初的目光跟随天上的飞鸟来回移动，凝重道：“刚到普陀山时，我的确获得了一把木剑。只不过，那柄剑其实是师父送我的。当初因为这事，师兄还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气。”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玄初与九凤的关系不仅不佳，甚至还能称得上是恶劣。
在玄初拜入慈航道人门下前，九凤因为最为年幼，颇受师门上下宠爱。
但玄初来了后，师门上下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年纪更小且体弱多病的小师弟吸引去，难免疏忽了对九凤的关注。
向来骄矜的九凤自是心生不爽，为此没少找玄初的茬，两人的关系直到后来才渐渐好转。
刚才玄初试探九凤，故意说错了木剑的来历。可对方不仅没有察觉，还就着错误往下说。
如果说原本对九凤的怀疑只有三成，那么现在已经升至九成。
剩下的那一成，还需要经过最终确认。
听了玄初的解释，笼罩在长逍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他努力压制着，不让嘴角的弧度那么明显，但骤然迸发出光亮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什么。
不过玄初现在一心在想着九凤的事，也就错过了他的情绪变化。
“这事要尽快报给天庭知晓，”玄初眉头微拧，自言自语，“师兄太不对劲了……”
长逍：“……”
嗯，他又开始不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醋王·逍：就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