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并未错过皇上的视线所及，心中微诧，难道这还有陆行章的事？
下一瞬，她的疑问得到解答。
只听皇上话里有话地对宁安侯说着：“你许久不曾入宫，陆卿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说动你过来？”
当年宁安侯就此不追究也是和皇上达成了一些协议。
宁安侯也乐呵呵地附和：“许久未出过这样的栋梁之材，我最近倒是有了点兴趣。”
说是这么说，皇上再对陆行章开口时泛着冷意：“哼，倒的确是神采丰俊。”
字面上是好话，听着却不怎么入耳。
宁安侯笑容不改，余光却时不时落在孟妩身上，像是看不够。
再看下去恐怕要被皇上看出端倪来，陆行章接话着：“钦州粮食倒伏一事迫在眉睫，若不及时想出对策，只怕来年是饥荒之年。”
饥荒之年。孟妩耳尖抖了抖，有了点印象。
书中有州府粮食大幅度倒伏，不少一夜之间烧死，皇上派陆行章下去查案，那时郑湛然可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现在郑湛然早早倒台，她一时也忘了那事。
不过既然郑湛然没了，是不是意味着此行会顺利？或者根本就不用陆行章下去州府？
孟妩垂眸，内心不太希望陆行章去。
她被软禁在宫中，若是陆行章再被调走，宁安侯也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帮她，万一皇上根本听不进去宁安侯的劝告，岂不是让她羊入虎口？
但下了州府，必然能让陆行章更名正言顺地升为学士。
陆行章还没想什么，孟妩倒是为他考虑起来了。
这毕竟是朝廷要事，皇上并未在孟妩跟前多言，面色不虞地示意摆驾回养心殿。
后面一大拨人有序开路，陆行章路过孟妩时欲言又止。
今日虽是见了面，两人却没怎么说过话。
青霜躬身送行：“奴婢恭送皇上、侯爷、陆大人。”
还朝孟妩看了眼。
孟妩屈身跟着行礼，见陆行章几乎与宁安侯并肩越走越远，心里的落差也随之而来。
如今在宫里，陆行章也是旁人见着需要行礼的了。
耳边响起青霜小声的猜测：“今天皇上和侯爷议事，却把陆大人召来了，八成是打算让陆大人去了，陆大人立了功，皇上必然也不会把您禁在皇宫里了。”
孟妩挑眉，没想到青霜都看出皇上的软禁之意。
像是看出她的意外，青霜声音更低：“奴婢从前也伺候过贵妃娘娘一段日子，皇上一看您那眼神，奴婢就眼熟得很。”
……还是不要说这种令人头疼的事了。
孟妩岔开话题，重新抱起三皇子，刚才对峙时三皇子缩在她身后，甚至没有看皇上。
“先回去吧。”
离宫还得自己想办法，将陆行章扯进来只会更麻烦。
所以一回到悦安宫，孟妩熬好三皇子的药后就冥思苦想，主要是回想书中剧情，却一片模糊。
书中三皇子的母妃只是平凡医女，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之身，更不是侯爷的亲妹妹，不知为何此时变了。
总不能是专门冲着孟妩来的吧。
不过服用离魂散一事倒是事实，只是理由十分寻常，不过是给皇上生了个智力不全的孩子，自以为日后失宠，便服毒自杀了。
“孟。”三皇子说不出太完整的话，只拍着她的腿，两只小手伏在她的膝上，仰头望着她，眼里有淡淡的担忧。
能从他眼里看出这些情绪，孟妩倍感欣慰，至少她和青霜的用心都有了回报。
次日，孟妩正坐在石桌前拟定之后的计划，忽听得公公通报：“皇上驾到——”
她放下毛笔，深深叹口气，自暴自弃起身。
又听得公公继续：“窈嫔娘娘驾到——”
孟妩面色放松下来。
等皇上那抹明黄色的袍子步入眼帘时，孟妩才注意到陆行章也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一卷什么。
“参见皇上、窈嫔娘娘，”孟妩一一行礼，顿了下才接着道：“陆大人。”
陆行章不知为何心头一沉，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皇上笑了下：“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听到孟大夫对陆卿行礼，朕还以为你们亲密无间。”
“总归是尊卑有别。”孟妩淡然回答。
陆行章垂在袖子里的手略微收紧，嘴唇抿紧了些。
“尊卑有别与亲疏又无关系，臣妾瞧见了您，还不是要行礼。”窈娘适时出来缓解气氛。
待皇上展颜后，窈娘才扭头虚扶孟妩起来，柔声传话：“皇上今日来也是瞧瞧三皇子如何了，这过去了也十日左右，总该有些起色。”
孟妩很想用一套专业的理论来解释这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过程，但话到嘴边只是笑着回：“已有些好转，如今三皇子能握笔写字，虽不工整，却也是一大进步。”
“昨日在御花园朕听到他似乎说了话，只行色匆忙，没来得及细问。”皇上边说边坐下，打量着三皇子。
三皇子缩到孟妩身边，紧张地望着皇上。
“皇上，您这天子威严岂是小孩儿接得住的。”窈娘笑着在三皇子边上落座，声音更加温和：“三皇子今日心情如何？”
窈嫔浓妆艳抹时风情妩媚，淡妆时却如出水芙蓉，令人如沐春风。
她并非第一次来，三皇子对她有些印象，又有孟妩在一旁轻声鼓励，三皇子竟然对窈娘并不抗拒，极轻地点了点头，眼里的瑟缩稍减。
窈娘又温声与三皇子交谈几句，皇上才在后面缓缓道：“三皇子已非年幼，若是再孤苦无依地待在悦安宫，只怕让人闲话。”
“朕想找个三皇子愿意亲近的。”
这是要给三皇子找个娘呗，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在暗示孟妩。
看这三人好整以暇，必然是有了对策才会过来，陆行章总不会建议她做三皇子的后娘吧。
孟妩不由得低下了头，仿佛老师点名提问前的躲闪。
“做额娘是大事，除了三皇子谁都做不了主，不妨让三皇子自己选。”窈娘笑着接话。
皇上面色平静：“那就让三皇子选。”
孟妩的脸霎时绷紧。
三皇子和谁亲近，大家心里明镜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