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打扫，港口终于变得干干净净，林岛又恢复了喧嚣，除了空中那焚烧尸体的黑雾久久不散，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蒲许两大海商留下各自船队听候差遣，自己则乘坐快船意气风发的奔赴泉州。
以前的同行对手如今全沉了大海，剩下的虾米自然旗帜鲜明的支持蒲许二人。商之道说白了，要么跟对庄家，要么自己成为庄家，瞅准时机快下手。
所谓手快有手慢无，那几家留下的产业，可等着自己等人回去瓜分，回的晚了说不得就要生出什么变数。
辞别衙内，火烧屁股一样的跑了。至于渤泥，现在一块地还没占呢，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泉州又会诞生两家巨无霸似的海商。
至于说做大之后对柳家不利？衙内一点也不担心，巴不得这两家有样学样，开疆称王，圈地自萌。
比如高丽东边不是还有块飞地吗？他们要真动了这心思，衙内定当大力扶持，送这二位去那边作威作福。
为了利润铤而走险才是正经商人，一座挖不完的银山，足够这二位压上身家。
“虽然现在只是林岛，以后咱柳家的摊子会越来越大，无规矩不成方圆，大哥大嫂费心规则律条先搞个框架，等地方大了也不至于抓瞎。我给豆丁她爹去了信，过阵子会来帮你，常老大人可是熟读宋律的。”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三妹，柳随风眼中一片笑意，总算是有点样子了，当真老怀大慰。
“这个不难，宋律为基稍作修改便可用了。”
低头沉思半响，抬头看着大哥一脸认真：“普通刑法可以参照，律法核心不可参杂任何一家思想学说，一切以国为本，国中之民为先。”
看大哥似乎有些不解，拿起香茗润了润喉咙娓娓道来。
“任何学说不管哪家，走到最后，只能为限定的阶级服务，当学说膨胀到一定地步，便会对这律法动手，盖因他们想得到的更多。
律法本就是这世间拳头最大者制定的人间规则，涵盖治下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又如何能让一个特定的阶层骑在他人头上拉屎？
一准乎礼，哼！简直是流毒深重，害人不浅，妄图以德御法者当诛。”
转头前后看看，没有全真道士在场，清净散人孙不二又被豆丁不知拉到哪里看景去了，心头石头落地，继续对着随风大放厥词。
“教派也好学说也罢都一个尿性，天是老大，圈中规则比天还大。那么大哥细想，当律法与其所行相冲，是他们的规矩大还是国律大？既然咱们有副崭新的画卷，便从这根上把苗头掐死。国中之民当尊国律行事，用这律法把他们框起来，省的将来再出个共天下的士大夫。”
随风低头思考三妹的话语，帝姬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疯言疯语的丽人，透着好奇。
虽说早知这三妹是个离经叛道的主，一通疯话听下来，这哪里是离经叛道那么简单。如被一众酸儒听了去，少不得一个大逆不道罪大恶极的帽子。
再想想朝堂诸多相公嘴脸，心中一片释然。呵呵，不知，那些满嘴仁义的道学，将来在这这恶魔般的人儿治下，又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衙内转头盯着老邪：“杨姐姐可是我好姐妹，冲她的面子，老倌也要帮忙到底。
我让常家丫头解散了江宁正气府，里面的那些小妖精都是识文断字的，当个先生问题不大，把小学馆先建起来。
《大戴礼·保傅》古者年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咱也信奉典籍，便定在八岁吧。
小学修算学、文字、音乐、基础武学、习国律观念。至于十五岁入大学所修，时间来得及，之后再慢慢商议。
诸子百家，一律大学才修，本衙内便不信了，灌输七年律法已成准则刻入己身，还能被一帮子道学带歪。
老倌帮忙兼个山长，所习教材还请理个大概，论学富五车老倌当仁不让。”
黄药师这一会的功夫也不知揪掉多少胡须，老夫算哪门子离经叛道，在这邪异面前不配为其提鞋。
先用国法框定学说教派带上金箍，再整日对黄口小儿国律灌脑，一灌七年，这真是一门心思，要挖所有学说教派的墙角。
难怪这邪异非要去海外开新基，敢在中原这么玩，便是道统存续之争，众矢之的，不死不休的大仇。
不过老邪也被衙内画的大饼勾的蠢蠢欲动，本是个不走常路的，很想见识下以律治国到底是何种光景。
衙内放完疯话，转头看向随云：“渤泥已无成建制水军，象群也被小曹派人毒死，可堪一用只剩林地精兵。
加之国库全靠海贸，二哥带舰队堵住所有港口日夜袭扰，逼渤泥苏丹求和。
豆丁的悍匪阿飘的毒妇，两营二哥带过去练兵。小曹的烟雨楼之前渗透渤泥熟悉那里，跟你一起去。
至于怎么谈二哥自己拿主意就好，最低也是割让一地，咱家舰队众多，斯里巴加湾最为合适。哪怕为了面子不愿割让，咱们租借总是可以，一两银子一年，先租个几百年也花不了多少。”
杨妙真直愣的瞪着衙内，都有事干唯独不找自己，连老冰山都分了差事，不拿你姐姐当自己人？
对着帝姬微一打拱：“嫂嫂父皇再过几月便要兵发三京，届时移民之事便全仰仗大哥嫂嫂了，小妹另有它事。”
得了帝姬首肯，见诸事安排妥当才冲妙真一笑：“至于姐姐，可愿与我北上一游？虽说青州是姐姐家事，但做妹妹的前去捧场也是理所应当。
另外蒙金最后决战在即，姐姐也该找那末代金帝清算一场了，至于小妹我么……来这世间一场，总有那么几件意难平的事，这次不光与那金国皇帝有番清算，金国那里还有一繁盛家族的分支也须有个说法。”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面，余下的话语轻若蚊蝇，梦游般低声呓语，要不是在座诸位皆武功高妙，还真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本衙内一直信奉，神的归神，人的归人。既成公神至圣，那这凡间……还是不要留有……乱其道心的好。”
若有若无的呓语间透着淡漠，直把席间听懂其意的众人，惊的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