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搞这些面子工程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拉低整个学校的档次，我们和他们这种下等人天天呆在一起，能学到什么好品德？”
“瞧那穷酸样。”
六月。
酷暑天。
太阳炙烤着地面，将地板烧得滚烫。
但鹿呦呦觉得，没有台下看着她的那群学生的眼神烫。
他们的话一点也不避讳，像是生怕她听不见似的，嗤笑傲慢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
语言像滚烫的刀。
她紧了紧手里的书包，把头埋得很低。
这不是普通的贵族学院，能进来的，家里都是在华夏国有几代家底的。
近几年站在风口上被吹起来的暴发户们，都没有入学资格。
但学校从四年前起，每年都会特招几个贫困生，作为扶持对象，免去学杂费和住宿费，每个学期底都会有额外的金钱补贴。
今年招进来了四个，其中就有在孤儿院长大的鹿呦呦。
她站在楼道口，被人堵着围观，原本在镜子面前练习了千百遍的开场白，在众人嫌恶的表情下，怎么都说不出口。
嘴巴张了张，只嗫嚅的小声说出了几个字：
“请问……三班在哪里……”
“三班？”立刻有人炸了锅，“就四个人，怎么好死不死的往我们班丢一个？”
“咱们班是垃圾桶吗？什么东西都能丢进来。”
“真的晦气，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毒，我不要跟她同班！”
刻薄的话一声高过一声，顿时把她蚊子哼哼似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鹿呦呦的步子向后挪了挪。
这是她努力争取，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这一刻。
她真的好想逃。
“五哥，这穿的破破烂烂的女孩挡着咱们路了！”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声。
下一秒。
这男生的脑袋被打了一巴掌，清雾手里还拿着一个篮球，一边走，一边对着他道：“阿洪，不准这么说女孩子。道歉。”
张洪硬着头皮走到鹿呦呦的面前，瓮声瓮气的说了声“对不起”。
“没关系。”鹿呦呦连忙慌张的说，抓着书包肩带的手指紧了紧。
清雾这才看到比自己矮一头的鹿呦呦：“在这儿呢啊，个子太小我差点没看到，几班的啊？”
“三班……”鹿呦呦声音小的几乎要听不清。
“我带你去。”清雾一边说，一边在前面走着。
鹿呦呦连忙跟在后面。
待清雾一走，后面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清雾怎么帮着这种人撑腰啊？”
“什么撑腰，这是绅士风度，清雾虽然性格不好还爱打架，但是一直都很有绅士风度啊！”
“男友力爆棚，羡慕死那个土鸡了！”
鹿呦呦听着她们议论的话。
唇角抿了抿。
原来。
他叫清雾。
第一节课上，班主任就让鹿呦呦介绍了自己，冠冕堂皇的话一大堆，讲台下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极具优越感的嘲弄，有怜悯的，更有嫌恶的。
鹿呦呦从讲台上下去，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上时，小手攥得很紧。
她没有注意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就是今天帮过自己的清雾。
才一下课，鹿呦呦就往外面跑。
站在一班的门口，抬头望了很久，看见一个清秀少年的时候，立刻笑了开来：“江润！”
江润一脸嫌弃：“鹿呦呦，我说过了，我这辈子不可能喜欢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可是我喜欢你啊。”鹿呦呦的声音小小的，她把手里的饭团递给江润，“早餐。”
周围起哄的人一大堆。
江润被大家的调侃声烦的一把将饭团丢进垃圾桶里：“有病，别再纠缠我。”
鹿呦呦一愣。
跑到垃圾桶里将饭团捡回来，攥在手心里。
上课铃敲响，她快步跑回班里。
她因此“一战成名”，整个学校的论坛里，都在讨论鹿呦呦不知死活的，追求江润的事情。
甚至有人扒出了鹿呦呦这几年来的行动线。
江润去哪个学校，她就追去哪里。
【最新消息，鹿呦呦是江润家的佣人的孙女，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一直缠着江润。】
【好恶心，要是我家下人对我有这种心思，还死缠烂打的不放，我想想都要吐了。】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就敢往江润身上扑，家里穷的没镜子，也能撒泡尿照照吧？】
【还在一班门口直接表白呢，真当自己是灰姑娘啊！真普信，笑死。】
鹿呦呦看着论坛里每一条评论的内容，手指紧了紧，把今天早晨被江润扔掉的饭团拿出来，躲在天台小口的吃完。
之后的每一天，不论江润怎么拒绝，鹿呦呦都会出现在一班门口，给他送早餐。
从一开始被热闹围观，各种冷嘲热讽。
到后来大家习以为常，懒得再看。
只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
鹿呦呦把饭团捡回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
“你就这么喜欢江润？”
鹿呦呦被吓了一跳。
扭头才看到清雾的脸。
她立刻欣喜惊讶的道：“上次谢谢你！”
眼睛都亮起来的模样，像一只乖巧的小鹿，“你怎么在这里？”
清雾的表情顿了顿，“……我是你同桌。”
鹿呦呦：“啊？老师什么时候换的座位呀？”
清雾：“……”
靠。
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帅哥，她这一个月，都不知道？
顿了顿。
清雾道：“刚换的。”
“奥，真好。”鹿呦呦对他笑了笑。
从课桌里拿出练习册，开始做题，
清雾愣了。
话题就这么叫她岔开了？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清雾说。
鹿呦呦偏头：“什么问题？”
“……没事了。”清雾起身，踹了正在座位上的阿洪一脚，“出去打球。”
清雾一开始，以为鹿呦呦是装的。
但后来才发现。
她是真的有一点呆。
似乎对一切接收的反应，都有一点慢，每天重复着给江润送早餐，被丢掉，随后再捡回来，在天台上自己吃掉。
不关心周围的变化。
不在意除了江润以外的其它事情。
努力学习，课余时间就认真刷题。
对于他，也只是一时的感激，所以看见他的时候，会对他笑一笑。
那笑容，像乖巧迷蒙的初生小鹿。
眼睛湿漉漉的。
看起来真诚极了。
除此之外。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不像大家口中传的那样，对江润似乎，真的是喜欢到了骨子里，那种喜欢的眼神干净纯粹，不带丝毫大家臆想中的那些金钱地位的翻身交易。
江润说，只要她考上四级，就愿意听她好好说话。
于是鹿呦呦开始每天小声的坐在位置上背单词。
她的发音真的太不标准了。
清雾无数次忍住纠正的冲动，终于在某个课间碰了碰鹿呦呦的胳膊：“鹿呦呦。”
“嗯？”
她每一次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先抬眸看向对方，随后再说话。
她湿漉漉的干净眼神看着他。
“呃……”清雾愣住了。
欸？
这个单词正确的发音是什么来着？
“……没事。”清雾郁闷了。
鹿呦呦想了想，试探性的靠近他，小声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不等清雾的“没有”二字说出口，鹿呦呦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小片卫生巾放进清雾的手心里。
她轻声说：“你去厕所换吧，我去帮你接一杯热水。”
“？”清雾愣了。
但鹿呦呦真就拿着水杯出去了，再回来时，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水杯里不但有热水。
还是红糖水。
清雾：“……你什么意思？”
“嗯？”鹿呦呦不解的眨眨眼睛。
她的眼神真的太过纯澈干净。
让人信服。
清雾默了。
所以这妞儿有性别认知障碍？
以为他是女孩子？
“鹿呦呦，我是个男的。”他纠正。
鹿呦呦把暖暖的红糖水塞进清雾的手里，“男孩子也要照顾好身体的呀。”
“……”
这话有理有据，清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鬼使神差的，清雾说：“行，谢了。”
没想到就是这一声谢了，让他接下来的每一天，桌上都多了一杯红糖水。
清雾默了。
这妞是真的脑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