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神君他又想渣本座[重生] > 正文 第 164 章 番外:画像(2)
    苏纵没有任何意外的被罚去清扫圣墟宫了,晏顷迟还外送了他三十遍的经书。

    圣墟宫里因鲜少有人来的缘故,长久幽闭的玄门方一打开,阴冷的气息便从里面散逸出来。

    长明灯在壁沿上静静的燃烧着,摆置圣物的器架沿着墙一直砌到了顶,每一类的法器都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应有尽有。

    器架的周围设置了机关,一旦触及则会引发无数暗器。

    苏纵勤勤恳恳的清扫着,不敢有分毫懈怠。他从清晨一直呆到了夜晚,等到子时,才将将擦拭完一面的墙壁。

    “要命。”他颠着脏帕子站在这浩瀚如烟海的法器阁里,仰头环顾一圈,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这得扫到猴年马月啊……”

    苏纵犯了脾气,把帕子扔到了地上,绕着此地随便溜达了两圈,直到他不小心碰到了一处机关。

    只听清寂的阁里忽然传出“喀嚓”一声轻响,原本盛着法器的柜子竟然在朝两边缓慢推开,露出了里面干净无尘的墙壁。

    墙壁上,是一副陈旧的画卷,边角已经微微泛黄,看得出年岁,但纸质却保存得极其平整,没有任何被磨过的粗糙。

    月光下,能见到一股股灰在月色的光柱里盘旋,可这些灰尘竟然没有一丝能够落到那张画卷上,似乎是被一面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

    苏纵的视线落在画面上,登时错愕,只见画中人神色怡然,眉眼昳丽,却是艳不流俗……尤其是那微挑的眼尾,潋滟的像任人采撷似的。

    作画的人手笔处理的极好,连意态也仿的惟妙惟肖。

    “这怎么看着这么像……”苏纵的目光凝滞住了,他仰头望着这张画卷,在恍然间门又想起来。

    这不是师尊在很久之前让他拿去装轴的画吗?!那时候他没有留意,只听师尊说是江之郁,他便信了,可时隔这么久再看时,这画里的人分明像极了萧衍。

    苏纵怔怔望着画像上的男子,出神。

    等到第二日用早膳时,他和贺云升提及了此事。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江家的遗子,江之郁?”

    贺云升持着瓷勺的手微微一顿,眼也不抬的问道:“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师尊让你抄的心经你都抄完了吗?圣墟宫里你也清扫干净了?”

    苏纵不接这话茬,自顾自的问道:“你还记得那个江之郁长什么样子了吗?我只记得他长得和萧师弟很像,要不是我和阿衍认识的久,乍一看还以为他

    们是孪生兄弟呢。”

    “……”贺云升闻言终是搁下白瓷勺,抬起脸,好整以暇的端看着他。

    苏纵歪着身子,支着腿回视他,见贺云升这个欲要训斥的前兆,他赶紧放下腿,前倾起身子,认真说道:“师兄,师尊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江家小公子江之郁啊?”

    贺云升受晏顷迟施教,是个雅正之人,不若于苏纵的不羁随意,他淡淡瞥了眼师弟,面不改色的说道:“我看你是心经抄少了,要么就是这几日清扫还不够累,又偷懒了,才会有暇心想这种事情。”

    “好师兄,”苏纵不为所动的挨近贺云升,压低了声音说,“我在圣墟宫里看到了一幅美人图,是藏在架子后面的,还有机关。”

    此话一出,贺云升终是有了反应,他微微错愕的看向苏纵,说道:“什么意思?”

    “就是一百多年前,师尊让我拿去装轴的那副图,那日你也在呢,”苏纵说,“画像上的人是江之郁啊。”

    贺云升眼色一沉,佯作镇静的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苏纵轻声说:“你怎么能忘了,就是师尊召见你的那回,他被璇玑长老带走了,说是和江之郁苟合,剩下的事你应该知道的。”

    贺云升恍然醒悟:“你是说江之郁东窗事发的那回?”

    “对啊,你还为了这件事挨了一百鞭,也是此事过后师尊奉命去修补红莲地狱的,连萧师弟也是这件事后被关押进去的。”苏纵说到此处,顿了顿,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师尊为什么会把这幅画放在圣墟宫里?难道他就这么喜欢江家公子吗?都一百多年了还念念不忘。”

    贺云升依稀记得当日情形,但对于这幅画的印象并不深刻,便问道:“你说画像上的人是江之郁?”

    “是啊,师尊当初在大殿里那话意,这画上的人绝对是江之郁不错,”苏纵说,“可说来真是奇怪,当时看着这幅图的时候没太在意,现在隔了这么长时间门再看,这画像上的人怎么看怎么像萧师弟,我就纳闷了,萧师弟长得和江之郁很像吗?怎么和我记忆里的不大一样,我明明记得萧师弟样貌更胜一筹……我就是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把这幅图放在圣墟宫里才想着问问你的,师兄你可别跟师尊说我碰了他的东西啊,师兄?师兄你在听我说话吗师兄?”

    贺云升搁在桌上的手似乎是滞了下,白粥上热气氤氲了视线,他怔怔地凝视着苏纵,心底慌乱难抑。

    画像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江之郁?!

    当时晏顷迟临行前的

    交代,他到现在还言犹在耳,就算旁人皆不知道晏顷迟心里所念之人到底是谁,可他贺云升能不知道吗?

    如果说先前对这件事还抱有侥幸,而此刻贺云升就如同尊泥塑的雕像,只剩了具空壳做摆设。

    他做过亏心事,可人一旦亏心,就再难做到坦然。

    难怪最近师尊总往圣墟宫去,他是知道了什么吗?还是想从画像里找到些端倪?

    不可置否,贺云升垂下眼睫,眼底慌乱再难掩饰。

    见对方始终不言不语,苏纵忽然伸手,轻拍贺云升:“师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白瓷勺摔在地上,溅出了一声清脆的碎响,贺云升猛地回神,脸色陡变。

    “你怎么了?”苏纵看着地上的碎瓷,诧异的问,“就算是真藏了美人图你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我看你是这两天太累了,累出幻觉了,师尊好端端的把江之郁画卷放在圣墟宫里做什么?”贺云升不自禁避开了他的视线,仓促的解释,“师尊要是真如你说的那样念念不忘,怎么不把画卷放在自己的阁里看,还非要放到圣墟宫去?”

    “可掌门不是不让师尊和江之郁再有任何瓜葛吗?放在自己的寝宫里多容易被发现啊,还不如圣墟宫呢,一年半载的都没人去,对误入的弟子也有禁制,藏起来给自己留个念想多好,一举两得。”苏纵说。

    “住口!”贺云升强压下胸腔里的急火,低声呵斥,“又在这说疯话,这话且不说给师尊听见了会如何,要是给旁人听去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成天就知道信口开河!”

    苏纵被他骂的莫名其妙,心里也是不悦,望住他道:“我就是顺口这么一问,师兄怎么又冲我发火,这些年来只要一提到萧师弟,师兄就这般发怒,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了……”

    贺云升见话题被掩盖过去,便也不愿与他多作口舌之辩,径自迈步离开了此处。

    ——*****——

    夜半,月色涌动在斑驳的树影间门,流落下满地零碎的霜华。

    晏顷迟倚在藤椅上,他的身边是烧至半截的烛火,黄里包裹着一丝绿意。他沉在这半明半昧的晦暗里,仰头望着眼前的黑。

    他近来总是彻夜难眠,梦境里的过往压在他心上,寒意凝滞。

    他看见了萧衍,忆起来最后那声师叔。

    他疑心自己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又寻不到合适的理由。

    时间门好似自萧衍离去后就变得极为难熬,晏顷迟时常枯坐

    假寐,只是始终不知道自己丢失了何物。

    梦里梦外交叠着,每每醒来时,窗外小枝青绿,后山的梅花又不知败了几支,春去冬又来,过去的日夜早已不复存在。

    自萧衍离逝,过去了多久了?

    一百年,还是一百四十七年?

    晏顷迟记不大清,一场大梦初醒,所有的前尘化风散去,灵府碎裂的痛感让他竟在这一秒不知今夕何夕,好似一恍惚就到了这里。

    透过敞开的窗户,似乎,徒弟们还在吵闹不休,少年的萧衍就坐在廊下,撑着脸望着他们,漆黑乌亮的眼睛里尽揽满城月色。

    “长大了……”晏顷迟面色倦怠,声音里却盛着久违的笑意,“我不怕你来找我寻仇,你来梦里见见我好不好?”

    无人回应,只有远远的,一个仓皇失措的声音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回响在夜色里。

    “失火了!师尊!圣墟宫失火了!!”

    ——*****——

    新月如钩,烧起的火光似乎包裹着天地,让月色都隐遁进了暗沉沉的浓雾中。

    飞檐轰然砸塌,迸溅出火星,远近都是杂乱的脚步声,含混着呼喊求救,响彻在夜色里。

    弟子们拼命的从火光里挣扎逃出,铺天盖地的水雾中,业火没有丝毫的委顿,冲天的火势照亮了整座山脉。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对着里面想要抢救圣器的弟子大喊道:“都出来!别救法器了,人都快出来!这是业火!!是业火啊!!”

    业火不被任何水质浇灭,夜间门狂风猎猎,火势很快蔓延起来,浓雾滚滚,到处都是孤立无援的呼救声,业火一旦触碰上便难逃被烧死的命运。

    一时间门,方圆十里再无人敢进这片火海。

    贺云升静立在杂乱的人堆中,眼里倒映着熊熊烈焰,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坚固的石墙终是坍塌下去。

    然而,就当此时,一袭白袍突然从火海的另一边狂奔而至,纵身跃进火海,人都在从拥挤的缺口逃生,只有那抹白影几乎是一瞬间门就消失在了火海里。

    贺云升的神色终于变了,他竭力扒开人堆,慌张失措的朝火海里赶去。

    “师尊!师尊!!”他声嘶力竭的喊道,“这里面已经没人来!你快出来!师尊!”

    苏纵才从宫里把晏顷迟叫出来救火,便见自家师尊头也不回的冲进了火海里,只能跟在后面喊道:“快救人!救人啊,我师尊进去了!三长老进去了!”

    众人这才从惊

    愕中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唤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怒啸在圣墟宫的上方,宫阙在燃烧中发出了危险的声音,重檐轰砸,残垣似是无法再承受这般重量,整座楼竟然都在急速坍塌!

    “师尊——!”贺云升要朝里面冲去的时候,被苏纵一把拽住。

    “不能去!”苏纵竭力拦住他,“太危险了!师兄!”

    最后支撑的房梁在“啪”地一声巨响中断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火海里有抹白影踏出劲风,急跃而出。

    ?)

    晏顷迟面容苍白,瞧不出丝毫血色,冷汗从他的额上落下,转瞬便跌进火中蒸发无踪。

    他在来此之前已是身负重伤,而今已是强弩之末,残喘中全是浓烟,轰然大盛的火光遮蔽了全部的视线,他呛出最后一口气,踉跄着从火海里奔出。

    血水渗湿了背脊,白袍变得斑驳不堪,晏顷迟背后的伤痕深可见骨,那皆是触到机关留下的痕迹。

    “师尊!”贺云升上前,想要扶住他前倾的身子。

    然而晏顷迟不让他碰,也不觉得痛,只是慌张的从怀里抽出一副被烧去大半的画轴,细细展开时手都在发颤。

    他指尖抖得厉害,手掌胡乱的摸着画轴,将那烧去的地方用力抚平折痕,好似这般就能让画卷变回原样。

    然而画卷已经被业火舔舐大半,无论晏顷迟怎么费力的用灵气弥补,都无法再修复这张残卷。

    恍惚间门,有水滴落在残破的画卷上,淋湿了画中人的眉眼。

    下一刻,高墙在滔天的烈焰中尽数坍塌,砸塌了经年累月筑起的巍峨宫阙。

    全身的血液都在汹涌着冲击大脑,晏顷迟颓然的滑跪在火海前,止不住的颤抖,耳边轰鸣着的是那场漫天漫地的大雪,那一声“师叔”扎的他眼前模糊。

    “不要走,不要走,”晏顷迟低哑的念着,手指无措的抚着残缺的痕迹,“求求你别离开我。”

    画像上突然落了雨,陈旧的墨迹被泪点打湿,晕染开。

    贺云升怔怔地凝视那张画卷,似乎连出声也忘了,他偏过脸,看见素来清冷自持的师尊跪在火光中,喉中逸出了什么声。

    猩红的火光在深沉的夜色里舔舐着残垣断壁。

    贺云升起先并没有听清楚那是什么声音,直到有人轻悄悄的说道:“三长老是不是哭了?”

    贺云升方才恍然大悟。

    那是晏顷迟在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