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荒唐 > 正文 第77章第三十五章衍曦堂1
    这场慕神宴无论如何是进行不下去了。
    何川起身道:“仙门主方才亲口说,不论哪家仙童犯错,皆会公平处置。我想,仙门主应当不会因为犯错的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这添油加醋的功夫当真了得!阿染暗笑,随声附和道:“何川上仙所言极是!有的仙家啊,真是既背不出神规仙律,也敌不过山野猛兽,可谓文武双废!倒是惯会弄虚作假、敷衍塞责,满心满意就是琢磨着鬼门朝哪开、何时开,深谙溜须拍马之道,甚至连冥界各家府君的衣服上缝了几只兜,每只兜里又装了几两钱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住嘴!”泽隐气急败坏,若是再让阿染说下去,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事情便会人尽皆知,今后莫说飞升成神,连仙界都再难有他立足之地了!
    然而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敌不过君安,泽隐收回手中长剑,决定暂且忍下今日之辱,待他日禀明天帝,寻一良机联合神冥二界共同讨伐魔界,将今日所失去的颜面连本带利一并讨回!
    君安丝毫没有收手之意,仍将是非剑抵在泽隐的颈间,眼神紧紧盯住泽隐,一副有事未了的样子。
    泽隐万分紧张,冷汗倏倏直冒,一动不动打量着君安,不明白他究竟想要怎么样。
    阿染却清楚,君安是想跟泽隐算算账——言肆在月柳镇用带有泽隐之血的仙符打伤她的那笔账。
    君安一步步朝前走去,长剑直指泽隐的咽喉,不曾偏移半分。
    泽隐吓得一边哆嗦着后退一边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君安眼眸愈发血红,声音狠厉冰冷:“本君有一笔旧账,今日要同你算上一算。”
    “什、什么……旧账?”泽隐飞速回想,不记得同眼前这位年轻的魔者有什么过节。
    君安看透泽隐心中所想,缓缓道:“你该去问那个断了臂的仙童。”
    话音刚落,泽隐的脖子上便横现出一条血痕,正慢慢洇出血来。
    泽隐面色倏然惨白,捂着脖子哼了半天只哼出一个“你”字,便因害怕扯到伤口而不敢再多言。
    君安此时还未打算要泽隐的性命,只是划伤了他的肌肤,而且划得非常有水准,哪怕伤口再深那么一点点,泽隐就会直接去见十殿阎罗了。
    众神仙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握住了身上的武器。
    君安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区区一条浅痕怎能解心头只恨?于是,他又持剑朝泽隐的肩头刺去。
    当初那仙符就是打在了阿染的肩上!
    君安二话不说旋转剑柄,剑尖便转着圈儿地深深刺进了泽隐的肩上。
    泽隐本就因颈间伤而不敢轻挪动,此刻不及躲避,硬生生挨下第二剑,痛苦地惨叫了好几声。
    鲜血迅速浸出,染红了那身洁白的衣衫,犹如雪中红莲妖冶盛开,诡异无比。
    君安看见那血,不知为何更觉气愤,瞪着泽隐狠声恫吓道:“本君见你甚是喜欢用血入符、以血伤人,想来是体内的血多得难受了。不如今日,本君便替你放放血,好叫你也舒坦一些……”
    话音未落,剑尖又深了两分,几乎刺穿泽隐的整个肩头。
    周遭的神仙全看傻了眼,都呆愣在原地,连上前制止也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他们也说不好是忘记阻止,还是根本不敢阻止,毕竟,这位魔者连仙门主都敢刺伤,以他们的修为,冲上去与送死无异。
    泽隐眼前花白一片,终是扛不住疼跪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试图去拔是非剑,毫无疑问掌心也被剑身划得皮开肉绽。
    公孙楚不知是感慨还是讽刺,惊呼道:“不是吧!仙门主怎么想的,那么锋利的长剑竟敢徒手去抓?!”
    阿染摇头失笑。今日赴宴只为帮桤暮报仇,现在言肆已惩,她便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愿意君安因为她而变成众矢之的,故对君安传音道:“行了,小郎君,回来吧。”
    君安一怔,小郎君?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唤过我了……
    刹那间,他心里泛起千思万绪,暗道自己只是用剑稍微刺了一下泽隐,便能听到阿染唤自己小郎君,若是……杀了泽隐……
    想到此,君安突然勾起一抹狞笑,剑尖一偏竟直直朝泽隐的心口刺去。
    “君安!”阿染一惊,当即闪身来到君安身旁,与此同时察觉到原本仙气十足的慕神宴,逐渐被君安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所席卷,她顿感不安,急忙又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说罢,她拉着他的手一同回到了原位。
    因为担心君安被恨意蒙蔽了心性,做出什么失智之举,从而引火烧身,所以阿染迟迟没有松开手,此刻又警惕地环顾四周,以防有谁偷袭。
    君安虽有不甘,可当目光落在阿染与自己紧紧相握的手上时,不禁露出几分笑意与满足,心里的那股不甘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慕神宴上弥漫着一种难以化解的尴尬。此时,一个守山仙童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那仙童步履匆匆,一副想跑却又怕有失仙者风范的模样来到泽隐身边,焦急地低声说道:“仙门主不好啦!神界传来消息,那位上神的神墓不见了!”
    在场众神的耳朵都格外灵敏,瞬间便将仙童的话传了开来。
    “怎么……怎么会,不见了?!”泽隐惊恐不已,声音颤抖,且每说两个字就要停一下,生怕多流一滴血。
    仙童答道:“是,北海神墓的守卫者刚刚前往神界,将此事禀报了天帝。据说当时北海海底传来震动,守墓鲛人一查才发现神墓竟然自行消失了……”
    众神官皆陷入到紧张之中,纷纷揣测会不会是那位上神回来了,以雨师为首的几位神官已经消失在慕神宴上,转身回往神界。
    忽然,又有一位仙童跌跌撞撞跑来报信。许是跑得太急,所见之事又太过骇目,那仙童竟一下子扑跪到泽隐面前,磕磕绊绊说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何川看不下去了,施法帮仙童捋顺了气息。
    泽隐本就被气得不善,在听到那个仙童接下来说的话后,更是吐出一口老血。
    只听仙童说道:“仙门主!不好了!夏蝉的首级不知被谁割了下来,悬在了仙门之上!”
    泽隐大呼:“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仙童咽了咽口水,惊魂未定道:“刚才,夏蝉死活赖在山门口不走,我和几位师兄弟好言相劝,仍劝不动,便不再去管他,由着他在那里空等。结果没过多久,我见一道刺眼的强光闪过,再一睁眼,夏蝉的头就被挂在山门口的匾额上了……”
    有仙者问:“什么强光?”
    仙童答:“是一道红白相映、极其强烈的光!”
    “红白相映?那,那不是妖皇——”
    说话的还是那提问的仙者,而这次他只说一半便紧紧闭上了嘴。
    众仙倏然神情惊悚,垂头避讳,不发一言。
    宴会再次噤若寒蝉。
    阿染不明所以,本想问问何川,却见到何川的表情同样凝重,便也没有开口。
    奇了,妖皇如何?他与仙界有仇吗?阿染心道,不过,不管妖皇与仙界有何渊源,她却是觉得妖皇很好。
    何川说道:“魔王大人,今日之宴恐怕无法继续下去了。不如咱们同回灵山,继续品茗论道?”
    阿染婉拒:“多谢上仙好意,只是魔界还有事情等着本魔王处理,实在不便多留。”
    何川也不勉强,目送阿染一行离开了席间。
    下山时,阿染见四下再无外人,便问君安:“方才为何那般生气?”
    君安喃喃道:“我没有……”
    “君安!你切莫被心魔所左右!”
    “不是心魔……”
    “那是什么?”
    面对阿染的追问,君安只好实话实说:“我不是被心魔左右,而是许久没有听到你那样唤我了。我想着,只是轻轻刺了泽隐一剑,你就唤我‘小郎君’,若我杀了他,或许你一高兴就……就可能愿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我们的关系了。”
    阿染愣住,万没想到君安在意的竟是这件事!她干咳两声,避开随行的桤暮,同君安说道:“我不是不想承认,只是时候未到……”
    “嗯,阿染,我懂。”君安轻点了两下头,语气尽显体贴温柔,“你也是……身不由己……”
    阿染刚想夸他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抬眼一瞧,那张脸上却是写满了委屈和失落,眼眸低垂,长睫微颤,且每颤一下都如鸿羽扫过她的心尖……
    哎,这小郎君真是将自己的软肋拿捏的死死的啊!阿染无奈道:“行了,你也别故作可怜了。今日护驾有功,待回魔界之后,魔宫宝库里的宝贝随你挑选。”
    君安淡淡道:“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那些。”
    “可我现在只能给你那些。”阿染斜睨他一眼,随口道,“罢了,不要算了。”
    “我要。”
    “……”
    君安凑到阿染的耳边,薄唇轻启,用气声补了一句:“娘子给我什么,我都要。”
    阿染抖了一下,默不作声地避开他。
    谁知君安又跟了过去,继续道:“娘子若给我刀山,我就开山辟地种茶给娘子喝,娘子若给我火海,我就挖坑造塘为娘子养鱼,将来日日做红烧鲤鱼给娘子吃……”
    “桤暮!!!”阿染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君安的话,“这个阿虎又跑哪儿玩去了!?”
    她喊的气势倒是十分的足,只是这耳根子怎么那么红呢?君安忍俊不禁,笑容极为好看。
    桤暮本来竖着耳朵偷听,魔王大人猛地一喊,他的耳朵就遭了殃,被震得生疼,可又不敢转过身子,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只好揉着耳朵背对魔王大人说:“阿虎刚才说闹肚子,去茅房了。”
    阿染无语:“本魔王有时候真怀疑他是不是一只驴妖!懒驴上磨……”
    正说着,几位小神官忽然出现在前路上,将阿染一行拦了下来。
    君安笑意渐淡,默不作声地来到阿染身前,抬剑作挡。
    几个小神官而已,用得着如此紧张吗?阿染突然想笑,自来仙界之后,君安遇事颇为小题大做,看来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了。
    小神官们连忙退了两步,其中一位摆手说道:“魔王大人别误会,小神并无恶意,只是钦慕魔王大人已久,想与魔王大人认识一二。”
    君安打量了对方一番,见其确无恶意,便放下了剑,退回到阿染身边。
    阿染同小神官们客气了两句,随口问起他们对慕神宴的看法。
    小神官道:“举办慕神宴原是一件好事,仙者可以借此机会同神者讨教修习之道。然而仙界素来以清廉养德闻名六界,仙门主却将此宴布置得这般奢靡,实在有悖于仙界一贯拙朴的作风,如此一来,似乎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阿染轻笑:“你们该不会是故意在本魔王面前说泽隐的坏话,想以此讨好于本魔王吧?”
    小神官急忙否认:“当然不是!小神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肺腑之言!诚如您刚才所见,仙门中人并非全都信服于这位仙门主,我们也是一样的。此次我们只是借赴宴之名会见旧友,因深知其修习之苦,便想给他们送来一些丹药,别无它意。”
    “你们倒是顾念旧情。”阿染有些羡慕这样的友情,想到自己对过去之事连半分记忆都没有,不免怅然。她顾自行了两步,微敛心绪后又问那小神官,“对了,方才宴会上,有仙家提及一道红白相映的光,却只说了一半便闭口不言,你们可知是怎么一回事吗?”
    “那是仙界众所周知的秘密,他们忌讳得很,自然不敢诉诸于口。不过既然魔王大人想知道,我们同您讲讲也无妨。”小神官模样紧张,先是压低了声音问道,“魔王大人,想必您听过六界流传的‘魔王娶亲,采阳补阴’之说吧?”
    阿染一噎:“呃,那与此事有何关系?”
    小神官道:“没多大关系……”
    阿染横起眉毛:那你还提?!
    小神官又道:“就是还有后半句,您应该从未听过,因为几乎无人敢提。那便是,妖皇现世,仙家必死!”
    仙家必死?这是什么说法?阿染疑惑地看着小神官,不明白妖皇到底与仙界有多大仇、多大恨呀!
    小神官解释道:“这话里所谓的‘仙家’,并非指仙界一家。相传仙界曾有一女子,乃妖皇毕生挚爱,无奈仙妖殊途,妖皇只能将喜欢藏于心间。后来那女子飞升成神,却为奸人所害,一朝入魔。自那之后,妖皇便再听不得旁人议论那女子的是是非非。若是背地里悄声谈起,不被妖皇知道便也罢了,可若是谁当众提及那女子入魔一事,不论对方是神还是仙,事后必会被妖皇斩首示众,以作警告。”
    阿染莫名怊怅,感慨道:“妖皇对那女子真是情深。”
    “可不是么!魔王大人,小神今日是壮着胆子偷偷告诉您的,您可千万别同他人讲起!更莫要大庭广众之下提到这件事,以免给您带来麻烦。”
    “好,多谢提醒。”阿染见小神官欲言又止,便猜到了什么,淡淡笑道,“你同本魔王讲了如此绝美的爱情故事,想来本魔王也应当回赠你些什么,方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