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柠的眼眶慢慢湿润,她没忍住,张开双臂,扑到了周归珩怀里。
这是她一直眷恋的温度。
上天垂怜,她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有。
周归珩揉揉她耳边的碎发,语气轻柔,“怎么了,生日可别哭鼻子。我是来让你开心的,不是为了让你哭。”
这话是何其的熟悉。
曾几何时,他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宋父和宋母并不是一次就对宋柠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包容。
那次宴会之后,宋母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她大概也觉得自己当时表现的不太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如果不是周归珩及时出现带走了宋柠,还不知道她要遭受多少白眼。
她于是还特意同宋柠道了歉,言明以后碰到这种事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感到难堪。
宋柠当时看了宋母一眼,见她那小心翼翼又尴尬的眼神,她前一晚的难过好像又消失不见。
她其实想要追问妈妈一句,那你到底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推那个小女生?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看到对方犹豫而感到失望,她最终没有问。
那时候她想,她们之间空白了将近十三年的时间,彼此感到陌生和不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总要有人为此做出一些改变的。
她愿意是这个人。
后面的日子里,倒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宋秋人前也又变成了那个事事为她着想的好姐姐,好像之前她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敌意,都只是她的错觉。
很快,宋柠的生日到了。
当然,那一天,也是宋秋的生日。
当初宋父宋母之所以领养宋秋,就是因为她们倆是同一天生日。
这大概也算得上是他们真的爱宋柠的一个证明吧。
往年宋秋的生日宋家都会大肆操办,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但宋柠却对这样的宴会避之不及,上一次并不愉快的回忆到底给她留下了些许阴影。
宋母大概也怕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细心叮嘱宋秋一定要时时刻刻带着妹妹,教她宴会的一些礼仪,带她认识一些新朋友。
彼时,宋母一心以为宋秋和宋柠的关系很好,希望她们之间可以培养出更加深厚的感情。
宋秋对宋母的这个要求自然不会拒绝,她笑盈盈地应下,然后转头为宋柠准备了一双高跟鞋。
宋柠却显然有些踌躇,“姐姐,我不会穿高跟鞋。”
“这也不算什么高跟鞋,”宋秋温柔安抚她的情绪,“只是有些跟而已,不高也不细。姐姐也是为你好,穿礼服就配这样的鞋子,这样我们柠柠才会更漂亮啊。”
闻言,宋柠皱了皱鼻子,如果可以,她连礼服都不想穿。
她不习惯穿的光鲜亮丽,吸引满场人的目光,这会让她觉得不安。
可她也明白,这些也都由不得她。
因为不穿礼服,只会为她引来更加恶意的关注。
她于是盯着宋秋拎进来的鞋子,默默低下了头。
生日宴会当天,宋父和宋母特意准备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蛋糕,来为姐妹俩庆生。
参加宴会的人也都很捧场,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这让宋柠稍微松了一口气。
宋秋也果然谨记宋母的叮嘱,时时将宋柠带在身边。
当然,她却不会这么好心地为她介绍小伙伴。
大多数时间里,宋柠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宋秋在人群的簇拥下侃侃而谈,谈笑风生。
这种重要的场合潘欣怡等人自然不会落下。
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们,都纷纷为她准备了精美的礼物。
他们的眼里,仿佛并不存在今天同样过生日的宋柠。
宋柠对此并不在意,她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宋秋的朋友,不是她的。
她没有理由要求别人为不相干的自己的生日费什么心思。
她们的话题逐渐偏向了这时并不在场的周归珩。
宋柠听到他的名字,却抑制不住地,往她们的方向稍微移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听她们的交谈。
宋秋:“周二哥为什么没有来啊?”
“他好像有事要忙,”梁含冲她挤眉弄眼了一下,笑的暧昧,“放心,我几天前就看到他订礼物了。肯定是给你准备的,说不定等会儿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呢!”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打趣宋秋。
宋秋红了脸,却明显带着开心的笑,“讨厌。”
宋柠捏着裙摆的指尖不自觉攥紧。
她早就听说,宋秋和周归珩互相喜欢来着,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他们倆是一对。
想到周归珩那副清隽的模样,再看眼前宋秋如花的脸颊。
宋柠耸了耸肩,他们好像确实很般配。
大概是说累了,宋秋终于想起搭理自己旁边沉默的妹妹,她的目光瞥向宋柠因为穿不惯高跟鞋而略显拘谨的站姿,唇角微勾,对一旁的潘欣怡低声说了一句话。
潘欣怡于是大摇大摆地走到宋柠面前,不动声色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接着道,“宋柠妹妹,我有些口渴,你能帮我去拿杯果汁来吗?”
像这样的宴会,都会有服务生来回转悠递酒水,但大概因为他们这一堆都还年轻,所以来转的人不多。
宋柠抬眸看了眼摆放果汁的台子,离自己还有些距离。
她的脚其实已经很不舒服了,站都快站不稳,更别说再走上一段了。
“不好意…”宋柠想要拒绝,她和眼前这个精致的女孩并不熟悉,也记得她并不欢迎自己。
她可以选择拒绝她。
“妹妹。”
宋柠的声音适时插来,打断了她的回绝。
“妈妈说,让你多交些朋友,这样一个小请求你都不愿意的话,妈妈估计会很伤心。”
宋秋说的很是殷切,就好像宋柠只要再说出一个不字,宋母知道后就会哭出来一样。
宋柠蹙眉,心里面轻叹。
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拒绝潘欣怡,甚至拒绝宋秋,却没有办法对宋母的希望说不。
毕竟她曾经,是那么渴望有一个妈妈。
她于是妥协了,踩着对她来说并不舒服的鞋,尽量平稳地去拿果汁。
但她高兴的太早。
右脚的鞋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断裂,宋柠的身子一瞬间失衡,再次摔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就和上次的情景一模一样。
可是这次,没有一个周归珩从天而降保护她。
宋柠只能自救。
宋父宋母还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宋柠狼狈地爬起来,不看众人的目光,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大厅,她没有哭,反而挺起了胸膛。
但这落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她让司机送她回了宋家,但却不知道怎么,一瞬间并不想踏进去。
就在她在宋家门口徘徊时,一个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宋柠回头。
周归珩,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看了自己一眼,却并没有对她如今狼狈的模样表示奇怪,反而见怪不怪地对她伸出了手,轻声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过生日?”
鬼使神差的,宋柠伸出了手。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周家。
一进房间,宋柠就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草莓蛋糕。
想到宴会上梁含说的话,她移开了视线。
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觊觎,这是她从福利院时就知道的道理。
周归珩为她简单处理了伤口,不免唏嘘,“你好像总是在受伤。”
宋柠摸不准他这语气是什么意思,却本能地害怕他嫌弃自己麻烦。
“哥哥。”她于是软糯地喊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眉眼弯弯,“谢谢你。”
她大概知道这是自己的优势。
周归珩果然有些说不出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接着慢条斯理地打开蛋糕的盒子,往上面插蜡烛,又一根一根点燃。
在宋柠目瞪口呆下,将店家送的生日帽安到了她的头上。
“还没吹蜡烛许愿吧,”他轻笑,“来,过生日啦。”
“…”
宋柠呆了,傻傻地指了指自己,“这是…给我的?”
周归珩颔首表示肯定,本来没准备买蛋糕的,但听到潘子越跟他说小姑娘受委屈离开了,又连忙去买的,好在赶上了。
宋柠有些受宠若惊,她怔怔地望着周归珩的眸子,然后在他的催促下许愿。
她很认真。
这就让周归珩有些好奇,问:“许的什么愿?说出来,哥哥帮你实现。”
宋柠却慢慢摇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见状,纵然心里再好奇,周归珩也只好放弃了追问,然后变戏法似地又递给她一个礼物。
“也是…给我的?”
周归珩不置可否,“本来准备在宴会上…算了,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殊不知,他没说完的前半句,却让宋柠难免落寞。
或许这个礼物,是他为宋秋准备的。
可因为半道捡到了她这只落魄的小猫,为了让她可以开心一点,他才临时决定送给自己。
宋柠打开了礼物,里面乖巧躺着一个星星手链。
“怎么样?”周归珩期待着看她的反应,“喜欢吗?”
宋柠点头,这不是说谎,是真的喜欢。是即使知道这其实本该是宋秋的,却还是忍不住喜欢,忍不住想要拥有。
“那你开心了吗?”周归珩继续追问。
宋柠笑:“开心。”
即使是偷来的放松时光,也是真的开心。
“那以后你的生日,我都陪你过,好不好?”
周归珩看着她的笑脸,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
宋柠却呆滞了。
刚刚,在他的注视下,她双眸紧闭许下愿望。
“如果我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的话,”她在心底虔诚地说,“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日,周归珩都能陪我一起过。”
像是梦想照进了现实一般不可思议。
宋柠又没能忍住眼泪。
周归珩失笑地为她擦眼泪,他像是已经习惯了少女的多愁善感,无奈道,“怎么了,生日可别哭鼻子。我是来让你开心的,不是为了让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