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走？”
何芮朝着身后瞥了一眼，涂着正红色的手指缓慢捻起打火机，叼在唇边的香烟被点燃，火星子散发着盈盈光辉。
“我陪着您，家主。”
如一机械化的声音里总算有了一丝人情味。
小女孩回头望了一眼，水珠沿着青灰色石瓦从檐上滴落而下，如一垂手站在贵妃椅旁边，看不清何芮，只能看见她那一头波浪卷发。
掌心传来一阵滚烫，她忍不住呲牙，嘶了一声，不知何时，那烟头断断续续燃烧到末尾，触碰到她尚未痊愈的伤疤，疼得惊心。
地下室内，石柱上缠绕的铁链时不时被牵动发出声音，借着门口微弱灯光，隐约能看清石柱上模糊的人影，她抿着唇，迟疑了会，还是光着脚丫踩下那不知名的脏水。
血腥味以及下水道难掩的臭气扑面而来，水算不上深，堪堪到她膝盖处左右摇晃，荡漾出一层又一层看不清的波纹。
听见响动，那人影缓慢抬头，身形瘦弱，铁链似乎比他手臂还要粗些，死死禁锢着他的行动。
“别动，待会把人引来了。”
小女孩将手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转头回看了一眼，地下室门口处悬挂的灯泡晃了晃，打在人影脸上。
这才看清，是当初奋力想要留下来的小男孩，关于何颜何芮两人母亲的陈年旧事，也是他调查出来，只是没想到，他依从何颜的吩咐，之后……便被带到这样的地方。
“喏，给你带了一个饼，有些凉了。”
小女孩从怀里掏出用牛皮纸细心封好的饼，还散发着丁点肉香，她递到男孩唇边。
却一不小心被牛皮纸戳碰到掌心，几乎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男孩刚咬了一口那几乎快要凉透的饼，瞥见她脸上难以遮掩的疼痛，视线顺势看去，皱眉道：“她又烫你了？”
贝齿咬着唇瓣摇摇头道：“没事。”
男孩捏着拳头，反手捶向石柱，咬牙切齿般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可恶！”
“我们现在寄人篱下，就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你现在还这样。”
女孩叹了口气，连忙伸手抑制住他的动作，警惕回头看了看。
“当初费尽力气挤破脑袋也想进来，没想到，落到现如今这个样子，我劝你，最好还是跟家主投诚，这样耗下去，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难不成，你还想在看不见太阳的地方，浪费一辈子？”
女孩压低声音，又继续劝慰道，或许在他心里，何颜是在他濒临抛弃之际收留他。
“再说吧。”
男孩显然不想提及这个事情，又大口扯下一块饼，放在嘴里嚼了又嚼，含糊不清道。
见状，她没有再劝，匆匆将剩下的饼一并塞入男孩嘴里，脚下的水始终带着阻力，她走不了太快。
“时间不早，我得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她一步一步，脚底红黑一片，不知沾了什么东西，闻起来总有股腐烂味道，嫌恶的在水泥地上蹭了蹭，这才踩着楼梯，小心翼翼关上那最后一抹亮光。
整个地下室又恢复一片黑暗。
“家主，那小女孩又去地下室了。”
另一个手下上前跪地，左手放在右胸前，压低声音禀报。
“随她去吧。”
何芮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目光顺着那颗水滴，落在檐下青石瓦上，如一见男人没什么动作，皱了皱眉，朝他使去眼神。
对方这才后知后觉退了下去。
“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一个女的，我也不好意思动手啊。”
小黑屋外，几个男人站在一起窃窃私语，虞书锦听不太真切，只得坐在地上，手背上的吊瓶被摘除，针眼缓缓做疼。
“有什么不好意思动手的！她要是肯说，咱们就不拿她咋样不就得了？你们刚刚又不是没听见她说东国话，说不定，着女人在东国还认识谁呢，到时候咱们要是对她怎么样了，可仔细着脑袋！”
男人长着外八胡子，脸色黝黑，神经兮兮地开口。
“小胡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就小胡子去问吧。”
他怎么也没想到，上一秒还因为老大夸奖洋洋得意，下一秒，这样艰难的重担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缩了缩脖子，心里打起退堂鼓：“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快去！叫你问个话都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一样。”
另一个手下打趣着抬腿，朝着他屁股踢了一脚。
小胡子揉了揉屁股，嘟囔着，不情不愿地朝着小黑屋靠近。
虞书锦正靠着墙假寐，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秒，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喂，那个，你认不认识……怪老头？”
虞书锦没睁眼，但她那睫毛微微颤了颤，怪老头……
这个名号，她再清楚不过，是世人给她师傅的称呼，因为醉心医学，对所有事情都不闻不问。
“喂！问你话呢！”
小胡子伸手用力拍打着那扇铁门，见虞书锦不理他，当即有些恼火。
她佯装不耐烦地睁开双眼，怒吼道：“我哪里认识你说的什么怪老头！？我本来好端端的在医院，结果被你们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滚一边去，别她妈来烦我。”
小胡子骤然一怔，嘿，想不懂这小娘们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当即就来了脾气，作势要打开那扇铁门。
还是身后的老大及时叫住，停止了他的动作。
“小胡子！”
他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竟然一时间被眼前这个女人激怒，要是打开门，说不定……她就跑了。
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毫不留情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呸，你这个坏女人！休想让我给你开门！想跑是吧！没门！”
虞书锦听着他嘴里的咒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朝着那小窗晃了晃自己胳膊上的手铐。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那么点不好使？我怎么跑？你告诉我我这样怎么跑？要不你来给我演示一遍？”
话是这么说，她站起身时，小胡子却没听见脚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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