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一问完，教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韩清桁作为送命小能手，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肠子都要给悔青了。因为对面顾洛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其实他问出这个问题，也没真指望顾洛城会回答。
八卦群众的基本修养之一，就是从当事人脸上的或羞或恼的表情里抓取重点，通过自己脑补从而再添油加醋一把，然后一条新鲜的八卦新闻的就这么出炉了。
可是顾洛城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反倒一下子把他给整不会了。
韩清桁怂了一秒，他正要给自己找补，把这个话题掩过去，就听见冰山本人冷冰冰地开口了，
“没有。”
顾洛城这话应得坦坦荡荡，没有半点心虚。
洛小熙抬眼瞥他，见他神色自若，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着吃瓜的群众们却很失望，一群呆鹅的脑袋上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小问号。
哦？没有吗？
鬼才信呢！
就算现在没有，那也是暂时没有！
不过韩清桁倒是很会察言观色，立刻和周子深打哈哈道，
“城哥说没有就是没有，这些小道消息听着玩就算了，别当真哈！”
韩清桁这么一说，周子深也出来打圆场，转身招呼吃瓜群众道，
“就是就是，城哥什么人，高岭之花清白不容玷污，想吃瓜的都麻溜自己散了啊...”
见两个打头阵的都退缩了，其他人自然也知道这个话题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一个个脑袋又跟击鼓传花一样转了回去，然后压低声音低笑着讨论了起来。
洛小熙看着全班上演完吃瓜的这一出大戏，莫名觉得有点无奈又好笑。
也难怪她之前会时不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误以为顾洛城对她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原来在别人眼里也是这么看的啊...
不过现在他都当众澄清了，说明他是真的对她是毫无杂念，只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
洛小熙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结果转过头就对上了顾洛城冷冰冰的目光，冷不丁把她吓得心尖一颤。
干嘛这样看着她？她又不是真的玷污了他的清白！
她莫名其妙道，“干嘛？”
顾洛城不避不让地盯着她微微勾起的唇角，语气有些不爽，
“你还挺开心？”
洛小熙一言难尽地望着他，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是要跟她找茬，于是脱口而出，
“我开心个...”
屁字还没说完，就看见顾洛城眉头一挑，危险地眯了眯眼，
“还敢说脏话？”
洛小熙简直想拉着他打一架。
说脏话怎么了？
现在这个社会装得人模狗样的才不是正经人，正经人谁不是满口脏话？
她正想怼他两句，忽然意识到不妥。
什么时候她已经在他跟前肆无忌惮成这样了？
明明当初还觉得他很高冷不好相处，明明刚刚还为他澄清了两人的关系而松了一口气来着...
洛小熙被自己以下犯上的行为噎了一下，忽然想起刚刚韩清桁说的那句话
——不要当真。
他也许就是喜欢闲着没事戳叽她几下拿她来寻开心，或者是看在顾爷爷的情面上跟她走得亲近些而已。
人确实很怕自己太过当真，最后却成为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于是她默默收回了刚刚想说的话，沉默着没有再和他呛声。
顾洛城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沉默了，还以为自己那句话说得太重惹得她不高兴。
他垂着眼眸瞥她，见她神色如常，但是又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只顾低着头看着自己昨天发下来的卷子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从抽屉里摸出了几颗橘子硬糖，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洛小熙：“...嗯？”
她用眼尾的余光瞥了一眼，不明所以。
橘红色的透明糖纸包装用了十几年都没改变过，不规则平面折射着光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洛小熙平时爱吃糖但也很挑剔。她不吃奶糖一类的纯甜味的糖，唯独偏爱酸酸甜甜的水果糖。
她下意识地反应就是顾洛城连她爱吃什么糖这个细节都注意到，可是下一秒她又硬生生地掐断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可太尴尬了。
这就像在地铁站门口，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你就以为我要坐你的摩的。
也许是他也喜欢吃水果糖呢？！
早读预备铃不合时宜地打响了，语文老师抱着课本和教案走了进来，也打断了两人中间若有若无的微妙。
洛小熙盯着桌上的那几颗糖看了一会儿，还是摸出了手机在抽屉里窸窸窣窣地发信息。
熙：【什么意思？】
隔壁书桌的抽屉里发出一声“嗡”的声音，她余光瞥见顾洛城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信息就回过来了。
城：【求原谅。】
外头天光明亮，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响起。
就在这爽朗的天地间，玻璃窗映照着无数个小世界的倒映。
洛小熙小小地错愕了一下。
他这样的人也会主动放低姿态求原谅？
不过原谅什么？
他刚刚好像也没对她做什么吧？
洛小熙有些茫然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再纠结。她偷偷趁老师不注意，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然把糖纸捏在手心。伸手戳了戳顾洛城的手臂。
顾洛城偏头看了过来，就看见小姑娘张开了小手，示意他看手里的糖纸。
那意思是说，
——你的糖我吃了，所以我原谅你啦。
她的手很小，指尖匀称白皙，手指微微蜷缩，动作带着一种难言的羞怯和可爱。顾洛城以前没有留意过女生的手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么一看，竟然觉得挺有趣的。
他垂着眼眸看着她，那几秒钟的时间里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伸过手，收走了她手里的糖纸。
他的手干燥而温热，带着一种男生才有的粗粝感。
没有人听见，他把糖纸收走的那一瞬，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以及低得像用气音说的那句话，
——“小黏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