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散第二次听见范鑫名字，竟然是全校通报里。
国旗台下，老师大声宣读“撤销处分”的通告，林散才知道原来范鑫曾经因为参与替朋友出头一事被记了严重警告处分，好在高考前夕也从档案里撤销了。
他在学校的风声不止于此，孟欣然学姐毕业后告诉林散：“你猜猜你这么好看一女孩为什么没有人追？”
林散笑了笑，猜测：“也许我还是不够好看，或者他们不喜欢我这个类型？”
“没有这些可能，喜欢你的人多了，但有范鑫这家伙喜欢你，就没有一个人敢追你。之前你们年级有个男生给你写了情书，范鑫直接从他手中抢来自己看后扔垃圾桶了。”孟欣然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
也正是这些原因，即使范鑫从这个高中毕业出去两年仍然无人敢追林散，那家伙的风声足足在校园飘荡了两年。
高考那几天，高一高二放假休息，很遗憾，范鑫在出考场后没能见到林散，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成绩还未出来时，范鑫游手好闲每天守在校门口，只为能和林散见面，他仅仅是看见她，就已经感到非常满足。
范鑫时而提着送给林散的奶茶，时而提着送给她的面包，林散却从未收下，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收下这些东西。
可尽管林散再如何拒绝他的心意，范鑫却总是坚持不懈，他像那些天真的人一样，相信柔情和坚持能感化一个人。
一个阳光型帅哥天天出现在大众视野必然引起同学们的关注，虽然林散常被各类眼光注视，但她不习惯总是受人恶意的目光。
甚至，她在就餐时都能清晰地听见邻桌的人对她评头论足，发表各种难听的言论。
林散总结了许多原因，她最终归结于自己拒绝得不够彻底，不够狠心。
于是一天放学，她向范鑫坦白：“对不起，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以后就不要再见了，其实你已经给我的生活带来困扰。”
“困扰”这个词，说起来真的很刺耳。
范鑫那晚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喜欢，他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回答：“好吧。”不会再见了。
至此，他们的故事就在没有画上句号的情况下截止了。
林散回过思绪，才发觉任协南疑惑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协南询问：“林小姐，你认识他吗？”
“嗯，”林散点头，又说，“你能不能帮帮我，对他从轻处罚？”
“为什么？”任协南皱眉。
“我想他开枪应该不是故意的。”
林散的眼神诚恳，任协南点头答应，只是补充道：“不过擅自行动会有相应的处罚。”
后来林散一直低头滑动手机，而任协南待在阳台，断断续续接了许多工作上的电话。
临近中午十二点，林散背上斜挎包准备下楼买份午餐，任协南却拦下她，说道：“你脚伤还没好，吃什么我给你带上来。”
“不用麻烦，本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早就能正常走路了。”林散立在门边一边收拾背包，一边回应。
“还是我去吧，主要是刚刚接了一个电话，有些事想麻烦你。”任协南终于把话拉到重点，“范鑫说想见你一面，和你最后说几句话。”
林散顿时没了动作。
“午饭要一份西红柿鸡蛋炒饭，谢谢。”她转身往屋里迈步，嘴里平静地说道。
“你是答应了？”任协南带着笑意说，“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林散面部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只问道：“他说什么时候见？”
“后天下午两点，地点在浅尝咖啡厅。”任协南怕林散失约，强调，“分别也好，重逢也好，你一定记得去。”
“嗯，会的。”
午后的阳光明媚无限，稀碎的记忆拼凑成回忆的歌曲，终于到了约定见面的日子。
林散搀扶着白墙从电梯口出来，脚伤还是没有痊愈，她离开小区时正巧遇见坐在台阶上的黎烬。
黎烬今日的穿着很邻家少年，上身是纯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运动长裤。
黎烬打量林散，她身着一条纯白色连衣短裙，配上少女风格的白色高跟，谈得上精致。
“去哪？”黎烬问。
林散觉得气氛不大对劲，迟疑半秒回答：“去见一个人。”
她担心黎烬会责怪她又不听他的话好好在家休养，但黎烬却很平常地道出：“你伤还没好，我送你。”
林散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上一次坐黎烬的车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林散拉开车门坐进后座，不敢再有动作。
“给个目的地。”
林散顺着声音望去，黎烬单手把着方向盘，微微侧头目视前方。
“浅尝咖啡厅。”林散有一种乘坐出租车的感受。
整条路途黎烬都不再说话，他最多就问过林散：“听音乐吗？”
林散点头：“好。”
“要听什么？”
林散眼珠思考性地转了转，回答：“《复乐园》吧。”
黎烬的手划过显示屏，车间伴着前奏开始回荡悠长的音乐——
“那个嚷着要离开的小孩，
后来有没有幸福起来，
那个耗尽她一生的等待，
后来是否把委屈解开，
太多人追逐摇摆
平凡缺失了一块
怎填不满纯白
……”
林散用心灵倾听，歌词仿佛在诉说她自己。
“所以哭着笑着跌下来
走出来
就像没得到过爱
没有你在或不在的安排
原来遗憾的不能重来
傻傻等谁的关怀
用冷漠找寻信赖
……”
这是一部电视剧的主题曲，林散对这类慢节奏、旋律悠长的歌曲为最喜爱，它们歌词韵律渲染的气氛让她能感同身受。
音乐停止，车也停在目的地边，黎烬从驾驶座侧过头，抬眼看向林散说：“到了。”
黎烬的目光太容易让人动心，林散点头，表示一句“谢谢”后拉开车门离开。
黎烬懒懒地靠在座位上，他侧着目光看着林散走远，才重新发动车驶向它处。
浅尝咖啡厅内灯光都是暖色，空间不大，林散却没有看见范鑫的身影。
她首先给任协南打电话询问：“喂，你能联系到范鑫吗？我好像没见到他。”
“不好意思，现在我有点忙，我刚到警局，陈警官说前不久来了个女生表示知道黎烬，我得跟她聊聊，你自己先在四周找找看吧。”除任协南的回答以外，电话里是嘈杂的讨论声。
挂断电话后，林散抬头看见范鑫从店门进入，他穿着卡其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是非常正式的搭配。
见林散已经进入咖啡厅，范鑫挥手热情地向她打招呼，脸上挂着笑意，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灿烂。
“林散，好久不见啊。”是范鑫率先说出此话。
“好久不见。”林散一边礼貌回应，一边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没想到范鑫却突然开口道歉：“对不起，那天我让你受伤不是本心，当时只是为了救你，我没想过……”你会挡在他前面。
“是我自己去挡的，没怪你。”林散的笑容清澈美好。
“那……你的伤口现在怎么样了？我真的很抱歉。”范鑫目光关切地落在林散小腿缠上的绷带处。
林散笑着回答：“不用担心，已经快好了。”
“噢，那就好……”范鑫又问候，“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林散也随他客套。
范鑫无奈地笑了笑，回答：“我也挺好的，没人会说自己过得不好。”
“也是，”林散这次主动挑起话题问，“你怎么去做这行了？”
“这个啊，高考后我就直接去当兵了，然后表现出色就提拔成狙击手，也算是圆梦了。”范鑫没告诉她自己现在已经因为开枪的事被处置，以至于不能继续这个职业。
林散点头附和，正准备详细询问时，范鑫又问：“你应该要高考了吧？”
“还有一百多天，说多也不多，说少还有时间。”林散回复。
范鑫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低头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红色卡纸递给林散，解释说：“当年我高考时，你也为我写过一张，这个就当还你了，高考加油。”
“谢谢。”林散接过卡纸，她查看黑色碳素笔书写的加油语——
“林散学妹，高考临近，祝你鹏程万里，高考加油。
——范鑫”
范鑫这是将当初林散为他而作的加油语原模原样还给林散，他应该是想着两清。
“其实我这次约你来，是想最后问一些问题。”范鑫语重心长地说。
林散歪头问：“什么问题？”
范鑫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深情，他深咽一口唾沫，犹犹豫豫问道：“你说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还是上辈子缘分未尽？……我是想问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林散一愣，尴尬地以笑回应：“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哈哈哈，那从以前到现在呢，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啊？”这是范鑫最后一个问题。
“范鑫，抱歉，我们做朋友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你应该往前看，会有更好的人。”林散不会撒谎，她更不懂如何安慰人。
“我知道啊，但你不要道歉，没人怪过你。”范鑫此刻表现得倒是挺无所谓，“不过，我们确实有缘无分，其实我今天找你就是想把话说清楚，就当为了让我能完全走出来，所以——林散，希望你能彻底忘了我。”
范鑫说完拿着东西就起身，林散的不解很快淹没在范鑫离开咖啡厅的匆忙中。
原来这是一场永久的告别，林散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说到底，还是没有正式说声“再见”。
但至此，他们的故事草草了事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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