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成旭醒来的时候夕阳正要西下。
耳边是水流冲击的声音，他是被胸口的重物压醒的。
他抬起眼皮，胸口是三座大山，一只白猫、两只玳瑁歪着脑袋，跟围观稀有动物似的并排蹲在他的胸前。
原来它们也知道胸口的位置不宽，挤在一起身上的猫毛都压扁了。
那种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熟悉得让他觉得可怕，所以睁眼入目便是三只猫，他也不觉得奇怪。
有种快要被超度的错觉。
他的右手一动，手肘碰到硬物。
“呜呜呜——”
肖成旭偏头一看。
好的，沙发边上还有一只哈士奇在围观。
凌慈蹲在栗子两兄弟中间，左右不通，只能“pia唧”一下踩在肖成旭的额头上，优雅地离场。
肖成旭脸皮变形，“……”
看在昨晚的一饭之恩上。
他忍。
结果两只玳瑁学得有模有样，跟着白猫的尾巴又是一脚，印在肖成旭的颧骨上。
……这就过分了。
肖成旭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坐起，不幸走在最后一个的烤栗子脚底一滑，要不是肖成旭反应快伸手去接。
相信他的脸上就不止是三个梅花印了。
烤栗子的军火都已经展示出来了，又弯又尖，要是扣进肉里……
肖成旭后怕地揉了揉烤栗子的脸蛋，烤栗子皱着一张小脸拍掉他作乱的手，气呼呼地跳走了。
厨房里的水声停下，随之响起的是拖鞋拖拉地板的清脆声音，戚若楠站在沙发对面，“醒了？起来吃饭。”
刚刚是凌慈跑去厨房里告诉她肖成旭醒了的。
就算肖成旭是从九点钟开始睡的，那也已经有八个小时了，她看冰箱里的东西和茶几上的零食都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吃过早饭了。
这样对胃不好。
戚若楠也怕肖成旭睡沉进去，生物钟紊乱，干脆让猫去叫醒他。
猫猫们果然成功完成了任务。
凌慈功成身退，成为了第一只吃到罐头的猫。
肖成旭刚睡醒，人还有点懵懵的，看见戚若楠有点反应不能。
窗外的夕阳铺在窗边，戚若楠双手叉腰背对着暖黄的光线，面容隐入昏暗难以辨别，平日里披散着的卷发用发绳松松地拢在一起，卷发的边缘镀上了一层暖橘。
肖成旭眼前一晃，戚若楠消失在他的视野里，紧接着屋里的灯亮起。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反射性地闭起来。
戚若楠说话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走远，“缓一缓过来吃饭。”
毕竟是单身女性独居的房子，屋里的沙发长度不够，肖成旭身高一米八，缩在里面委实有些勉强，长长的腿要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才勉强够睡。
他起来的时候腿麻麻的，缓了好久。
久到几只猫吃完了饭又有时间来围观稀有动物了。
肖成旭：“……”
他受不了这个眼神，一瘸一拐地走了。
凌慈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肖成旭睡得暖烘烘的沙发，几只猫一起跳上去享受这个天然地暖，舒服地眯起来眼睛。
幸好肖成旭背对着他们坐的，不然得呕死。
再次和戚若楠面对面坐在餐桌上，这一次他显然要更加没有底气。
上一次好歹是有正当理由上门，这次可好，直接守在人家楼底下……
肖成旭好像能看见戚若楠头顶上好感度-1、-1、-1、-1……
爱凑热闹的大尾巴悄悄咪咪地挤到前排，搭在白猫的爪爪上，然后由于猫爪在上定理，被反手垫在了爪下。
借住在上面的小雨：“……”
为了前排吃瓜。
她忍了。
“抱歉。”肖成旭两只手捂着戚若楠给他打好粥的碗，眼睛盯着稠白的粥，不敢直视戚若楠。
“又给你添麻烦了。”
戚若楠倒不是很在意，“不麻烦啊，多两碗粥的事情。倒是你，给家里报过平安了没？”
肖成旭默默地喝粥，戚若楠也不强求。
她作为旁观的第三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道理能讲一箩筐，但没必要。
肖成旭都已经高三了，不是不懂事的年纪，道理都懂，单看他愿不愿意做。
“没事。”戚若楠夹一口菜，“要是你不嫌沙发挤，可以再住一晚上。”
大男孩埋在碗里的脸露出来了半张。
“但是……沙发使用期限到明天下午五点之前。要是我下班之后你还在屋里，那我就报警了。”
肖成旭的眼睛亮晶晶的，不住地点头。
凌慈趴在沙发上，简直是没眼看。
这好好一个人，怎么一到戚若楠面前讲究不会说话了呢？
而且，当一个人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可以报警了。
她好担心有警察叔叔大半夜过来□□啊。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凌慈的右眼皮开始跳了。
今天晚上肖成旭终于上道了一点，抢过了戚若楠手里的碗，自觉地去洗碗了。
戚若楠也没有闲着，与猫猫们挤作一堆，过上了左拥右抱的幸福生活。
小蝴蝶眼疾手快，在戚若楠一屁股挤进来的前一秒，利索地跳上了沙发的靠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插队的两脚兽。
戚若楠看着这只与白猫有着不同风格可爱的小猫，心里有些遗憾。
这么多小猫，只有这一只戒备心特别强。
能趁着它不注意摸一下。
但也只能是一下。
唉。
戚若楠很快没时间去想蝶妃了，爱撒娇的橘妃一个大踏步跳到她的腿上求摸摸。
她脸上的微笑都几乎要融化了，身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凌慈离开这个大型吸猫现场，踩着小碎步去厨房里观望战场。
在她的意料之中。
肖成旭洗碗的手法十分生疏，洗洁精的泡泡快溢出洗碗池了。
凌慈真的很佩服他能从泡沫中找到盘子，还能牢牢地抓住它。
虽然他小臂上的肌肉都暴起了，但还是值得表扬。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流淌着，水表上的指针也兢兢业业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幸亏肖成旭不是在这里常驻，不然凌慈又得担心水费超标，导致他们的伙食水平下降。
洗完了碗，肖成旭找戚若楠给他找了扫把和拖把，他在学校里值了十多年的日，经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当拖把停在哈士奇的面前，哈士奇抬头瞅了瞅肖成旭，然后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往旁边站了站。
一个来回，拖把抵住了哈士奇的尾巴，它皱着眉头回头，入目的是两脚兽更为认真严肃的表情。
哈士奇：“……”
他无可奈何地抬起屁股，垂着头委委屈屈地走到白猫面前。
“呜……”
我们回家吧。
这里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自家狗子的情绪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凌慈伸头与哈士奇贴贴额头，带头与戚若楠道别。
孤男寡女的却是有些危险，但她却意外地相信肖成旭的人品。
毕竟再也没有一个人比肖成旭更憨了。
戚若楠和肖成旭一起送猫猫和狗下楼，两人站在街道上目送它们离开。
肖成旭用余光悄悄瞥了眼戚若楠的侧脸。
这个场景，和电视剧里男主人和女主人一起送朋友离开的场景不说一模一样，那也是有模有样的。
男主人和女主人……
肖成旭的脸颊染上了红晕。
转身准备回去的戚若楠看到肖成旭绯红的脸颊和迷离的双眼，手背贴上肖成旭的额头，“昨天吹感冒了？”
微凉的手背贴上额头的一瞬，刺激的电流从相触的地方一下流窜到全身。
肖成旭的脸更红了。
“是不是发烧了？”
即将转进小巷的凌慈回头看了一眼肖成旭，不屑地撇撇嘴。
哼。
诡计多端的男人。
回到院子。
老爷子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宿管大爷，两眼锐利地扫视进入院子的猫和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再加一只狗。
都齐了。
老爷子又给它们倒了猫粮，这才放心地进屋里睡觉了。
凌慈见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让老爷子从一位惬意的房东变成了一个兢兢业业的查寝宿管大爷。
以老爷子的岁数，返聘回来的工资应该不菲。
然而很可惜，他现在不仅打白工，还要倒贴钱。
是猫猫们没用了。
老爷子爱抽烟。
或许她明天可以和老赵商量商量送一根给她……
然后凌慈就梦到自己被老赵堵在墙角做思想道德教育。
说她一只未成年小猫，怎么可以抽烟呢？
就算是成年的小猫也不能抽烟。
只要是小猫，就不可以抽烟！
凌慈急着解释自己就是想犒劳一下辛苦的大爷，但是一出口就是喵喵喵。
后来，整个村子的人都挤在店门口对她指指点点。
凌慈猛然惊醒。
噩梦！
她生无可恋地翻了个面，把脑袋从纸箱的门里探出来。
入秋，昼变短夜变长，六点钟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不像夏天，五点钟太阳都露出半个脸了。
秋天露水重，凌慈的头还没在外面呆多久，毛发的表面就结成了一层水珠。
她能想象到等入冬以后，她直接吃午饭情景。
以前做学生要早起上早自习，猫猫不用啊。
又等了一会儿，太阳终于慢吞吞地从山头爬出来。
凌慈今天没空去找戚若楠了。
今天周日，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张栋订了下午的动车票，她得去道别才行。
至少要对得起这两天吃的小鲫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