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路千凝自己也不太确定，真的面临这个选择的时候，她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保持现在这个想法。
毕竟是一条小生命，还是跟自己和所爱的人有关的小生命。它选择了他们，他们却要无情地把它扼杀。
“是挺难的……”唐岚岚自语。
唐岚岚参加到了司凛给的课题当中，现在又和他们住在一起，不用路千凝刻意去说，她或多或少逐渐明白到司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痛症在孩童时期最为艰难，因为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连疼痛这种自我保护的机制都没有的情况下，说得恐怖一些，他们甚至啃掉了自己的指头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还要司凛遇到了他的母亲，他才能平平安安地长到这么大。
这样对比起来，司凛他们的选择的确比自己的要难得多。
甘沛不过是有家族的精神病史，而现在看来，他本人也没什么。他对自己父母的病情不算了解，是不是先天的都不太清楚。
如果不是先天性的，那遗传的概率少之又少。
并且甘沛自己是医生，他也在修读相关领域的内容，对这方面了解得越多，也就越安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家心里都明白。
“我现在就去告诉他。”唐岚岚突然萌生起了巨大的勇气。
“去吧。”
甘沛正在客厅和司从泰下棋。
唐岚岚气势冲冲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神同步地从棋盘上移开视线放到她身上。
“怎……怎么了？”甘沛有些奇怪。
“甘沛，我怀孕了。”唐岚岚声音很大，仿佛不这样吼出来她就没有勇气说了。
甘沛愣住。
司从泰呼地一笑：“好事啊。”
甘沛看了棋盘一眼，站起来把唐岚岚拖到一边，又瞄了司从泰一眼：“你……你没骗我？”
唐岚岚狠狠打了甘沛一下：“你几个意思？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我这不是……”
语无伦次之后，甘沛干脆突然张开双臂，用力地抱紧了唐岚岚：“岚岚，谢谢你，谢谢你。”
甘沛说着，竟然在唐岚岚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你发什么神经嘛。”唐岚岚推开他，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湿了一片，“脏死了。”
甘沛又哭又笑的：“就是想谢谢你嘛。”
司从泰微笑着看着两个年轻人。
唐岚岚反过来抱住甘沛：“你愿意要它就好。”
“我怎么会不愿意要？这是我们的孩子啊。”甘沛有些莫名其妙。
唐岚岚顿时感觉自己想太多了。
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的路千凝，忽然有些感触。
如果轮到司凛的时候，他会不会改变他原本的想法呢？
路千凝突然觉得，甘沛的话，肯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当初的坚持，只因为他不想开始，但箭一旦离弦，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可司凛呢？
路千凝默默地转身，拾级而上，回到房间里，再也没有刷视频的心情。
她一直在哪里发呆，直到司凛回来。
要问她想不想要一个孩子，她当然想啊，能和司凛有一个共同的爱情结晶，会让他们的婚姻变得更有意义吧。
司凛一路走近路千凝，却一路和她对视。
司凛坐到床边，准备伸手揽过路千凝，没想到她往后躲了躲。
路千凝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可能伤害到司凛，于是定住了，准备就这样让他抱。
司凛早就察觉到路千凝不对劲，他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才会想去抱抱她，结果她躲开了，那让她烦心的根源，肯定在自己身上。
“我做错什么了吗？”司凛轻声问。
“司凛，你累吗？”
“不累。”
“那我们洗澡，睡觉吧。”路千凝说这话时还故意顿了顿。
“嗯？”司凛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不累又要洗澡睡觉？
“我们那些措施，就不做了吧。”路千凝低声说。
司凛耳朵一红。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从来没有人主动说起过相关的问题。
“怎么了？”司凛忽然有些心虚。
“你养的那条魔鬼鱼，即将要迎来它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司凛的反射弧本来就有点长，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路千凝的话其实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们……”路千凝干脆背过身去。
司凛想开口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于是沉默了很久。
路千凝有些无语：“我说得这么明显，你倒是表个态啊！”
“这件事会让你受苦。”司凛貌似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频道。
“怎么会？”路千凝猛地回头看他。
司凛为什么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此的淡定？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他就能想到天南地北去。
有时候真不能怪他反应慢，大约他从小就习惯比别人想得周全，或许他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问题，而是每一个答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压力，都会比别人多。”
“可是，有了你的孩子，我肯定也会比别人要开心啊。”路千凝回味过来。
司凛不是不同意这件事的，也没有特别的抗拒，或许两人真正结婚了，想法是会改变的吧。
他是担心她需要做比常人更多的检查，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的根源，都来自于他的身上。
司凛不希望她因为他而备受痛苦。
但他不知道，路千凝心里想的是，如果能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那些痛苦又算什么，他肯定会用加倍的宠爱来偿还的。
“顺其自然吧。”司凛丢下五个字，转身走了。
“哎，你去哪？”路千凝总觉得这个话题还没讨论完。
“洗澡，睡觉。”
路千凝怔了怔，抱起放在床头的小西瓜，将头埋进去呼呼地笑。
司凛因为打扫机器人的事情在业界名声大噪，飞创也跟着水涨船高。
孙小丽是真的再也没有找过司凛。
路千凝知道真相，但她谁也没有告诉，包括司从泰，她都没跟他说过司凛已经遇到他的亲生母亲了。
最近一次知道孙小丽的消息，是从喻丹嘴里听来的。
喻丹和她或许真的有某些缘分在吧，尽管喻丹很清楚孙小丽卖的那些东西多多少少有骗人的成分在，并且她也不是没有被骗过。
但喻丹和孙小丽还是有联系，甚至偶尔还相互打电话。
喻丹知道路千凝和路锡扬都不喜欢孙小丽。那天也是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喻丹不小心说漏了嘴。
说孙小丽离开了柏城，去了B市找机会，说她这个年纪还能有年轻人的干劲，真的很佩服。
路千凝和司凛对视了一眼。
他们瞬间就明白，当初一直缠着喻丹的孙小丽，也没有告诉喻丹她的真正身份。
喻丹捕捉到司凛他们的表情，以为他们不高兴提起这个人，于是主动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路千凝自然也不会再提。
那天路千凝和路锡扬一起去见一个客户，那个客户正好对环保事业充满着兴趣，一个劲地问路千凝，飞创会不会还有类似的仿生装置的建立计划。
路千凝随口说了司凛那个垃圾分类投放装置的想法，没想到引起了客户的广泛关注，并且当场提出要和司凛约时间见面。
路千凝问他要了名片：“这还是让司先生自己决定吧。”
“好的。”客户的态度相当诚恳。
果然，晚上路千凝回到家里，和司凛说起这件事，司凛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张名片。
路千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垃圾分类投放装置的这件事，司凛并不是真的毫不在意，他是真正想把这件事给落实下来的。
万万没想到司凛的进度那么快，没两天就告诉路千凝，决定要和那个客户合作了。
“之前你犹豫了这么久都没定下来，怎么回头就确定了？他有什么优势吗？”路千凝有些不解。
“嗯。他家里有个公司是研究再生能源的，正在建造一个垃圾燃烧发电的项目，另外和他们合作的好些公司，都是涉及环保项目的，例如塑料颗粒再利用之类。”
司凛很少那么多话，显然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
路千凝也为他高兴。
司凛见路千凝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怎么了？”
“之前还骗我说这件事做不做都无所谓，怎么，现在找到后台了，就现形了？”路千凝双手环抱。
“……哪有。只不过，又要开始忙了，家里的事情……”司凛其实有些犹豫。
路千凝自己也很忙，实在不应该把家里以及司从泰的事情都交给她来照顾。
甘沛和唐岚岚的那个项目正进行到关键时期，两人都经常不着家的，加上唐岚岚怀孕了，精神不是太好，通常到家倒头就睡觉。
她也向路千凝表示过抱歉，说家里的事情有些力不从心。
路千凝当然不怪唐岚岚啊，她也很期待她们的孩子降临，两人还说好了，以后她们的孩子都要相互叫对方做干妈。
“我没事啊，正好锻炼一下持家的能力。”这件事路千凝想做很久了。
比起在外打拼，她更喜欢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嗯？”
“那天见完这个客户，我就和我爸说了，要是司凛真的谈成了，说不定我就做不到准时上下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