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会议室里,一时间寂静得仿佛全员掉线。</p>
如果仔细看每个人的表现，会发现技术中心的专家们齐齐灵魂出窍，脸上的神色茫然又微妙。</p>
他们好像对屏幕上出现的提示词产生了浓厚兴趣,但丧失了理解中文词汇的能力,只能凝固在镜头前一动不动。</p>
项目组的资深策划们也如遭雷击,看上去是完全不知道自家老大与中台部门的神秘关系。</p>
想提问、想尖叫、想疯狂八卦……但碍着自己的绩效还要上司打分所以一个字都没敢说。</p>
饶是PM见多识广,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磕磕绊绊想说些圆场的话，想了半天最终决定扮演聋哑人。</p>
而沈光意愣是撑住了场面，做功能演示时，言简意赅有条不紊，全然没受插件的影响。</p>
听着他冰冷又平稳的声音，大家的注意力随之回到正题上。</p>
沈光意把公事讲完,还道：“周六我去拆夹板，下周回来坐班，离功能上线还有两个版本日,有建议可以当面沟通。”</p>
“这季度不怎么忙,可以多休息几天。”有人拍马屁,“你对你们中台实在太操心。”</p>
沈光意扯了扯嘴角：“我怕自己不在公司，有些谣言会满天飞，必须要操心一下。”</p>
已经在手机里聊起高管私生活的中台员工：“……”</p>
“放心吧领导，有谁敢在背后泼你脏水，说你被Clear绑架劫持,我一定为你澄清。”方月憋不住了，说。</p>
因为沈光意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人，所以讨论完以后，会议基本结束。</p>
氛围松散下来,陆续有人断开连接，闲聊几句也不是问题。</p>
沈光意淡淡地回复：“那有劳方老师帮我讲一下了。”</p>
“嗯嗯嗯！我肯定说真相是我们技术中心在奴役Clear……”方月道。</p>
她的话没有讲完，听到沈光意说：“我和他在同居，基于感情，双方自愿。”</p>
接下来退出会议室，关掉台式机，沈光意拄着拐杖走出书房。</p>
和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理智自持不同，他其实差不多快要被羞耻感冲昏头脑。</p>
去厨房找林观清的路上，他咬着牙，已经想好了许多激烈措辞。</p>
比如你们策划就是爱搞各种自动化工具偷懒，再比如台式机里有记忆插件，怎么不提前和自己说？害得这会议差点开不下去……</p>
但他推开厨房的门，铺面而来一股浓浓的排骨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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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p>
午后阳光充沛，林观清倚着大理石卓沿，专注地看着煲汤火候，手机反扣在流理台上。</p>
沈光意顿了一下，那些质问全都咽回嗓子眼，糖浆般流淌到肺腑里。</p>
“Shimmer，怎么了？”林观清望向他。</p>
沈光意不太自然地问：“你的电脑里怎么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软件？”</p>
林观清困惑：“还好吧？”</p>
说起这个，他后知后觉：“之前小秋做作业，搞了智能辅助程序，非要我装一个支持他的成果。”</p>
见沈光意神情有些复杂，林观清一时想不起那程序具体有什么用，只记得花里胡哨的特别烦人。</p>
于是他一边给咕噜冒泡的汤水里放调料，一边问：“所以我弟做出了人工智障？”</p>
“不，再厉害点它就要成精了。”沈光意回答。</p>
紧接着，他说：“Clear老师，当着一群人的面，那款程序识别Shimmer是你的恋人，你有什么看法？”</p>
这位Clear老师怔了怔，沈光意以为他感到窘迫，但很快他翘起嘴角。</p>
“谢谢代码给我的名分？”林观清道。</p>
沈光意本来想翻白眼，但实际笑了出来，说：“你感谢完了想想回公司该怎么办吧。”</p>
这件事根本没救了，再怎么找理由，都是自欺欺人。</p>
林观清打开手机，工作消息没几条，狗仔记者一大堆。</p>
苏应钟：[下周请一定要回公司上班好么？倒没别的事，主要想看你还怎么厚着脸皮用公事做遮掩去楼下看Shimmer。]</p>
谢屿：[我在发现Shimmer房间背景很眼熟的时候，就全程录屏了，要换请交出你弟童年照（原版非复印件）。]</p>
策划组-小七：[老大，原来你会和人说晚安，也会关心人几点下班。]</p>
小七截了一张图，上面是林观清这半年在群里的发言，除了每周固定的封包通知，就只有一些重要的Patch记录。</p>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家伙是个冷酷的工作机器，从来不和大家吹水。</p>
敢情在背地里自有丰富的感情生活。</p>
小七很悲愤：[你哪怕多给我们发个表情包！！]</p>
现在林观清发了一张表情包过去，那是一张在技术中心使用评率颇高的图片，上面画了一只灰头土脸的小黄鸡。</p>
并且配字是:[在忙着给尊敬的Shimmer打工.jpg]</p>
与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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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谢屿见林观清没回复，拉一个三人小群。</p>
里面有他、林观清和沈光意。</p>
随即他问：[我还有一个半小时下班，你们准备让我怎么和小秋讲？]</p>
林观清：[其实我没想瞒着他。]</p>
谢屿：[哦，你不用强撑，其实把他上司拐回家这种事，在他面前确实有点难以启齿。]</p>
林观清：[不是，但Shimmer还没同意加入相亲相爱的群聊。]</p>
他们俩和林秋宿有一个微信家庭群，名字叫做[相亲相爱一家人]，主要用途是逢年过节发红包。</p>
谢屿：[……]</p>
谢屿：[不好意思，我高估你了，本群立即解散。]</p>
沈光意赶在解散前说：[等我下周方便买菜下厨，请带小秋来吃饭吧。]</p>
谢屿这时候开始犯难：[我们的见面礼拿什么合适？]</p>
沈光意的话里暗藏危险：[让林秋宿准备好这份插件程序的技术文档。]</p>
如果林秋宿还在鸿拟实习，这件事肯定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p>
但正读大四的小林同学提早进了实验室，在苦兮兮地给硕导打工，并不知道风雨将至。</p>
前同事要么关系没有熟到能闲聊，要么在他面前讲谜语，含蓄地说他哥有出息。</p>
林秋宿看了以后一头雾水，回顾这些年，自家兄长确实挺不容易。</p>
于是他很给面子地说：[还不赖啦。]</p>
从实验室回到望江公馆，林秋宿和谢屿差不多是同时间到家。</p>
“下周去你哥家吃饭。”谢屿通知，“事关一位新成员，他想郑重和你重新介绍。”</p>
林秋宿向来与他默契，几乎是一刹那，就理解了言外之意。</p>
“他的男朋友我认识？”他敏感地揪住字眼，“是同学还是同事？他早说啊，我可以打打助攻。”</p>
谢屿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要是让你帮忙，你可能有些发憷。”</p>
“看不起谁？”林秋宿哼声，“我帮他传了话就跑，哪里值得怕？”</p>
谢屿道：“这个人就和你坐在同一排，当时每天见面每月汇报，你还学着方月叫过他老板……”</p>
见林秋宿瞪圆眼睛，谢屿弯起睫毛：“Shimmer说你下次可以跟着喊哥哥。”</p>
·</p>
周一上午十点半，鸿拟。</p>
沈光意穿了一身白色风衣，在园区门口打卡考勤，路上遇见的同事关心他身体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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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客套地表示自己恢复得很好
以同事意味深长的反应来看
对方大概在默默诧异Clear居然挺会照顾人。</p>
上周在视频会议上弄出闹剧
沈光意郁闷过
也羞恼过
但并不担心影响日常工作。</p>
这周如他所想
没起多少波澜
大家公对公私对私
上班时间并不调侃感情话题。</p>
到了午休时间
方月忍一上午终于没忍住
让沈光意请客吃外卖。</p>
沈光意没什么异议
在小组群里发起拼单
每个人点完后由他这边统一付款。</p>
随后
纪弥点进链接一看
瞧见买单人是林观清。</p>
“你们直接就不演了？”纪弥不可思议。</p>
沈光意道：“上午策划那边刚闹过一波
吃掉我小半个月的奖金
你们尽管下单
不要和Clear客气。”</p>
纪弥轻笑起来：“恭喜
这么久了
有一个好结果。”</p>
沈光意听他道喜
小声说：“我本来还想欺负他
多拖他一下的。”</p>
纪弥问：“那是什么让你软了心？”</p>
“那天拆完夹板
我晚上睡不着
他就撑着眼皮和我讲故事。”沈光意回答
“从他的十六岁讲到了来鸿拟。”</p>
说到这个
他耸了耸肩膀。</p>
“听完的时候我想
我好像终于得到他了
不只是光鲜亮丽的Clear
还有一个落水挣扎的林观清。”</p>
“我也意识到自己算是完蛋了
怎么连他哪种样子都喜欢？”沈光意大大方方地说
“就只好认栽吧。”</p>
讲完的时候
窗外天蒙蒙亮
沈光意靠在林观清怀里。</p>
林观清的语气一直很平稳
聊起人生的最低谷
也没有表现出被现实条件所束缚的不甘心。</p>
甚至说到结尾
由于沈光意的情绪不太明朗
他无奈地说：“我没有卖可怜啊Shimmer。”</p>
沈光意当然很清楚
对方没有那种意图。</p>
林观清只不过为了陪伴他度过长夜
诉说一则漫长曲折的睡前故事
?)</p>
袒露一个趋近完整的自己。</p>
于是
他字句清晰地否认：“我知道你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这里也没有任何额外的东西。”</p>
这么说着
他牵起林观清的手
摁在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脏上。</p>
借由凌晨时分漏进窗帘的日光
林观清半垂下眼
对上了沈光意的视线。</p>
“我只是纯粹地很想、很想爱你。”沈光意坦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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