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墨菲定理 > 正文 65、庄梓修X张花花番外
    庄梓修是一个艺术家,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艺术家多半有点疯巅,这一点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
    画了半辈子的女人肖像, 有一天,庄梓修宣布不再画人物了。
    不再画人物之后, 他笔下的主角变成了一只猪,这只猪不是别的猪,它有一个亲切的名字,叫做张花花。
    春暖花开的时候,由投资界大佬孟柯主持的高新产业孵化园正式开始动工。在这个“拆”之国度,每天都有无数的工地在动工,这种平平无奇的新闻连地方报纸的版面都排不上, 但这一次, 孵化园动工的新闻却上了艺术资讯的首页,因为孟柯请到了著名艺术家庄梓修来给这个孵化园做园区设计。
    庄梓修年少成名,从来只以画家的身份出现,但是某一年他路过藏区时友情帮忙修了座庙, 因为这一座建筑, 数个美院甘心奉上自己建筑设计学院的院长给他当。后来,他就成了南铃的导师。
    这次孵化园的设计,将是庄梓修第二次亲自出山奉献作品,业界都很激动,艺术和建筑杂志的编辑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激动地猜测他与商业结合后会将爆出怎样的火花。
    时间回到孵化园开始打地基的第二天,孟柯找到了庄梓修所在美院的院长, 提出要在学校设立一个专门奖学金,院长高兴得不得了,却听到孟柯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让校长帮忙请庄梓修出马,替他手上的一个公益项目做园区设计。
    院长很心塞,除了真的带了几个学生之外,这位庄教授和他一点也不熟。虽然挂了教授的名头,庄梓修一没参加过学校的师生会议,二没理会过学校制度及各项考评,在校长的眼里基本上做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谁让他是个名人呢?名人即大佛,他能供,却不能请。
    硬着头皮答应后,校长忐忑地给庄梓修打了个电话,被他挂了。
    孟柯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不成功过。第二天,连夜躲到天津和友人窝在小酒馆里喝酒的庄梓修还是被找到了。
    孟柯说:“听说你今年秋天要去欧洲做访问学者,刚好,在你去的那个城市我也有一家美术馆。”
    庄梓修问:“哪一家?”
    孟柯说:“随便哪一家。”
    向现实主义低头,庄梓修最终把这个项目接了。
    设计团队有三个人,庄梓修加他的两个学生——南铃和孙晴。提出要亲自监工的孟柯把工作地点定在了六环外的一间小别墅内。
    俗称,心怀不轨。
    一走进小别墅,庄梓修就知道这里的小花园是谁设计的了。孙晴也发现了,她起哄问:“庄老老老师,你看南铃这个作业交得怎么样?”
    庄梓修回答得勉勉强强:“就那样吧。”
    这幢小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和南铃相熟,他们待她,亲切的就像一家人。孙晴又打趣说:“老老老老庄,你说我们俩像不像是蹭喜气的送亲团?”
    庄梓修没力气搭理她:“行了,你的假我放了,找你男朋友唠叨去吧。”
    孙晴本来图的就是这个,计谋得惩,非常欢快的就离开了。
    南铃是庄梓修的学生,孟柯则是南铃的学生。从他们把工作地搬到小别墅起,孟柯没有一天不在南铃的身边打转,他好像拥有着全世界最旺盛的好奇心,什么问题都要问一问,偏偏南铃又最爱解释,每一个细节的偏差与修改都要对他讲得清清楚楚。
    一天天下来,庄梓修就像一个被人扔在一边的孤寡老人一般,只能默默无言地画自己的设计图。
    每天晚上,孟柯都会亲自下厨,变着法的做好吃的,每一次吃到,庄梓修都会在心里悄悄地惊讶一下,但看南铃的样子,似乎她早已经习惯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那个像冰块一般的南铃,好像也在慢慢的融化。庄梓修发现,她眼睛里的狠和倔、痛和累,时常在某一个瞬间会变得淡下来,这种瞬间的发生频率,大概和孟柯的出现频率差不多。
    时间久了,庄梓修就不吃那把狗粮了,他选择搬一张躺椅到小花园里面去工作,要独自一人的,以免被冲撞了灵感。
    午后的小花园里确实只有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不是人,而是猪。
    自从这个家里来了南铃,张花花和主人的亲近次数明显变少了,孟柯早有预见,为防这种厚此薄彼的行为伤了猪心,他决定给张花花放开一项它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在小花园里自由地奔跑。
    一人一猪,就这么相遇了。
    张花花不怕人,并且有着丰富的同情心,每当它跑累了,就会自动到庄梓修的躺椅下趴着,用自己哼哼哼的声音安慰一下躺椅上面一动不动疑似偏瘫的可怜人。
    感受到它的情意,有时候庄梓修会停下手中的画笔,伸出手在张花花的头上摸几把,张花花很享受这种感觉。
    庄梓修喜欢这个小花园,也喜欢自己脚边的这头猪。南铃的设计是极好的,像她的人一样好,那么天然,散发着凌利的灵气,正和少年时的他一模一样。
    少年时的庄梓修,背着一贫如洗的家人全部的期望,被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收入了自己的画室。父亲和幼妹都得了家族基因里携带的疾病,他每天天不亮就到达画室,替画家收洗张罗,然后开始一整天疯狂的画画。
    没有交学费,只靠打工,画家对他教得很随意,并不像对其它学生那样认真,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花了三天三夜画完的画也不会被看上一眼。
    但是庄梓修有着一身的倔劲和身上的责任,他拼了命一样吸取所有他能够看到的知识,直到自己变成画家的画室里画得最好的学生。
    成名不像想像中那样简单,有一天他无意中撞见,自己的母亲为了让画家把一个重要的参赛机会给他,进了画家的房间。
    第二天,他质问了母亲,母亲坦言自己没有能力赚大钱,无法看着丈夫和女儿在痛苦中死去。母子二人相拥而泣,看着母亲被生活压倒的泪颜,庄梓修提起笔画了一幅肖像画。那幅画后来在那次重要的比赛上拿了金奖,将庄梓修送入了艺术世界的大门。
    自那之后,他画了十多年的女子肖像画,给了父亲和妹妹极好的疗养条件,让他们体面地活到了离去之日。后来,再嫁的母亲也重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一切都很好,只有他孤身一人,永远忘不了当日相拥而泣时一个少年心中的恐惧。
    哼哼哼,张花花在脚边叫他。
    周末的时候,墨菲和李洱也到小别墅里来了,人和人的关系连成了一个圈,原来这些人中间有着那么多的缘分,而他庄梓修,不过就是里面的那条线。
    或许是因为熟悉的朋友都出现了,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庄梓修第一次看见南铃笑了。她笑起来也是那么的灵,那么的美,那天然下垂的嘴角一旦上扬,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角度,也美得让人心颤。
    这天同时是李洱和庄梓修第一次见面,李洱把庄梓修叫到小花园里,偷偷和他进行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他说:“我一直听墨菲提起你,我想谢谢你从小到大一直照顾她。”
    庄梓修摆摆手:“也不光是我照顾她,她也会照顾我。”
    李洱笑了:“她照顾你?那你有没有伤着?”
    看着夜色中的小花园,庄梓修有些认真:“她照顾我,照顾的是心。也许你不会相信,墨菲一直是我人生的榜样,我只希望自己能够活成她那个样子。”
    李洱说:“那可能需要一些辛苦。”
    庄梓修看向他:“如果她不肯辛苦,你也遇不着她了。傻的人最有福气,什么不可能的东西都敢争,可是聪明人,永远要死在自己的聪明上。”
    李洱想了想:“共勉。”
    被庄梓修嘲笑是傻子的墨菲,十分关心他们在聊什么。见她那个样子,孟柯和南铃都拱着让她自己出去找,于是,三个人轻手轻脚地跑出来偷听。
    他们躲在李洱背后的树下,月色那么朗清,庄梓修什么都看见了,可是他不说。
    他还看到,南铃没有披外套,孟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推了两把不收,他直接把人拉到怀里搂住了。
    这个世界里,就他庄梓修一个人最多余。
    第二天,秦叔和南城在河南老家的酒楼开业,孟柯和南铃都去了,又把庄梓修一个人丢在小别墅里。
    庄梓修拿着一本从不在人前拿出来的速写本,低头画了半小时,实在是画不下去了。
    张花花跑累了,又过来在他的脚边趴下,哼哼哼哼的叫。
    庄梓修看了眼张花花,伸手把速写本关上,从设计图底下抽出一张干净的白纸,对着张花花画了起来。
    一张又一张,他的心头纷乱,手速飞快,从白天一直画到了黑夜。
    春花开过,夏蝉起鸣,季节变幻如风景流逝,孵化园也终于峻工了。
    在孵化园正式峻工的那个晚上,小别墅里又搞起了聚会,除了常见的四人组之外,也请了庄梓修,因为他即将远行去往欧洲,墨菲和南铃都想趁这个机会为他践行。
    饭后他们再度玩起了桌游,五个人不好分组,墨菲力证庄梓修智商超群,请求让他加入自己和李洱的小组以填平自己运气的缺陷。
    众人欣然同意,因为李洱说:“墨菲,你这个运气是填不平的。”
    墨菲反驳道:“那我上上上次不还赢了孟柯一个公司么?”
    孟柯提醒她:“我记得你赢的手段很不光彩,似乎是用自己的运气坑死了我。”
    墨菲就无言了。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墨菲没有成为这个晚上的坑,这个晚上的坑反而是庄梓修。他把把都输得最惨,最后竟然玩出了负分,李洱和墨菲辛苦得下的积分被他拉下了一大截,最后三不敌二,惨败收场。
    彻夜动脑之后,第二天大家都在小别墅的客卧里补觉补到了中午,孟柯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听见有人敲他的门。
    睡眼惺忪地开了门,门外面是庄梓修,他已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一本速写本,向着孟柯递来。
    孟柯问:“这是?”
    庄梓修说:“拿着,不然我就摔你脸上。”
    从来没有被人放过这样的话,不过孟柯还是把速写本接了过去。
    庄梓修说:“我改了机票,今天就飞了。跟你说件事,把身边的人都照顾好。”
    孟柯眯着眼睛问他:“把谁照顾好?”
    “张花花,他是我的好朋友。”
    说完,庄梓修就走了。
    管不了那么多,孟柯将门一甩,扑到床上又睡了起来,一直睡到程姨一间间屋子把人叫起来,他才想起来,床头上摆了一本速写本。
    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热烈地照进来,孟柯翻开那本速写本,看见了一张极美丽的人物肖像。画上画的是一个少女,她手中拿着一支画笔,凝眸向着画外看来,那双眼睛深沉而哀愁,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正是他所熟悉的眼睛。
    他画的是南铃。
    往后翻一张,是南铃。
    翻一张,是南铃。
    翻一张,还是南铃。
    南铃。
    去欧洲的半年后,国内的艺术界方才听说,庄梓修已经不再画人物肖像了。
    他在欧洲开了新的画展,里面展出的所有画作都是他最新的创作。
    国内的艺术编辑千里迢迢飞往欧洲,去观赏他最新的艺术创新,还没走进场馆内,先看到了大幅的海报——海报上是一只肥肥的猪和一个人,一猪一人相对,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风格很是戏谑。那异化的人像还是非常好辨认,正是庄梓修本人。
    艺术编辑的身后,一对从国内来旅游的青年男女走了过来。
    男孩拿着一张手册说:“听说今天这里还有一个中国艺术家的展览,我们找找看吧。”
    女孩左看右看,突然发现了庄梓修画展的海报,她拉了拉身边的男孩:“你看,那个人——”
    女孩似有犹豫,艺术编辑想,海报上没有多少信息,还都是英文的,她也许不确定。他准备开口告诉女孩,这正是他们想找的中国艺术家的展览。
    这时,听得女孩轻灵的声音说:“那个人,他好像一头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