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
安静的家庭病房中一片昏暗，只有电视屏幕亮着。
画面里，高层大厦被火海吞没，汹烈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夜晚的上空。
电视机内隐约传来播报员的声音。
“……大厦爆炸之前，我们听到了明显的枪声…双方经历了激烈的交战……就在刚才…最后一位人质已经成功获救…而我方潜入大厦的一名士兵没能离开……”
方诗岭坐在沙发上，握住遥控器的一只手抖得厉害。
“天呐！你看新闻，慕氏大厦爆炸了！”
门外分诊台，三个小护士捧着手机凑在一起谈论着热搜词条。
“爆炸？怎么回事啊？”
“我刚才一直在看转播，有绑匪挟持了人质，还有钟意呢！”
“不会吧…我下午才看到她父亲被检察院带走调查的事，这才多长时间？怎么闹得这么大？”
“不知道，现在人云亦云，说是好像跟十年前的研究所爆炸案有关…”
“欸！我知道我知道，我爸妈还跟我说过这事……”
病房内，方诗岭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爆炸现场，脑海中的画面突然开始疯狂跳闪。
“咚…”
遥控器脱手落地，方诗岭感到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要从封闭的记忆中脱离。
“啊……”
她用力捶打着头部，却无法减轻痛苦。
女人摔倒在地，捂着脑袋疯狂打滚，额角撞上了茶几腿，鲜血直流。
分诊台的三个小护士听到声响，立刻停止谈论冲进了病房。
挣扎中的女人力气特别大，三人勉强将她按住，其中一人说道。
“快通知徐医生！快！！”
靠近门边的小护士连忙点头，慌里慌张的跑去分诊台打了电话。
这个夜晚，北城纷纷嚷嚷。
钟世尧配合调查、慕氏爆炸、钟意高空坠落昏迷后送医抢救，等等“热闹”加起来，比十年前的案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被扑灭，整栋大厦的上层建筑无一幸免。
四处都是焦黑的废墟，空气中的气味焦糊难闻，淋漓的水渍在余热的高温中冒着水气，迅速蒸发。
蒋前是第一个带队冲进来的。
看着面前的景象，他还是无法接受叶南葬身火海的事实。
她刚刚授衔，又那么年轻，大好时光努力生活，好日子就在后面等着。
她的任务明明已经完成了，也不需要那拼命争取来的十五分钟…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
老白弯着腰，在一堆已经被烧脆了的吊顶板中执着的翻找着。
老郝带着耗子和小五，恨不得把每个房间都翻个底朝天。
大家心知肚明，爆炸过后又持续了多次小爆炸，那么大的火，人早就成灰了，不可能还有囫囵个的东西。
“…有线索了吗…”
与大家一样，林泽海一夜未合眼，刚把手上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便急吼吼的要来亲自看一眼。
蒋前用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眸扫过一片废墟，落寞的摇了摇头。
林泽海后悔了。
他后悔答应让她独自完成任务，如果有同伴的帮忙，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家再辛苦一下，配合警方完成后续的收尾工作，其他事……再议。”
林泽海心里也很清楚，这人没了就是没了，再怎么找，也只是为了安慰活着的人。
失去队友的痛苦丝毫不亚于亲人离世，蒋前把头别过一侧，其他几人也垂着头一声不吭。
气氛低沉不已。
警局。
火被扑灭后，慕云起就被警方带回了警局配合询问。
贺骁被他派去处理安抚员工和家属，以及后续的赔偿问题。
而他就坐在审问室里，例行询问已经结束了，一会儿会有警员把资料整理好拿给他，签完字就能离开。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的手机铃声几乎就没停过，慕云起冷静的接听了每一个电话，甚至难得耐心的处理了一堆琐碎的事情。
他冷静的出奇，甚至让人心里发毛。
慕云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总觉得脑子里空落落的，心里更空。
这会儿他什么都不想管，可又恐惧自己停下来，只能不停地用工作强迫大脑思考。
手机铃声暂时安静下来，慕云起便开始心慌，他不敢停下，又逼着自己开始盘算慕氏大厦的后续重建问题。
需要让财务部做预算报告，施工方的招标书让秘书去处理，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呢…怎么不记得了……
慕云起的手在抖，解开衬衣上方的一颗纽扣，他下意识拿起纸杯闷了口水，又被水呛到，只是清咳几声，却咳红了眼。
警员恰好拿着整理资料回到审问室，又把笔递过去让他签字。
慕云起压不住手抖，写出来的字体有些歪歪扭扭，警员低头翻了翻档案资料，又继续说道。
“潜入大厦救人质的士兵是慕家领养的孤女对吧？呃…叫叶南？”
笔珠停在了纸面上，墨水很快晕出了墨点。
慕云起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
警员看了他一眼，边往电脑系统里录入信息边说。
“很多情况我们也无法控制，后期等到医院出具死亡证明后，还是需要慕总亲自跑一趟，来做户口注销。”
话落，整个审问室便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
空气里只传来按动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
慕云起垂眸盯着签字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迟迟没再动笔，警员上前询问才发现纸面上晕了一块不小的墨点，只好又重新整理了一份，盯着男人签好字，按下手印，才算走完流程。
走出警局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初夏的阳光温暖明媚，不少人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短袖t恤。
慕云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却只觉得冷。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男人似乎没听到，一步步向前走着。
慕云起的身型比例很好，走起路来也是步步生风，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
而此刻的他看起来无所用心，原本俊挺的身姿变得寂寞单薄，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只剩下一副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