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总。”
林泽海走到男人身旁，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一大束捧花。
有向日葵、白百合、栀子，还点缀了几朵黄色小雏菊，另外几种他叫不上名字，总之是很大一束，而且搭配怪异。
慕云起捧着花束，回想起刚才在花店，他竟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甚至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花，只好每样都挑了几朵。
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一点都不……
男人回过神来，刚要开口，目光正好瞥到了对方的肩章，心下了然。
“林少将。”
林泽海升衔的事他听说了，不仅如此，他还成功挤进了候选人之一，因为常年统管军队，军中呼声很高。
除此之外，执行此次任务的主要人员，都晋升了一级。
慕云起有些冷脸，踩在叶南尸体上得来的功名，他凭什么享受的理所应当？
林泽海看出了男人的心思，不紧不慢道。
“叶南的一等功勋章是贺骁代领的，以后也会由他保管，葬礼的配备也是按照上尉的标准执行。因她出色的能力和临场应变，上百个家庭才得以圆满，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林泽海边说边看向他，话里有话。
“不过这里是烈士公墓，外人一律不能随意进出打扰。”
被戳到痛处，慕云起握紧双拳，忍住哽咽。
“我只想…看看她。”
林泽海轻笑，“慕总贵人事多，还是赶快回公司吧，催一催工程进度，或者什么都好，就是别再出现在这里。”
慕云起倔强的不肯离开。
“叶南不知道，不代表我也不知道。你利用她揭露钟世尧，自己从中获利，真的心安理得吗？”
林泽海目光紧逼，“这么多年，难道慕总就不是利用她？至少我是的确珍惜叶南这样的人才，更没有伤害她，可慕总呢？”
察觉到慕云起呼吸微乱，他笃定道。
“叶南入伍体检时，胸腔位置里有一颗弹头，我想应该是慕总的杰作了。没想到连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腹都能下手，真是好手段，林某自愧不如。”
慕云起无力反驳，他现在没心情去想其他事情，却也不敢靠近。
“麻烦您把花束带过去吧。”
林泽海睨了一眼，并没有接。
“这应该是叶南第一次收到慕总的花吧？只可惜是在自己的葬礼上。”
男人轻叹一声，又道。
“其实她完全可以和钟意一起跳下来，但她还是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方式。我想…这里应该已经没有让她值得牵挂的事情了，所以她才会这么做。”
“我也有责任，应该再多嘱咐她一些的。”
林泽海自责地看向远处，心中五味杂陈。
慕云起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勉强站在这里，这会儿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的差不多了，他只想逃离。
“拜托您了…”
林泽海接过花束，看着男人快步离开的背景沉沉地叹了声气。
慕云起回到公馆后，突然就病了。
病来如山倒。
他每天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整个人头昏脑胀，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事情。
公司的事务只能暂时交给了几个代理人处理，他便待在公馆静养。
何圳青知道后特意为他做了一套全身检查，数据一切正常。
看着眼底空洞靠在床头的男人，他脱口而出。
“你很清楚，这是你的心病。如果没办法跨出来，就只会越来越痛苦。”
“叶南已经不在了，就当是为了补偿她，照顾好方姨。”
何圳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绞尽脑汁找到了个借口，算是给他做个支撑。
慕云起倚着靠枕，眼底空洞无光。。
“唉…”
何圳青的叹息声在耳畔响起。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瑞士实验室有个棘手的项目需要做突破，估计要在那待几年。”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慕云起才垂眸开口道。
“我更相信你是为了钟意把项目挪过去的。”
何圳青摊手拍腿，“反正也瞒不过你。”
慕云起：“好好对她。”
何圳青平淡地眨了眨眼。
“说实话，我应该揍你一顿的。因为如果不是你，钟意就不会离开。可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没机会了…”
“她是个好女孩，我已经耽误她够久了，别再让她失望。”
说着，慕云起转头看向何圳青。
“我现在这副样子，就不去送你了…一路顺风。”
“那你呢？准备就这样一直躺下去？”
慕云起用沉默回应了何圳青。
他承认自己没有勇气面对，面对她离开的事实。
这对他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说来奇怪，大家都说‘白日想，夜里梦’，可我一次也没梦到……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连个念想都不愿意留给我…她一定烦我了…她烦我了……”
何圳青听得揪心，眼眶也红了一圈。
眼下就是医术再精湛的医生，哪怕“华佗再世”，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救”自己。
这是心病，而叶南就是那颗“药”。
何圳青离开时，刘霞还一个劲的询问着“需不需要开些药”，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出了实话。
“这真是冤孽啊……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
刘霞是打心眼里中意叶南那丫头，却也心疼自家少爷。
她在慕家过了大半辈子，慕老太太是什么脾气她很清楚。
眼下的情况谁也不敢向老太太说实情，大家都是抱着侥幸心理，能瞒一天算一天。
北城的夏夜，风中也透着一股闷热。
房间里，落地窗对半打开，微风吹过，窗帘的尾角轻轻扬起。
今夜是满月。
慕云起站在窗前，俯瞰着整个公馆。
目光所及之处，都有一个女孩的身影。
她蹲在花园里抓蚂蚁，坐在藤椅上打秋千，站在靶场前做训练，跪在主院里挨鞭子……
她的眼睛是那么好看，带着笑、带着认真、带着坚韧与臣服。
她只听他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听他的了……
他还是把她弄丢了，此生都会活在忏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