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网游小说 > 听说我死后成了大佬 > 正文 第51章风雨欲来
    沈凌夕迅速收拾好慌乱的心情,离开碧湖宫时已经恢复了从容淡定。
    毕竟是上神,只要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理直气壮起来还是很有范儿的——装猫怎么了?
    仙盟没有任何一条规矩不让装猫。
    就要装猫就要装猫。
    叛逆的上神从洗脑中找回了自信,化作一道光掠出前,隐约听见湖边有弟子说话:
    “聍师兄你总算回来了——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再往后,那些声音就被远远抛在身后。
    再回到临渊水榭,沈凌夕看见漫山遍野的积雪,心境都有些不同。
    风雪呼啸,冰封覆盖,一切好像还和从前一样,但似乎又不一样了。
    禁阵将临渊水榭封闭在一个独立空间内,当沈凌夕靠近,阵法迅速启动,又在察觉到对方身份时悄然无息地隐去。
    纯金流光从高空俯冲而下,掠过炽烈盛开的红梅林,拂过花瓣,卷起一股浮动的暗香。
    沈盟主错过的不仅仅是徒弟的童年,还有沈凌夕的情窦初开。
    沈凌夕穿过梅林时,沈琢负手伫立于山巅——他就住在悬崖边的小茅屋。
    当初仙盟建立总部前,请了仙界最厉害的堪舆风水师算过,临渊水榭是一座凶山。
    当年山顶有一巨大湖泊,和槐序峰秀丽的碧湖还不一样,这里的湖呈现出晴水蓝色,深不见底,当年沈琢尚未以雪封山时,山顶湖泊在日光的照耀下,底部像熔化的金水,山石被日光和水光照耀着,荡出的粼粼波光仿佛碧玉般晶莹鲜艳。
    这样一座山怎么会是凶山呢?
    后来沈琢才得知,瀑布悬崖地势过于险峻,从旁边三春山眺望过来,如同一柄从天砍下的斧钺。
    熔金般的湖水则是斧钺上的寒光。
    彼时仙修们都有些忌惮这里,只有裴芳菲不怕。
    她想要在挨近春山的地盘上修炼,于是就选了这儿,成立的临渊宗。
    无情道宗门体系通常不大,可当年山上一度非常热闹,后来,那些长老和弟子们的尸首被冰封入地底。
    如今的临渊水榭更像是一座坟山。
    当初沈琢受天道指引,下凡界找到灵根绝佳的小凌夕时,就知道对方命格极硬——刑克父母师长,命中无亲无友。
    最起初,沈凌夕识字都是沈琢教的,但才不到半年时间,剑宗就开始频繁惹事,与谦谦君子剑的刻板印象不同,剑修普遍暴脾气。
    当初老盟主仙逝、赵怀阳没来争夺首座,主要因为沈琢已是化境,赵怀阳考虑到假如坐上那个位置,沈琢若与自己意见相左,他这个盟主恐怕很难坐得稳当。
    但假如位置对调,那么就换沈琢来头疼这件事了。
    身居高位数百年,沈盟主很清楚——与人界君主制国家不同,仙盟权力的行使并非机械化的命令与遵循关系,更多的是一种多方的协调。
    仙盟,最终还是得落在那个“盟”字上。
    沈琢不得不扔下小徒弟,将重心放回到仙盟的事务上去。
    这一放就是十多年,沈凌夕也开始了全自动化修炼进程,临渊水榭的典籍随便他翻阅,漫山遍野随便他去,每隔一段时间沈琢会抽检修炼进度,除此之外,沈琢从来不过问他的事,而沈凌夕也从不问师父如何修无情道、何为无情。
    前日弟子大选现场,那名叫木兰的弟子说出“天道修身,与宗门没关系”这句话时,沈琢不知道别的上仙是怎么想的,但他自己则有些苦涩——对仙修来说,区区十五年的光阴,像离弦的箭一样眨眼就过去了。
    而为人师表,无非就是传道授业解惑,沈凌夕似乎都没有依赖过自己。
    徒弟怨过他吗?沈琢不知道。
    但他看见那道雪白的身影穿过灼灼红梅时,就想起了当年还修无情道的裴青野。
    呼啸的寒风似乎依然挟裹着临渊宗弟子的惨叫,从未离开过这片坟山。沈琢深吸一口气,冰寒刺骨空气灌入肺部,他将那股翻腾汹涌的炙热气息强压回道心之中。
    山顶的风雪更加猛烈了,山巅的湖泊和岩石早已被冻成冰川,狂风挟裹着碎雪,呼啸地奔向阴灰的天际。
    沈琢脑海里掠过许多念头,现实里只过去小片刻——流光出现在临渊水榭山崖边,化作一道清隽冷淡的身影。
    沈凌夕已经及冠,若是凡人到了这个年纪,便该由父母做主娶亲生子了。
    才刚冒出这个念头,沈盟主忽然想起那名新弟子的试炼幻境,心神微震,陡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杀师证仁这事沈琢肯定不认可,但“苦海无涯”的幻境中出现的是试炼者个人的磨难——沈琢不是慕长渊,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上去。
    况且对方自行破解幻境,达成试炼,没有舞弊现象。
    沈琢虽然不解,对此也无话可说。
    这时沈凌夕已经走近,对他行了个弟子礼:“师父。”
    “你新收入的弟子呢。”
    沈凌夕面不改色:“与同门师兄弟在一块儿。”
    严格来说这话也不能算错,慕长渊与其他墨宗弟子都在碧湖宫。
    “可听话?”
    “还行。”
    “……”沈琢就没什么要问的了。
    与慕长渊的成长环境不同,这师徒俩都很少关心对方。
    碎钻般璀璨闪亮的雪落到沈凌夕乌黑鬓边,他面容清冷雪白,全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沈琢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幽香,脱口而出的第二个问题竟然是:“你养的那条鱼呢?”
    沈凌夕淡定道:“放生了。”
    沈盟主闻言不置可否,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打消了让他把猫也放生的念头,回归正题:“今日为何缺席。”
    沈凌夕坦诚:“睡过头了。”
    “为师听说你从不休息。”
    沈凌夕想了想,说:“那是谣言。”
    沈琢:“……”
    不得不说厮混久了后,沈凌夕也学会慕长渊那种永立不败之地的逻辑,三两句话就把自己师父堵得哑口无言。
    沈琢道:“我虽为盟主,但也不能为你徇私。你才位列北斗不久就无故缺席重要会议,如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临渊水榭,各峰峰住对此颇有微词——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
    “可愿受罚?”
    “甘愿受罚。”
    沈琢道:“念你初犯,自己去刑罚院领罚吧。”
    “是。”
    是非对错的事情点到为止,师徒俩无趣的对话就这么停下。
    大雪纷飞,若不是额间和腰间的红翡玉佩,沈凌夕简直快要与身后非黑即白的雪景融为一体。
    有一瞬间,沈琢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离弟子很遥远了。
    好像他错过的不仅仅是沈凌夕的成长过程,还有许多别的。
    但这种感觉没有缘由,像凭空冒出,干扰他的心神。沈琢定了定神思,望向不远处准备离开的弟子,忽然开口道:“你的道心,找到原因了吗。”
    这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问弟子有没有修行上的问题。
    沈凌夕在风雪之中回眸。
    沈琢被他平静从容的目光一扫,刚压下去的那种遥远感觉又重新冒出来。
    他说:“你从来不问为师修炼上的事。”
    沈凌夕轻声道:“弟子能解决,无须劳烦师父。”
    沈琢坚持道:“为师既然知道,没有不过问的道理——道心不稳非同小可,你身在临渊水榭应当知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万事总有契机预兆,道心亦是如此。”
    沈凌夕隔着风雪望着他,年轻清澈的眉眼中透出一丝慈悲。
    沈琢看得一怔。
    下一刻就听见自己的亲传弟子淡淡道:
    “我动了爱欲,想与一个凡人永结同心。”
    魔尊一直觉得仙修有毛病,喜欢在卯时开会,相当于凌晨五点钟。
    仙修重仪表,又还要调息打坐、凝神静气,五点开会,四点总得起来吧?
    这时间怎么想怎么阴间。
    其实仙修不需要睡觉,什么时候开会都行——但他们偏偏闲着没事干,搞出一套神仙养生学来,还不知怎么就流传出去了。
    人界的韭菜们真信了。
    本来凡人统治者就惦记着长生不老、千秋万代那一套,只可惜帝王命注定没有仙缘,但上位者不甘心,死活要学神仙那一套,要求满朝文武天没亮就上朝。
    要只是这样就算了,皇帝们不仅早睡早起,还命民间方士炼丹,结果磕丹药磕死了好多个——神仙能转化为修炼灵力的东西,是你们凡人抄了方子就能吃?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最气人的是,凡间普遍认为重金属中毒死了的人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活活给自己撑死的,却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种危险的炼丹方子为什么传到人界。
    可鬼界就不是这个待遇了,魔修干的事情无论好坏只要被发现了,都是居心叵测。
    慕长渊怎么想怎么不服气。
    沈凌夕走后不久,他换了身衣服,一边骂着仙盟,一边大摇大摆地逛起碧湖宫。
    萌新弟子当然没这么闲,许多宗门的扫洒弟子都是由萌新轮值的。
    不过慕长渊不同。
    沈凌夕不在,墨宗并没有人能管得了他。
    慕长渊一整晚都在想昨晚的事,他在上神道心中看见了熟悉的场景——碧玉、悬崖、裂隙和岩浆。
    清冷寂静而又触目惊心。
    慕长渊想不明白这道裂痕究竟是一直存在,还是最近才出现的?无情道修动了心,当真会道心不稳,甚至开裂?
    沈凌夕会堕魔吗?
    鬼界的创作者们经常喜欢在话本里写上神堕魔失智的故事,当然不敢点明是哪位上神,可万年来飞升的上神只有一位,沈凌夕是最容易被带入的。
    然而这些创作最后都被魔尊禁了——因为慕长渊觉得,假如沈凌夕堕魔,是肯定要和自己抢地盘的。
    他已经是恶道至尊了,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突然来个死敌跟自己抢地盘,日子怕是要过不下去。
    自从发现上神道心中的裂痕,慕长渊的心情就很复杂。
    鬼界经常闯入一些堕魔的仙修,魔尊通常不理,因为他们的亲友往往也会追到鬼界来。
    无外乎三种结果,要么亲友被堕仙杀死,要么堕仙被亲友杀死,要么他们都被其他地狱恶鬼分食。
    总之好像都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皆大欢喜。
    沈凌夕是三十三重天的上神,受仙凡两界敬仰,如高岭之花,不染纤尘。
    而堕仙无一例外都失去了理智。
    想到那清澈倔强的眼神,堕魔后会变得浑浊不堪,慕长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让他像困兽一样暴躁。
    毫无疑问,假如真的这样,他们又会回到从前那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魂元尝试着用恶道的方式安抚了汹涌恶劣的岩浆,让它们安分下来,与此同时也确定了沈凌夕道心中的裂痕绝不是“善道”能修出来的。
    难怪沈凌夕最近也一直不肯突破。
    魂元狴犴不敢乱动,生怕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安抚完岩浆后便悄悄从道心中退出。
    慕长渊抱着沈凌夕彻夜未眠,直到天亮才浅浅入睡了一小会儿。
    入睡前魔尊还在想,无论上神的道心因何而裂,自己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堕魔失智,成为第二个裴芳菲。
    临渊水榭的惨剧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槐序峰阳光明媚,气候宜人。墨宗的菜苗们在积极为清谈和校场比试做准备,低空中飞着各式各样的法器,耀眼夺目。
    慕长渊望着烈日骄阳和隐藏在仙云之中的青阳峰总部,很快作出决定:天热了,是时候让仙盟四傻接受恶道的毒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