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张睿官主动提了离开。
虽然这地方也很不错，可是他想着张吉意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于是主动提了离开。
反正，以后来这里的机会还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他们来时，只有老喇嘛接。
离开时，也只有老喇嘛送。
来时是夕阳西下之时，离开时是朝阳初升没多久。
老喇嘛送他们到了前院，离开前，张吉意又回头看了很久的石像。
看得正入神时，突然一片上面印着经文，只有巴掌大的轻薄纸张落在了石像头上。
张吉意不满的蹙了蹙眉，一伸手，纸张无风自动飘落到了他的手心里。
他皱着眉翻看那张纸，见状，老喇嘛赶紧解释道：
“是隆达，也叫风马旗。藏民常用于向上天祈福，配合着经幡，可解百病无灾。可是……”
老喇嘛说着，突然一顿，将后面的话全数咽回了肚子。
他不说，张吉意却接了过去：“只是，近年来旅游业旺盛，听闻可祈福，游客都会撒隆达。撒的人多了，各地就积累了厚厚一层隆达，一眼看过去白茫茫一片，不是下雪也胜似下了。”
“以往少数，多下几场雨也就分解了。高原本就气候干燥、降雨不易，多了后，还不等全部打湿就又干了。纵使你们组织了人手去捡隆达回来烧，可依旧有很多飘落到了其余地方，让地上遗落的越来越多。”
张吉意声音微冷，透着几分冷峻。
被挑破要掩饰的，老喇嘛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虽然并非是自己的错，可刚巧落在了石像头上，那么就容不得是不是自己的错了。
张吉意心头微怒，却未失理智。
他想起老喇嘛说的各地还有很多，心思微动：“风。”
他薄唇轻启，命令道。
随即，四处微风四起。
风不大，但能让轻薄的隆达乘风而起，晃晃悠悠的朝着一个点聚集。
张吉意等了没多久，离得近的隆达已经落到了石像两米远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如精心摆弄过一般。
随后他手指一弹，一缕红色的凡火落在摆放工整的隆达上，“哗啦”一声，尽数燃烧起来。
随着其余隆达的到来，火焰越来越大，慢慢给石像笼罩上了一层红色的柔光。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还需多加管制，莫要让这一片身处其中就能净化灵魂的地方，成了脏污满地的垃圾场。”
张吉意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提点了两句，就带着张睿官离开了。
“是。”他们身后，老喇嘛垂首行礼。
在踏出喇嘛庙大门的那一刻，张睿官鬼使神差的回了头。
他看见——
熊熊火光的映照下，那个几十年如一日眼角含着一滴泪的石像，在那一刻变得温暖。脸上的忧伤面具破了一条缝，眼角的泪在某一刻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透过火焰，一时也不知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
他们下山时，微风裹挟着隆达，前仆后继的飘向身后的喇嘛庙。
如片片雪花，如朵朵鲜花。
车上。
“回去，有什么想做的吗？”张睿官侧头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张吉意，闪了闪眸子问。
张吉意很久没有坐在这里了。
自从云顶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这里。
之前，他不是陪着太初在玻璃房里晒太阳，就是在后面房车里和太初聊天。
就算是聊天的时候，他也是长久的沉默不语，大多只能听到太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然后他淡淡“嗯”上一声作为回应。
他再次坐回这个位置，让张睿官有种错觉，好像又和他回到了最初。
那个单纯而美好的最初。
“先过年吧。等过完年，把房子扩大一些，最好再租赁一些周围的土地，把院子扩大一下。”张吉意手肘撑着车窗，悠悠然道，“花海、池塘、秋千、凉亭……我们一样一样的来，争取把计划里的全都布置出来。”
他一说到过年，张睿官又想起了他之前说的压岁钱，不免有些发愁。
阿凝逃了，好像，也就只剩“吴三醒”了。
只是，这么逮着一个人薅好吗？
虽然，他们是两个人扮演的一个人。
看他小心思再度活跃起来，张吉意淡淡一笑，闭上眼开始了闭目养神。
喇嘛庙里，烈烈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到最后地面滚烫，险些炸裂。
而那石像，却只是温热。
触手碰去，仿若人的体温。
“啊切～”
h市，被念叨的解连恒打了一个喷嚏，把身上的衣服又裹紧了一些。
“老狐狸，你到底说不说？”旁边吴协对着他怒目而视，毫不客气的对着人直接喊老狐狸。
解连恒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实在是太能磨了。
吴协为了从他这里知道一切的真相，已经蹲了人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他们同吃同住，就连解连恒上个厕所，吴协都要在外面守着，生怕人突然就跑了。
一开始解连恒还有点子忽悠一下，可是时间久了，他也没辙了，爱咋的咋的吧。
只是，这最近睡眠质量是真的不行啊！
吴协半夜三更都要爬起来看一眼自己有没有跑，惹得自己这个老年人是真的快熬不住了。
“你不说是吧！”吴协冷哼一声，威胁道：“小哥他们就快回来了，你不说，我就去问张……”
“唔～”
看他要说出那个名字，解连恒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捂住吴协的嘴，力道大到吴协以为自家三叔是说不过自己所以要杀人灭口了。
他厉声呵斥道：“问问题就问问题，但这个名字，你绝对不能提！”
解连恒说完，又不放心的问：“你明白没有？明白了就点一下头。”
吴协摇了摇头，有些生无可恋。
见他摇头，解连恒捂着他嘴巴的手又紧了一些，
谁料吴协翻了个白眼，扒拉了两下他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提醒他：‘你把我鼻子也一起捂住了！’
解连恒连忙放开。
吴协捂着胸口咳了两下，等缓过来后瞪向解连恒，骂骂咧咧道：“老狐狸，你谋杀啊！”
解连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太着急了嘛～没事儿的啊大侄子，来，喝口水就好了。”
他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然后叹了口气，揪着头发想了半天，终于在吴协越来越不耐烦的表情中，开了口。
他双目炯炯的看着吴协，语重心长道：“大侄子，不是你三叔我不说。实在是这事儿吧，也不是我要算计你的啊！”
“啥意思？”吴协喝水的动作挺住，口音也不自觉带上了东北腔。
“大侄子，你和我，我们都是棋子。”
“看似是我引导着你入了这局，可是谁能说清楚，我不是被引导的呢？”
解连恒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吴协，却让他觉得心里莫名的沉重，沉重到，好像整个世界都成了一张网，一张永远挣脱不了的网。
“是，是……”吴协嗫嚅了两下，还是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嘘～”解连恒比划了一个闭嘴的姿势，声音幽幽，“不要提他的名字，会被他感应到的。”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吴协一霎那间脑袋一片空白，可是又转瞬反应过来，如同揪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问：“可是他，不是才38岁吗？”
“嗤～”解连恒嗤笑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大侄子啊大侄子，你还是这么天真！”
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