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坐在靠背椅上，闭着眼睛，练起了养气功夫。
于子涛斜靠着沙发，翘起二郎腿，光明正大地刷手机。
站在地上的徐蓉，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是尴尬。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思，都在等着该来又不该来的那个结果。
而一直低头不吭气的张若涵，偷偷瞅了眼小眼镜，冲着她摇了摇头。
十来分钟之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子，气质儒雅，很有几分书卷气。
“徐老师，急匆匆把我叫来，到底什么事啊？”
“你是哪个孩子的家长？”
还不等徐蓉开口，教导主任先开了腔。
“哦，我是四三班张若涵的家长，您是……”
“这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张老师！”徐蓉忙不失时机地介绍。
“原来是张主任啊，幸会幸会……若涵，你怎么在这儿？”
气质男刚要和教导主任握手，却看见自己的女儿站在书柜旁，低着头一副犯错的样子。
“自己看看吧……”教导主任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气质男不明所以，随手点开了屏幕上的视频。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不正常，甚至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家若涵不可能干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故意PS出来的……”
他一扭头，看向教导主任，“张主任，我家若涵一见人吵架都躲得老远，怎么可能去打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哎呦呦，护犊子都护到天上了！有没有搞错，问问你家姑娘不就得了？”
于子涛收起手机，冷笑道，“这么大呼小叫的，一点都不儒雅！”
“你是谁？”气质男一回头，这才看见了沙发上的于子涛。
“这么大个活人你都看不见，看来还真是眼瞎呀！你的眼镜是二百五十度的吧？”
于子涛掏出一根白沙，慢悠悠叼在嘴上，斜眼瞅着他。
“哦，忘了自我介绍……本人姓于，是被打女孩家长的全权委托人，有啥看不惯的，全都冲我来。”
气质男无视于子涛的存在，他两步走到女儿身前，问：“若涵，你给爸说，里面的人是不是你？”
张若涵怯怯地点点了头，一见爸爸冲自己眨眼睛，又急忙摇头。
“张主任，徐老师，你们都看见了，我家若涵说不是她！”
气质男很满意女儿的表现，语气一下变得生硬。
“我怀疑她被人威胁，我要请律师告他诽谤！”
“我去！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哈哈……恶人先告状，真他娘有意思！”
于子涛嘴角一抽，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反正我啥都缺，就是不缺时间……如果张先生有兴趣，我很乐意陪你慢慢玩。”
看着于子涛一副市井嘴脸，教导主任忙岔开话头：“不要针尖对麦芒嘛，真的假不了，大家心平气和地协商解决……”
于子涛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协商个屁！人家要告我呀，你没听见吗？”
教导主任顿时被呛得下不了台，几个人又都不说话，再次陷入尴尬。
不大会儿，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子冲了进来。
一进门，就是瓮声瓮气的大嗓门：“有啥事不能电话里说吗？”
徐蓉忙迎上去，笑了笑：“你是李小芸家长吧？”
“嗯，怎么了？”保安男盯着徐蓉。
“李小芸涉及校园霸凌，你看……”
“霸凌？”保安男脸上横肉直抖，“霸谁的凌？你指给我看！”
徐蓉转头看向于子涛，没有说话。
“你？”
保安男一看于子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女儿霸凌一个大老爷们儿？你是在逗我玩吗？”
于子涛只顾刷手机，连头都没抬。
教导主任咳嗽一声：“这位家长，请先看看视频吧。”
视频看了一半，保安男额头青筋凸起，啪的一拍桌子，把旁边的教导主任吓了一跳。
“兔崽子给我丢脸，看我回家咋收拾她！”
“不用回家收拾，她就在你面前。”
于子涛不咸不淡地冒出一句。
保安男一回头，果然看见了自己女儿站在书柜旁，正瑟瑟发抖。
“老子在外面辛苦吧啦地给人当狗，你个狗东西，这么不叫人省心，看我不抽死你！”
他冲过来抡起巴掌，照着小眼镜肩膀扇过来，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于子涛看在眼里，嘴角一勾：“五大三粗的，没吃饭吗？要不要我替你揍两下解解恨？”
“我教训我女儿，管你鸟事？你他妈谁呀？”
保安男目光不善地盯着于子涛，握紧了拳头。
“我是谁？”
于子涛站起身，一脸戏谑，“我是你爸的爷爷！”
“你他妈敢玩我？看我不捶死你！”
保安男一愣神，顿时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朝于子涛脑袋砸来。
于子涛迅速低头上步，左手架住对方胳膊，右拳狠狠捣在保安男的肋下，痛得他一口气卡住，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想捶我的人多了，你他妈算老几？”
于子涛抓过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就要往保安男头上砸，却被扑上来的教导主任给挡了下来。
“哎呀于先生，这里是学校，不是街头菜市场！”
他扯住于子涛用力往后拽，“出了事情好好商量嘛，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跟狗讲道理的，只有拳头！”
于子涛瞪了一眼地上大喘气的保安男，“要不服气，出了校门接着干！”
于子涛这通骚操作，把一旁看热闹的气质男可给惊着了，就连徐蓉也被震得心脏直突突。
这家伙暴躁起来，真敢下死手啊！
突然，戴着小眼镜的李小芸跑过来，扶着保安男的头，哭泣起来。
“爸，是潘紫莹和张若涵逼我干的……我要不跟着她们，她俩就会像欺负沈小洁一样，欺负我……”
“你个小丫头胡说什么？”
李小芸的反水，一下让气质男牙根咬得咯吱响，恨不得扑上去堵住她的嘴。
“我没有胡说……”
李小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拉着哭腔。
“三年级的时候，我和沈小洁是好朋友，潘紫莹和张若涵老是问我们要东西，不是转笔刀，就是圆珠笔……后来还问我们要钱……
“我害怕她俩，每次都给，沈小洁没有钱，就写欠条……后来张若涵跟我说，沈小洁就是个大傻子，跟她玩的人也会变傻……
“潘紫莹还答应我，只要我不跟沈小洁玩，就让我当小组长……我不想变傻子，我更不想被她俩欺负，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跟她俩狼狈为奸，一起欺负你的好朋友，是吗？”
于子涛冷哼一声，眼神像刀片一样划过李小芸的脸。
李小芸吓得浑身一抖，抿着嘴唇，点头如捣蒜。
刚才于子涛那一拳，完全把这个小眼镜给吓着了，她害怕自己爸爸再被这‘坏人’打。
“你个小丫头，人不大还会血口喷人了！”
气质男走过来，瞪着李小芸，“你有啥证据说我家张若涵欺负人？”
保安男强撑着站起，挡在李小芸面前：“你是哪根葱？凭什么管我女儿？”
李小芸低下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小纸条，交到了教导主任手上。
“这是昨天上数学课，张若涵丢给我的。”
教导主任打开纸条，脸一下拉了下来：“徐老师，这是张若涵的笔迹吗？”
徐蓉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六个字：“放学叫她好看！”
她心一下沉到了谷底，木然地点了点头。
气质男夺过纸条，一见上面的字，鼻子都能气歪。
他冲到张若涵跟前，大吼道：“你学习没上去，骗人倒是学了不少……说！是谁让你欺负同学的？”
“是潘紫莹！”
张若涵从没见过爸爸发这么大火，她一下委屈巴巴地掉起了眼泪。
“她是班长，又是学习委员，我只要不按她说的做，她就会告老师……”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气质男一下得意起来，转头看向教导主任，“我们家若涵就是受人唆使，她也是受害者！学校不能光捡软柿子捏吧？”
他环顾一周，没见着潘紫莹妈妈，语气更加生硬：“潘紫莹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还真不是个好东西，满肚子坏水……”
这是要祸水东引，把矛盾转嫁给别人的节奏，好一个狸猫换太子。
于子涛眯着眼，不动声色地晃荡着二郎腿。
“哪个混账王八蛋，埋汰我家紫莹呢？”
话音未落，一个艳丽的胖女人闯了进来，后面紧跟着潘紫莹。
“我说的！要不是受你女儿胁迫，我家若涵能干这种遭人恨的事吗？”
气质男迎着声音往前一站，“好好看看视频吧，下手最狠的那个，是不是你宝贝女儿呀？”
保安男也走过来，盯着潘紫莹：“你跟李小芸要过钱？”
“我……我没有……”潘紫莹支支吾吾着。
“就是你，问我要过两次五块，还有一次十块！你还问沈小洁要过一次五十呢……”
为了自保，李小芸彻底豁出去了。
“昨天就是她让我们打沈小洁的……”
张若涵也不客气，走到气质男身边，“她妒嫉沈小洁得了奖，还说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对！潘紫莹还答应我俩，周末去吃肯德基呢……”
戴眼镜的李小芸，准确地来了一记神补刀。
潘紫莹脑子一下蒙了，昨天她们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全都成了叛徒。
教导主任听得脸都绿了，阳东三小的名声，彻底被三个小丫头被祸祸完了。
徐蓉更是心虚的不得了，千丝万缕的源头，已渐渐指向了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瞎扯什么？”
胖女人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我女儿回回考试第一名，学校的奖状贴满了一墙，唱歌画画跳舞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她会妒嫉沈小洁？你们有证据吗？
“再说，我女儿每天零花钱都是一百，还能要你五块十块的，说出来都不怕闪了舌头！说她打人，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了？今天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跟你们没完！”
于子涛拍了拍衣服上的烟灰，站起身。
“你女儿啥都不缺，就是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