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怪谈收容中心 > 正文 第1119章:相逢与分别超大杯
    “啊?”

    王锦很少发出这种声音。

    这样的疑惑,代表事情彻底超出预料,是他完完全全没放在计划中的情况。

    而现在,王锦“啊?”了出来。

    塔莉垭狙错人了?

    不…重点不是这个。

    酒瓶子是哪来的?

    容不得王锦细想,那过分纤细却过分有力的手掌便抓起了他的衣角。

    “快走!”

    这只手掌便是第一声脆响的缔造者,手掌的主人是猫儿般的姑娘。

    她裙摆飞扬,浅灰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颤动着。

    让人想起昨天晚上的极光。

    ——

    “那边!去那边看看!”

    “别忘记角落!三人一队!”

    执法者们粗略扫视着每个小巷,随后便是地毯式的排查。

    正午的太阳将影子缩成小小一点,躲藏愈发困难。

    脚步声越来越远,阴影中探出了小小的女孩。

    “呕…!!”卡特琳娜扶着墙角,不受控制地俯下身子。

    可惜她胃里空空荡荡,吐出点东西后就变成了干呕。

    王锦从路边拿了个小垫子,轻轻拍打着卡特琳娜的后背。

    大姐头还是个孩子,就算她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可真看到别人的脑袋在面前爆成血雾,还是接受不了。

    半分钟后,卡特琳娜直起身子。

    她略带几分可惜地看了看自己的呕吐物,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不是吧?”王锦觉出几分不妙,好在卡特琳娜并没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她仰头跟王锦对视着。

    “你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在这?”

    双方问出了相同的话。

    王锦耸耸肩,示意大姐头先说。

    他靠着墙壁蹲下,用绿神气息迅速修复着伤口。

    执法者还在搜索,找到这第二条小巷子只是时间问题。

    得想办法在这之前脱身,至少也要离开卡特琳娜,别把她牵扯进来。

    “买酒。”卡特琳娜展示着只剩下一小截瓶口的啤酒瓶。

    “噢…”王锦努力睁开因为失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

    脑子逐渐转不动了,可他清楚,刚才那里确实是酒馆后巷。

    王锦大概理解发生什么了。

    他原本打算倒挂在房顶,利用血迹引来一两个执法者干掉,没想到那些家伙三人一队。

    虽说还不至于翻车,却也让他不得不抽出底牌。

    而就在这关键时刻,路过买酒的卡特琳娜拔刀…不,拔酒瓶相助,一瓶子放倒了其中之一。

    先不提那个莫名其妙被爆头的倒霉蛋,大姐头这次出手确实帮忙解了围。

    “谢了。”王锦对卡特琳娜咧了咧嘴。

    他不知道自己满脸是血,咧嘴只会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分外渗人。

    这样的笑容并没有吓退卡特琳娜。

    女孩皱眉撕破自己的裙子,用布条擦着他的脸。

    “好脏啊你。”卡特琳娜说着。

    像是怪罪去泥潭里打了滚的小猫,

    仅此而已。

    她好像完全不在意王锦身上的血迹和碎肉,或者说,有意无视了这些东西。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王锦抬起头,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

    卡特琳娜没抬头,她认真擦拭好了王锦的脸颊,又低头看着他腹部血肉模糊的伤口。

    嘶啦。

    她再次对自己那件粗布裙子下手了,可惜这次没能成功。

    “快走吧,大姐头。”王锦拦住她的手掌,虚弱地喘着气,“还没明白我是什么人吗?”

    “你是我的小弟。”卡特琳娜不假思索地回应着,“我该照顾你。”

    王锦无奈地笑笑。

    他想到了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经典桥段,只是自己还没那么老,也不打算让卡特琳娜卷进这些事。

    “跟我沾边的普通人不会有好下场的。”王锦轻声说。

    卡特琳娜没回应,她生硬地转了话题。

    “酒没了。”她低头看了看掌心,手指张开又合拢,“瓶子也没了。”

    “给。”王锦从腰间解下包裹,放到卡特琳娜手上。

    大姐头愣了愣。

    她低下头沉默良久,把包裹还给王锦:“还没到穿这个的年纪。”

    “…???”捏着轻薄的布料在指尖搓了搓,王锦愣了几秒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怪不得犀鸟反应那么大…

    突如其来的奇怪话题冲淡了刚沉重起来的气氛,王锦尴尬地笑笑,给卡特琳娜展示着包裹中的金币。

    “这些够你买很多酒了,就当做…”

    “我不要。”卡特琳娜皱着眉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王锦的话,“有这个钱你还不如去吃饱点。”

    “酒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她转过身子,给王锦留下清瘦的侧脸,“晚上在墓园见面,不许逃。”

    “我可是通缉犯,跟我见面?”王锦指了指自己。

    “这是命令,命令是不能拒绝的。”大姐头伸出被酒瓶碎片划伤的手,轻轻拍了拍王锦的肚子,“有重要的事。”

    “另外,我现在很生气,希望你到时候能向我道歉。”

    “因为我想跟你划清界限?”

    “嗯。”女孩点点头,转身走进阴影。

    十几秒后,她走了回来,手上拿着块干净的布料。

    “包扎。”生气的卡特琳娜低下头,努力掩饰着脸上的红色。

    ——

    “天热起来了啊。”孔雀打着哈欠走在路上。

    很奇怪。

    她喊出那句“老娘不干了”之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

    “不干就不干呗”,那冥冥中的存在好像是这样的态度。

    于是孔雀很干脆地给自己放了个假,她要好好梳理一下脑袋里的东西,看看记忆的异常出在哪。

    可惜一上午都没什么成果,反而有些饿了。

    转头看了看水果摊子,孔雀靠了过去。

    “喂,大伯?人呢…”四处观望并没有看到老板,孔雀摸了摸鼻子。

    下一秒,她惊呼出声。

    有什么东西抓住她的脚,把她扯进了推车下面那一小片空间。

    ——

    王锦捂着腹部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在沙滩上。

    路是卡特琳娜指的,大姐头很清楚该怎么避开其他人。

    王锦在思考。

    卡特琳娜是个很奇怪的小女孩…大概是自己见过的,最奇怪的那个。

    她独立,果断,有着完全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可她终究是个孩子,是个一米二高,有点孤僻,还没到穿“那种东西”年纪的小女孩。

    然而,卡特琳娜依旧倔强地将自己放在了强势的一方。

    她会努力保护王锦,遇到危险大姐头先上,小弟赶紧跑。

    “咳。”

    王锦吐了口血沫子,看着被包裹起来的伤口。

    纱布是大姐头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她跑到阴影里,十几秒后便拿回了这个。

    分辨一阵,王锦挠挠头,喃喃自语。

    “搞什么啊…这不是到穿‘那种东西’的年纪了吗。”

    他发现这块布料跟自己用来当袋子的那个,原本作用是相同的。

    只是大姐头这块粗糙了点,清洗次数也多了点。

    将目光从带着女孩体温和味道的布料上移开,王锦眯起眼睛。

    他发现卡特琳娜从来都没拖过后腿,反而会用自己的经验迅速解决问题。

    还真可靠。

    四处看了看,王锦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鲸之港边缘,大概跟墓园成九十度角。

    沙滩上布满贝壳与海螺碎片,踩在脚下哗啦作响。

    天空跟海洋连成一片,是好看的蔚蓝。

    几行白色的浮漂在水面飘荡着,稍远处是狭窄的吊桥。

    吊桥尽头是白色的灯塔,塔顶是尚未点燃的风灯。

    活动了一下肩膀,王锦暂且将卡特琳娜的事抛到脑后。

    他能确定狙击是从这个方向来的,两次都是。

    ——

    “呼…又失去意识了。”红桃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开眼睛。

    这是大部分怪谈工作者的死法,哪付出代价加强了身体素质和自愈能力,失血过多也是致命的。

    她太乱来了。

    “妈的…”红桃用力眨了眨开始模糊的眼睛。

    该进行最后的狙击了,哪怕暴露位置,也要多干掉几个执法者。

    这样能让王锦轻松一点。

    抽出小刀按在手指上,红桃深吸一口气。

    “你不会用正常的狙击枪吗?”少年的说话声突兀响起,红桃吓了一跳。

    开始出现幻觉了…

    红桃微微勾起嘴角,“想听实话吗?”

    “当然。”

    “因为这样能让你内疚,万一活下来了,说不定能提一些过分的…”

    “我就知道。”轻轻敲了敲红桃的脑袋,王锦挨着她坐了下来。

    “…”红桃愣住了。

    额头传来的疼痛太过真实,她察觉到,这可能不是…

    “嗯,确实不是幻觉。”王锦用力扯了扯她的脸颊,“你工资没了。”

    “呜!!”红桃发出哀鸣。

    “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王锦摇摇头。

    灯塔内部空间不大,狙击位置是狭窄的阳台,他向后靠了靠,墙壁有点凉,“你第一个出现在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嗯…确实。”红桃思考一下。

    毕竟别人都想着怎么把王锦弄出来,而她考虑的是“死在一起简直太他妈棒了”。

    所以会毫不犹豫地截断双腿,爬也要爬到这里。

    “下次别这么乱来了。”王锦又敲了敲红桃的脑袋。

    “噢。”红桃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她低下头,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有双腿还没办法恢复。

    她窃喜般笑笑,往王锦身边靠了几分。

    “给,污染抑制剂。被我治疗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怎么一点都不难受?”

    “倒不如说挺喜欢这样?”红桃晃了晃脑袋,污染带来的眩晕像是微醺。

    她知道王锦古神之眼的秘密。

    生机从他体内涌出,再进入自己身体,这样的,由他亲自赐予自己的迷醉…

    “请多来点。”红桃贴了上来。

    王锦没躲开,他看着已经没了双腿的红桃努力向自己扑腾,觉得有些好笑。

    “诶…生气了?”发现王锦没像平时那样呵斥自己,红桃脸上露出几分懊恼,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坏了坏了,操之过急,容易起到反效果。

    “知道吗,”王锦缓缓开口,“我刚才觉得被你占点便宜也没什么。”

    红桃瞪大眼睛,那张乱七八糟的脸上先是喜悦,又速垮了下来。

    王锦说“刚才”,也就是说…

    “嗯,过时不候了。”

    “啊!!杀了我吧!!”红桃想要撒泼打滚,可惜实在没了力气。

    她转身平躺,视线中只剩下蓝色的天空,金色的眼光,还有不远处的,静静看着她的少年。

    “…还是别杀我了,就这样也行。”红桃突然改了想法。

    “什么时候来的?”寒暄结束,王锦开始聊正事。

    “凌晨四点,萨尔放出消息之后。”红桃的眼皮开始打架,只是面前的景象让她不忍沉睡。

    “天刚亮我就上了小镇,向那什么神献祭了两条腿,结果腿还在…我觉得太重,就切断了。”

    “窥探真相之后我到了墓园,第一想法就是找到制高点,然后一路爬到了这里。”

    “…你爬了七个小时?”

    “六个半。”红桃得意地伸手比划着,“我爬得可快了。”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王锦敲了敲她的脑门。

    “也是才能的一种嘛。”红桃不服气,她翻了个身,看着王锦,“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王锦仰头想了想,“在被追捕。”

    “那群执法者在抓孩子做实验体,我想着直接去地窖,可惜出了点问题。”

    “为了掩盖真实目的,我把那里的钱都顺走了。”

    “哈…”红桃低声笑着。

    “笑什么?”王锦歪了歪头。

    “笑你总是这么贪心,以及,你也有失手的时候。”红桃眨着眼睛,“也幸亏失手了,否则时间也来不及。”

    “倒也是。”王锦点点头。

    按照增援赶来的速度,就算自己真找到地窖,毁了实验室,也不可能安然离开。

    “现在有我帮忙拖延时间了,有机会再去试试吧。”红桃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似乎随时都会睡着。

    “急不得,要等他们松懈下来。”王锦应和着。

    “嗯…”红桃闭着眼睛点头。

    “塔莉垭,她怎么跑这来了。”转头看了看角落里的金发姑娘,王锦揉起太阳穴。

    “不知道,但她用的应该是另一种方法,然后…会成为敌人。”红桃小声嘟囔。

    “我把她绑起来。”王锦努力站起身,从角落的工具箱里翻出绳索,单手打起绳结。

    “…”红桃没再回应,似乎是睡着了。

    做好一切后,王锦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着地上的红桃。

    良久,他叹了口气,脱掉已经破烂的皮大衣给她盖上。

    “别哪天真死了,缺了这么好的狙击手…会很麻烦的。”王锦轻声说着,红桃没应答。

    “工资不扣了。”

    “好…咳。”女人红着脸翻了个身,假装在说梦话。

    ——

    “嘶…不是…你他妈谁啊?”

    孔雀揉着被撞疼的脑袋,气势汹汹地询问。

    桌子底下的空间太过狭小,塞下两个人只会让彼此都不舒服。

    男人身上的酒气和血腥味冲进鼻腔,孔雀皱起眉头。

    “变态?老娘很有力气的,你想动手就试试。”

    “…不是,你哭什么啊?我还没动手呢,一个大男人…”

    看着突然满脸泪水的男人,孔雀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你没事吧?”她犹豫一阵,试探着询问。

    “没,没什么。”男人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眼神浑浊,眸中却满是感慨。

    “啥跟啥啊都。”孔雀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起,“你叫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家。”

    “又是个喝糊涂的酒鬼,真是…”

    “威尔康·弗朗基。”男人用颤抖的声音回应着,“这是我的名字,我是个海盗。”

    ——

    女孩站在腐败的房门前。

    阳光照在房檐上,阴影落下来,刚好把她遮住。

    她手上没有酒,也没有酒瓶。

    卡特琳娜会很多东西,她知道用多大力气能把人打晕,也知道怎么包扎伤口才能止血。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酒馆老板赊给自己两瓶酒。

    父亲是出了名的废人,他已经欠下很多钱了。

    家里没有任何还能被卖掉的东西,就连母亲留给自己的裙子都在昨天变成了酒。

    “我回来了。”卡特琳娜推开房门。

    她已经做好准备,迎面而来的可能是酒瓶,可能是拳头,还有可能是口水。

    但这次没有,什么都没有。

    卡特琳娜愣住了,她仔细打量着四周,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间房子一样。

    常年紧闭的窗帘被拉开,阳光照进卧室,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飞舞。

    地上的垃圾被推到一边,显得干净整洁。

    屋子里站着人影,传来说话声,似乎在笑。

    几次扫视过后,卡特琳娜确认了这是自己家,发出笑声的是父亲。

    心跳微微加快,小小的希冀像是种子般,从早已经尘封的土地中挣扎着萌发。

    有多久了?多久没这样过了?

    自从母亲过世后,家里就没有任何客人过来,也没有任何一点阳光。

    这样的生活过了很久很久,而现在,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爸爸振作起来了?

    他在跟人谈事情,谈到了报酬,是终于要找工作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

    卡特琳娜迈开步子,她的脚步轻而快,像是真正的,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

    “爸…”

    她穿过走廊,进入前厅,准备向客人问好。

    “嘿,可回来了。”男人扯起嘴角,一把扯过自己的女儿,看向身穿长袍的消瘦主教。

    “就是她,您看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