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叶红蔓捧着手机喃喃自语，好奇的眼神落在了宁齐伊的身上。
“不知道了吧？”宁齐伊笑。
宁齐伊上辈子才开始当社畜时，对于公司里个别凭借着踩高捧低这一技能身处高位的领导颇为不满。
这样的人，通常存在着若干特质，能力不足是基础，偏偏还要乱指挥，是十足的猪队友，像宁齐伊这类勤勤恳恳干活的员工对此很难看得惯，时常私下吐槽老板眼瞎不会看人。
可等到自己成了老板，宁齐伊才发现，原来曾经她看不上的“蠢人”也有他们独特的能力，那就是较强的“向上管理”能力，对下属是定时炸弹的他们，在上司的面前却总能把握好进退的度，或是及时地成为上司手里的一把指哪打哪的武器……总之，当成了上司后就会发现，有这样的人在左右，还真有舒心之处。
这会就是了。
叶红蔓在不少地方有所欠缺，但肯学，老实又可靠，不耻下问，宁齐伊的些许好为人师和控制欲也能在此得到满足。
“不知道。”叶红蔓老实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知道，这回你肯定就让我处理了。”
“之前我不是说了么？搞笑是洗白利器。”宁齐伊虚点了她一下，“舆论怎么引导？这就是重点之一了。”
宁齐伊喝了口水，开始她的小课堂：“网友和我们一样，是再现实不过的存在，一方面呢，他们正义感爆棚，很容易共情，记仇得很，能为了一个既有印象，持之以恒地去攻击或是夸赞一个人，甚至因为一个人设，就能去武断地判断别人的品性。”
这也是为什么艺人们越来越重视人设的原因之一。
宁齐伊亲眼见证过不少舆论事件。
就比如不久前圈内发生的那场霸凌争议，爆料的博主没有直接点名，用的是字母，直指小花在剧组霸凌其他女演员，占用化妆间，抢镜抢戏，甚至因为女配的路透出彩大发雷霆，要求剧组连夜更改女配的造型和戏份，已经拍好的剧情都得推翻重来。
偏生可巧，爆料博主选用的字母H及透露出的情况，和圈内的两位小花都能对上，两家齐齐发了声明，可偏生却得到了不同的反响。
她们俩其中一位走的是甜妹风格，此前有过不少骄纵任性的传闻；另一位走的是人淡如菊的高冷风格，不算特别高调。网友们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边倒站了边，甜妹小花狠狠吃亏，但圈里都知道，这锅是清冷小花身上的，为此甜妹小花还丢了不少代言。
叶红蔓也点头：“我知道的，圈里之前有一位被实锤出轨的男演员，这都至少过了三四年了，评论区还有不少人在骂呢！”
“可同时，网友又是最双标，忘性最大，且最自我为中心的，其实也不只是网友，我们也是如此。”
“现在最流行的是什么？就是跟风玩梗，就是乐子人，只要你能给网友提供乐子，提供梗，他们便很乐意成为你的后盾，忽略你曾经的黑历史，当然，这前提得是你没犯下什么不可逆转的大错。”
网友们上网是来寻开心的，基于此，有什么样的想法也很容易判断。
这点不只是在娱乐圈，在宁齐伊此前呆的其他行业不也一样适用吗？就比如最近品牌官方卖货直播愈发流行的各种套路。
无论是请帅哥美女、或是主播背后找人跳舞……一切就是为了让观众觉得有趣！要知道，这世上可有太多人愿意为所谓的有趣买单了。
叶红蔓若有所思，这话有道理。
她被宁齐伊一点，一下就想起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她记得有位在圈内小有名气的综艺咖，身上是有过黑料的——他曾经凭借自己的人脉，挤掉了一位艺人的角色，还奉献出了几乎能毁掉那部剧的糟糕演技，最可恶的是，他还试图凭借那部剧去评奖，要不是网友抵制声滔滔，现在估计都凭借水到的奖开吹了。
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对方的评论区都很不好看，偶尔有资源时，也时常被挂论坛鞭尸，这就是路人缘极差了。
后来是怎么反转的？得从他接了部小成本喜剧说起，他在剧里演的是个颇为市侩的菜市场小贩，嬉笑怒骂，很能把握住细节。
这部剧一出便爆了，他的角色也深入人心，和评论区网友们打得火热的他，还凭借这部剧得了个“买菜梗”，网友们跟风玩着，现在再去看他的评论区，那就是一片歌舞升平，都找不到一句骂的。
“为什么让夏星洲穿着戏服在《复生天路》剧组直播？还用的手机，难道是我们公司提供不了场地？又或是冯导会不卖我面子？”
叶红蔓醒悟道：“我知道了！你特地交代，让他用手机直播，当场给你打电话，为的就是深化观众的草台班子印象，让他们觉得，这一切是毫无准备的，基于此，网友们的信赖度会有所提高，之后说草台班子求助的时候，大家也就更有代入感了！”
她被这一点，脑子就清明了，兴奋道：“你让夏星洲和林乐池一起出现，能顺道给《复生天路》打一波广告！之前夏星洲一直写日记分享的学艺，也让观众们有了实感，这是增加了他们的期待感！再者，就像你说的，这也是转型的开始，给夏星洲和林乐池两个人身上加梗，维持他们两人身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热度……”
还有最关键的，把整件事“搞笑话”，让网友们觉得，这是满头包的破烂剧组，裹着小被子在瑟瑟发抖，莫名其妙被路过的人打了一头包，只能不专业的澄清，还得可怜巴巴地拿碗祈祷。
卖惨的同时，又不讨人嫌，显得格外可乐。
她想到了好多，难怪呢，宁齐伊甚至还亲自写了个大概的大纲给夏星洲他们，要他们按照自己说话的口气予以填充！直播时，所有看似疏漏的地方，其实全是精心安排的细节：“这些你事先都想好了？”
叶红蔓颇为敬畏地看着宁齐伊，恐怖如斯。
宁齐伊看她，点了点头。
网友们绝非傻子，大多数人，当然能多少看出其中表演的成分。
可那又如何？快乐就完事了。
这会夏星洲的抖音评论区，已经全是带着狗头表情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常年红火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爸爸”梗也跟着玩了起来。
宁齐伊事先安排的营销号这会已经重新入场，他们选了“男大学生宿舍生活”、“男人的友谊”、“女生的友谊”等角度发着文章，甚至小带起了一波风潮，可以预见的是，坏事马上要变好事了。
“遇到事情，大家都想要解决，但绝不能只想着解决，得要换个角度看问题。”
叶红蔓受教地点头，她通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已经越来越看出来自己的问题了。
“对了，宁总，这回的事情……”
“是居阳夏干的嘛！他也没打算藏，谁看不出呢？”宁齐伊淡定喝茶，“放心，我处理了，我们开公司，还要懂礼尚往来，不能尽收别人的礼对不对？”
“你处理了？”叶红蔓磕绊地应，这也太快了吧？早就知道宁齐伊高效，可这速度，简直不是人类能比的了。
宁齐伊看她：“这叫风险预案，你和我说吴导想塞居阳夏的时候，我就去调查了。”没有反制的手段，怎么能安心发展呢？
她这还是修身养性了，被人惹上门才回击，要是上辈子搞商战那会，竞争对手间，主动下黑手才是常态。
叶红蔓好奇极了，忙小鸡啄米地应着，迅速拿着宁齐伊批好的文件撤退。她等不及了。
*
“就和你说别总惹人，伊人娱乐近来能发展得这么红火，能没有点手段吗？”
居阳夏仍不服气：“以前也没听说宁齐伊是个多厉害的人呀！”
圈内传闻中的她，也就是家世不错，运气又好，圈里人迷信，才捧着她罢了。
“就算宁齐伊真的不厉害吧，那伊人娱乐就她一个光杆司令？”经纪人心脏跳得挺快，猛地站起：“我带你去道歉去！怎么就想着惹人，不怕别人做什么吗？人家开公司的，不是个体户，再说了，就是个体户你也未必惹得起呀？”
他不敢全说硬话，还软的安抚了两句：“你就当为了未来考虑，你现在就想演伊人娱乐的剧本，那以后呢？以后就不合作了？你得给自己留余地。”
居阳夏：“我不！我就不！她还得谢谢我呢！你倒是去看看，现在网上不都在说她好话吗？一群傻子网友，可劲给她捧场，被点免费福利迷了眼了！她没吃亏我还得道歉，有这个理吗？”
经纪人瞠目结舌，被居阳夏这祖宗的理论给打倒了，结果是好的，所以中间的折腾就不做数了？
他来不及劝就被打断了，小助理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别吵了！先上网，网上全炸锅了。”
“怎么了？”居阳夏立刻问，他才不想和经纪人讨论这个人，得转移注意力。
小助理：“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在网上爆了居哥的料，说居哥……”
“说我怎么？”
“说您轧戏，拍戏期间经常请假外出参加各种活动……”
居阳夏摆手：“大家不都这么干的吗？这有什么？”
“网友不这么想，有人不知道哪儿要到了剧组的通告单，做了统计，发现您拍摄的时间总计不到一个月，还隔三差五的请假，电影和电影之间连轴转，没休息。他们现在说您演技不好，就是因为心不在演戏！还说难怪好几部戏您的表演像复制黏贴，人设没有改变，这就是不专业导致的。”
居阳夏惊讶：“我就是个配角，这届网友要求这么高？”他很不满，大家都说他是资源咖，可他基本演的也就是男三男四，丢锅没有这么丢的吧。
小助理低头，沉默了一会，才在居阳夏的逼问下小声地说道：“他们说……说你确实是配角，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网友们很能扒，这会便在网上找到了好几位和居阳夏有关的人物。
有他演戏的若干个替身——居阳夏自认挺冤枉，光替谁都有，手替……好吧，这个怪他，可他不是手难看嘛！动作替身，这就不用说了吧？这么多动作戏呢，难不成真要他上？文戏替身，这，这不能怪他，那会他去参加晚会呢，是公司让他去的……
有曾经参与过居阳夏所在剧组的工作人员。
这几年自媒体兴起，有好些工作人员都会抱着未来红火的梦想在网上更新些工作日志之类，他们大多胸无大志，不觉得未来自己有多红，没什么道德底线，平时都恨不得能爆料明星来给自己拉流量，更何况有人问。
在网友们的热情中，他们也给予了相应的回馈，为网上的爆料补充了不少细节。
“居阳夏他很厉害的，他的要求比男一号还多呢！我听剧组的人说，他公司厉害，男一号虽然红，但后续资源肯定跟不上，大家都捧着他，没办法，圈内是这样，看人下菜碟。”
“……和他合作很累的，他自己的想法太多了，经常偷偷改造型，还压着不让说，上次网友骂剧组给居阳夏的造型很不生活，可实际上这就是他自己改的。”
“他对工作人员的态度也很不好，天气不好就闹着不想出来演，非得先拍别人的戏份……有一点不舒服，就主动让导演换脸。”
三分真中加了七分假，大家说得夸张，讨论也愈演愈烈，居阳夏这会已经是人人喊打。
“我要澄清！我去找人。”居阳夏迅速地找回了自信，他强压着经纪人替他买了通稿，想用抹黑别人来告诉网友们，他已经算出淤泥而不染的了，要不是不想再得罪人，他都想找几个真实例子了。
经纪人摆烂地听了他的，这会结果一出便开始冷笑：“引火烧身了吧？”他就说不该这么办。
居阳夏不敢做的事情，有的是人敢借他的名头。
这会时光像倒流回了早上，人家是用靶子借箭，他们是把自己当肉靶子，现在圈内的演员们为了丢锅，人人就往居阳夏身上踩，试图脱身。
完了，全完了，居阳夏双目无神地坐下，他不傻，他看得出，这会的局势竟然无从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