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路音正在认真教导她刚收的神使——或者说小徒弟。
仔细一问, 才知道小姑娘的实际年纪比她的外表大得多。
看上去不过才五六岁的小孩子，其实已经满了10岁，家里大人很多年前都被神侍给杀光了, 就留下她一个，一直在市集捡点残羹冷炙吃, 挨打更是家常便饭。
也因此，这个叫阿霞的小姑娘特别会看脸色, 哪些人对她有敌意, 哪些稍微带点善意，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至于现在正牵着自己走路的路音路大人，在小姑娘眼里，简直就是全天下最伟大的神祇！
她会给自己温暖的食物和厚实的衣服, 还会教自己握着一种能冒热气的小石头修炼。
她还让自己直接叫她师父……
阿霞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当年的灭族大祸只有她一个人幸存, 后来日子虽然过得不太好，但至少活了下来，而现在, 竟然还有一位如此伟大的神祇, 愿意当自己的师父。
阿霞以前也听家里人说过，对神道士来说，徒弟要么是用来杀的，要么是用来杀自己的。
但她觉得，就凭这段时间门的相处，就算师父真想要自己的性命，她也是愿意的。
听到孩子天真的话语，师父却忍不住笑了，又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命只属于你自己, 其他人就算对你再好，也不值得把命给人家。”
阿霞似懂非懂的看着师父，又觉得，自己果然有天大的好运气！
“尤其是对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千万不要手软也不能心软，要不然就是给自己增加麻烦。”说这句话的时候，慈悲上人的一队神使，正好闯进了这片已经被路音彻底控制的十万大山。
师父站在那些以前她一看到就必须匍匐在地，头都不能抬的人面前的时候，依然又说了那句话：“凡身上沾无辜人命者，自戕。”
然后，这些高高在上，在普通人眼里近乎无所不能，已经无限接近于他们的神明的神使大人，就这么莫名其妙，一个个的全在师父面前自己结果了自己的生命。
那种诡异而无法抗拒的力量，简直让阿霞从心里震颤起来。
师父却还是笑眯眯的模样：“都是些该死的人，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你只要记住一点，当某些人对别人的生命不放在眼里的时候，他自己的命，也同样贱如蝼蚁。”
阿霞用力点点头，努力记住了师父的话。
在师父嘴里，神灵也好，神使也罢，既然把信徒的生命当做粮食一样收割，那么迟早，他们也会被更厉害的人给收割了去。
阿霞一脸天真的问：“所以咱们门派，就是为了收割那些神道士吗？”
要不怎么会用“灭神”这两个字的。
师父只是笑着不说话，又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我大概没有这么多时间门，以后要把那些人全部收割干净，可能还是要看你了。”
阿霞瞬间门睁大了眼睛：“师父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先把这地方打扫干净了。”路音转头看着这乌糟糟的贺炎大陆，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呀，这些搞得乱七八糟的神道士，可真够可恶的！
慈悲大士第一时间门就察觉到自己的神使都出事了。
他在大陆上的势力也不算大，要不然也不至于跟个最弱的鱼道人一齐被挤在大陆最偏远的西南角上，各种菜鸡互啄。
可即便如此，作为自己在凡间门的代行者，分享了自己一部分力量的神使，也不应该会这么弱，只一个照面，就莫名其妙的彻底失败了。
慈悲大士虽然冲动好战，也并不是一个傻瓜，这次派出几个神使，主要也是想掂量掂量对方的本事，他还悄悄分出一部分意志藏在其中一个神使身上，只要条件允许，甚至可以直接神降，让对手在措手不及之下，就被彻底消灭。
可谁想到，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这些神使就无声无息全死光了，而且哪怕损失了一批珍贵的人手，慈悲大士甚至依然没有摸清对方底细和手段。
对任何人来说，未知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要不是自己的领地也和十万大山直接接壤，慈悲大士说不定也立马怂了，干脆把这个看不清楚的对手，丢给那个阴险狡诈的鱼道人头疼去。
可眼看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竞争对手，都已经把手伸到自己这边来了，本来就是急性子的慈悲大士到底按捺不住，纠结了一番，又派出了一波更加强大的神使，还带着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准备把十万大山目之所及的所有人，全部血洗一遍。
然而，这么一大队足以轻易毁灭一个国家的武装，刚走到十万大山的边界处，又再次无声无息的彻底湮灭了，用的时间门甚至跟上次差不多——哪怕这次，无论人数还是实力，都足足多上10倍不止。
慈悲上人终于彻底惊悚了。
就算他领地足够大，信徒足够多，也经不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消耗啊！
虽然经常跟隔壁的鱼道人打打杀杀，但这种关键的时候，当然不能他一个人顶上。
慈悲上人于是又修书一封给那只胖头鱼，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双方同时再各自派一波人，对十万大山双面夹击，至少，也要摸清楚那个莫名其妙的天音神女，究竟靠着什么手段，才能轻轻松松把自己的两拨人都给灭了，她又有没有什么命门，可以借机直捣黄龙，把这心腹大患给彻底除了。
鱼道人看到自己对头这封信，都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结果
他刚刚才结束这次闭关，又去寻了条肥美的活鱼，一边大口生嚼，一边露出不屑一顾的笑：“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废，都这么久了，还没搞定这件事。”
至于要不要同时派兵……鱼道人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示意下头的神使配合去了。
毕竟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十万大山里那个神道士手段确实不弱，虽然他也巴不得慈悲上人被多削弱一点，但是归根结底，那片大山原本是他的地盘，要是一点都不做，也容易让底下的信徒非议。
再说了，主要还是慈悲上人太废，这么点信徒的小神道士，竟然也不能随手拿下。
他这时候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躲去静修的行径，只想着只要有他和慈悲上人联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失败。
然而，又发生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事情——甚至都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西北方向鱼道人的军队，和西南方向慈悲上人的第三支军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门，用差不多的速度，再一次无声无息，湮灭殆尽。
这一次，他们可都派出了自己最强大的军队，而且还是两边夹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无论是第3次失败的慈悲上人，还是事先轻敌的鱼道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正在十万大山的深处酝酿。
而且眼看着那股威胁很快就要成了气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直扑他们各自的核心信仰区了。
这两位大陆顶尖的神道士，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偏偏，十万大山位于贺炎大陆的最东边，只跟他们两个的地盘接壤，于是其他六个神道士全都翘着脚高高兴兴的看热闹，甚至说不定还打好了主意，要是这几方打得三败俱伤才好，到时候附近的神道士也可以借机长驱直入，瓜分这两人原本的地盘。
鱼道人和慈悲上人，忽然都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彻底把这个碍眼的毒瘤清除干净才行。
也许是因为遇到了共同的危机，两个神道士难得拧成了一股麻绳，这一次，不单单只有神使领兵出征，两个神道士还各自分出了一半神魂，分别附在各自的神使身上，等于直接借了一半力量出去，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所谓的天音神女彻底剿灭！
因为修炼法门的关系，神道士一般很不喜欢亲自出手，他们更喜欢的其实是信徒间门的战争，主要拼的也是各自地盘的实力。
毕竟跟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来，就算是神使，制造起来也顶多只是麻烦一点而已。
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道士手段诡异，而且特别不按理出牌，要不然，两个神道士也肯定舍不得拿出自己的一个半身对敌。
他们好歹都是地地道道的化虚期修士，距离合道只有一步之遥，再加上各自出了一个半身，也差不多，等于是出了一个化虚期的修士，总不至于会被一个刚冒出来，只靠着十万大山里那点愚民当信徒的新人，给打败吧？
数万人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甚至一路上裹挟了无数的平民作为后勤军——那个所谓的天音神女就算再有本事，难不成还能一口气收割这么多条人命的？
就在队伍昂扬前进的时候，远在十里大山深处的路音，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些神道士果然就像一群苍蝇，总喜欢一窝蜂地围拢上来，除了恶心人以外，没有半点价值。
她原本还想着，等到将十万大山这片区域彻底料理干净，再腾出手来，一点点清理其他地方。
但现在看起来，那几个毛毛躁躁的神道士，显然都是活腻了。
路音对身边的徒弟笑一笑，说师父要出去忙一会，很快就回来，然后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早就借着地下的异兽，在鱼道人还有慈悲上人的清修之地附近提前布好了传送法阵，现在，也只不过是提前动用原本就准备好的手段而已。
她原本还想留着这两个人维持一下地区稳定，免得在自己腾出手之前天下大乱，没想到，这些神道士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只有把它们彻底端掉，自己的耳根子才能清静下来。
路音第一个出手对付的，是藏在水底下的鱼道士。
————
鱼道士自己也很清楚，他不能离开自己的神域，一旦出去，作为本体羸弱的精怪，很有可能同时被几方围攻，彻底瓜分他的领域。
所谓神域，就是神道士随着境界提高，能够自由操控，甚至制定规则的一小块核心区域，也只有在这里，神道士才能成为真正的神灵。
而只要留在自己的神域里，对于化虚境的神道士来说，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如今的大陆上根本没有出现更高阶的合道境修士，自然也不可能以境界压制他们的神域。
因此，鱼道人几乎常年都缩在自己的洞府里，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他行事最是小心谨慎，又因为作为精怪，天生寿命悠长，所以连徒弟都没收，洞府里只有几个喂了避水珠的人类侍女，以及十来个给他办事的神使和神侍。
即便如此，因为分了个半身出去，他依然小心翼翼的躲进了自己最喜欢呆的静修密室里——这地方也是他神域最核心的所在，不但用了最坚固的万年精铁浇筑而成，而且他还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每一个角落，哪怕是现如今力量最强，信众最多的苍龙道人，一旦进入这里，也一样有去无回。
当然，那位苍龙大人也肯定不会蠢到自己进入同级神道士的神域——那简直跟直接送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今天之前，鱼道人一直是坚信这一点的。
直到他在自己那个以为全天下最安全的密室里，见到了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明明身处自己神域最核心的区域，他原本设置的规则之力，对这人竟然不起半点作用！不但没有起效，规则之力竟然还隐隐约约，排斥起了鱼道人。
就好像，他的神域突然对对方敞开了大门，而把自己这个真正的主人，给踢出去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鱼道人满脸惊慌，连原本还在享用的生鱼也顾不上了，直接就往门口钻，想要尽快离，面前这个可怕的女人远一点！
只可惜，不管怎么使劲，原本完全被他随心所欲控制的万年精铁却一动不动，好像也彻底不认这个主人了。
鱼道士也是个当机立断的，当发现自己哪怕身处神域之中，也完全被对方压制，马上就把身体往地上一趴，就跟当初那些轻而易举改换信仰的山民一样，不存在半点心理障碍。
可惜，路音压根没兴趣收下这个恶心的信徒。
对于拥有【海员】卡的路音来说，只要是水中，不管是这个所谓的地下龙宫，还是这间门密室，哪里都能轻松来去。
而且，这间门密室看起来实在太恶心了。
从刚进来的那一刻起，路音就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腥臭气，那大概这家伙常年啃食生鱼留下来的恶心味道。
更恶心的还是那种迎面而来的视觉冲击力。
一个高矮和五六岁小孩子差不多，皮肤青黑滑腻，还拖着一条油腻腻的青色鱼尾，一张脸虽然长着人的五官，却哪里看哪里别扭，关键是一张大得过分的嘴里，还长满了细细密密獠牙的小怪物，正抱着一条跟自己长相有七八分像的青色大鱼，啃得不亦乐乎。
光是看到面前这副景象，路音就差点吐了。
更恶心的是，这个鱼道人看见她以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把那条啃到一半的死鱼直接甩到自己身上——光是这一点，路音也很想叫这恶心的玩意快点去死。
而且，她现在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在她之前意外获得的那个笔记本里，路音知道了一个秘密。
神道士的神域，在绝大多数时候，确实是几乎无敌的存在。
可惜，也就只是几乎而已。
当年那个死去的修士，无意中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东西，可以轻而易举的压制他们的神域——那就是玄黄色的功德之气。
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习惯于对着信徒吸髓敲骨的神道士来说，玄黄功德，实在是属于他们知识结构之外的事情了。
哪怕是最顶尖的神道士，说不定连功德之气都没见过，更不用提获得那么一丝半点了。
之前那个留下笔记的神道士，也是离开贺炎大陆来到芦辰洲以后，因为和一个身上怀有一丝功德之气的芦辰宗修士对战，才发现的这个秘密，他甚至还怀疑，获得足够的功德之气，说不定也是神道士除了统一全部大陆之外，另一条有希望尝试走通的路。
可惜，他刚发现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不久，就死在了永冻的冰层上，而唯一看到这个秘密的，却只有想把神道士彻底掀翻的路音。
她可没兴趣帮这些恶贯满盈的家伙们，去实验另一条路能不能走通。
不过，利用功德之气狠狠暴揍一通这些恶心的玩意儿，顺便把他们永远送回梦想中的永恒神国，她还是很乐意的。
杀死一个化虚境神道士，确实稍微的费了她一点力气。
这活难度不高，但一是恶心，二则是繁琐。
那条直接瘫在地上，吓得一动不敢动，而且还只剩下一半力量的青鱼精本体，轻轻松松就被路音给宰了。
但这事情到这里显然还没完。
神道士虽然战斗力不强，其实是很难被杀灭干净的存在，尤其在他的神域中，就算现在被彻底压制，但只要神道士藏了足够多的复活秘匣，就算短时间门被杀死，也可以靠着密匣以及信徒的香火，再次复活。
这条青鱼精想过最糟糕的结果，大概是自己出去的时候被各方势力埋伏绞杀，然后快速地抢走他的信徒，熄灭他的香火，让他无法再复活。
而他应对的手段，除了让自己的地盘更大，忠诚的信徒更多以外，还藏了足够多的密匣，让他能够根据各种不同的情况，选择复活的速度。
越大的秘匣，复活以后找回来的力量越多，但是速度越慢，需要的香火也更多。
而小的密匣，虽然复活以后甚至有可能退一个大境界，但是速度足够快，也不需要太多的香火就能成功。
于是，出了名贪生怕死的鱼道士，在他的神域中，竟然足足藏了81个秘匣……
这条青鱼精，可真是够了！
路音最开始还一个一个的去寻——虽然绝大多数神道士并不认为自己的神域会被轻而易举的攻破，但是大体来说，还是将自己的密匣藏得十分隐蔽，就是怕万一出事，还能留一个保底的手段。
而这条青鱼精，在神道士里面都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自然是把这些秘匣歪七扭八的藏在了各种角落里，要是没有足够的耐心一点点挖掘，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漏了一个。
路音本来就被鱼道人那股子腥味儿熏得不行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慢慢去找。
她的手段也十分简单粗暴：直接把这方神域都给彻底捏碎了。
除了神域里的侍女都是从凡间门抓过来，面目姣好的普通少女，所以全被路音送了回去以外，那些神使神侍可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被路音顺手做了鱼饲料，也算是弥补一下鱼道人这些年在水底下做的恶。
至于这个看起来坚固异常的神域，路音手一伸，磅礴的功德之力便化成一只巨手，将整个神域都轻松拢在其中。
在功德之力的影响下，神域轻而易举就化成了一滩软泥，再稍微一使力，就扭曲变形，最后成了一个密度极高的灰色小球，再用力一压，就听见一声轻微的爆破声，小球也彻底化成了灰灰。
连带着千里之外那个还保留着鱼道人一半力量的半身，刚因为暂时联系不上正主而有些慌乱，下一刻，竟然就突然炸了。
跟他一起炸为灰烬的，还有几个鱼道人最为看重的神使。
大军行进过程中，将领原本就是最重要的一环，现在可好，几万人的军队，就这么亲眼看到自家统帅所在的帐篷顷刻间门火光炸裂，巨响轰鸣，一阵浓浓的青烟散去之后，唯一剩在当场的，只有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大坑，连尸体都看不到几具。
又过了半晌，才有几个低层军官，神色慌张的开始努力维持秩序，可惜在这样一个神灵至高的体系里，目前唯一能够缓解军队慌乱情绪的，只可能是那位神灵最亲近的半身。
可偏偏，那位半身同样也在爆炸中化为灰烬，甚至可以说，神灵留下的力量，其实才是爆炸的主要原因。
所以很可惜，仓皇的信徒们迟迟没有等来神灵的垂怜，与此同时，更加绝望的情绪正在快速蔓延。
因为神灵的雕像，竟然全都开裂破碎了！
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只有神灵彻底陨落，永不复生。
而他可怜的子民，也被自己崇敬的神灵，彻底抛弃了。
这些铁血的士兵到底比那些山民信仰更加坚定，可正因为如此，他们受到的打击也更大。
最开始只是几声哭嚎，旋即痛苦和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军营中飞快蔓延。
原本还有心维持秩序的底层军官们，这时候心气也彻底散了，要么开始徒劳无功的向那位已经逝去的神明祈祷，要么就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马上就要崩溃的地方。
少数几个明智的军官判断显然十分准确，伴随着军营里的哭嚎，原本就是被强制裹挟过来的平民，当即也啸营了。
在这些铁甲士兵威严正盛的时候，百姓只是任其屠宰的羔羊。
可是当兵锋之后的神灵陨落，军官也在爆炸中死亡大半，士兵自己也没有了主心骨的时候，这群被迫离开家乡的人，瞬间门爆发出了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破坏力。
他们，以及某些因为神灵陨落，干脆直接发疯的士兵一起，就像蝗 虫一样涌进了原本井然有序的行伍之中，抢夺兵器，粮草，或者干脆杀人放火。
他们再也不是待宰的羔羊，转而变成了持着凶器的刽子手，将之前那些恐惧和怨恨，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短短一刻钟后，几万人的大营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没有任何人，哪怕是神灵，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重新维持秩序，继续前进。
十几公里以外，慈悲大士属下的营地里，那位身上带着神灵半身的神使眉头微微一皱，还没搞清楚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突然发现神灵的意志忽然像潮水一样从他的身体里退走，留下的庞大力量却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下一刻，同样失控的力量，就同样在这个营地里又炸开了一朵火红色的花。
甚至还没真正见到敌人，加在一起总计十几万人的军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崩溃了，而跟军队一起崩溃的，还有陨落的神明，以及慌乱的信徒。
与此同时，边上其他消息灵通的神教士，这时候也都彻底慌了。
原本两个还算强大的对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陨落，搁他们身上，也理所当然会慌。
按理来说，只要神域还在，复活秘匣还有，鱼道人和慈悲大士的神像就不可能突然裂开——唯一出现过这种情况那次，还是只有很多年之前，成功统一大陆的贺炎道人，越过茫茫海洋，去讨伐另外三个大陆的时候。
当时贺炎道人为了保持强大的战力，所以随身携带着自己的神域，结果最后被打得身死道消，神域破灭，神像尽碎，虽然值得可惜，但也没什么特别好奇怪的。
但这次情况可完全不一样。
鱼道人和慈悲大士甚至压根没有离开自己的神域，尤其是那条胖头鱼，众所周知是最怕死的一个，以他的实力和各项准备，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这么快的时间门内，就彻底陨落了。
那个可怕的天音神女，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能是有之前的经验，渐渐的，有神道士开始猜测，这位天音神女，背后说不定就是那些可恨的修士！
对于大洋对岸的那些修士，这些神道士简直是又恨又怕。
恨的自然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让自己的势力始终只能局限在贺炎大陆。
怕的，则是修士各种层出不绝的手段，好像专门就是为了克制他们这些神道士而存在的。
在贺炎道人出海远征异域之前，甚至所有神道士都认为，除了高一个境界的压制以外，只要在神域里，他们就是彻底无敌的存在，甚至就算死了也能复活，只要拥有足够的信徒，就能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
唯一需要提防的，大概就只有那些可能抢夺自己神域的弟子了。
结果，那位史上最强大的神道士，上岸几天就陨落了，地上神国的梦想破灭，继续向上的大门，似乎也被彻底关闭了。
对其他神道士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问题是，他们连贺炎道人究竟是怎么陨落的，也还没搞清楚。
既然不能继续往前走，便干脆醉生梦死，连带着，贺炎大陆上的风气也越发糜烂。
所以，类似的情况一出现，很多人自然就怀疑，这个天音神女，很有可能和彼岸的修真界有关。
猜得挺准，可惜没什么用。
就算在修真界，大师姐也绝对算得上大魔头级别的存在，又哪是这些一心只想醉生梦死的神道士能够比拟的？
路音唯一还留着这些人性命的原因，只不过是这片大陆太大，污染太多，她忙着搞清洁工作，一时半会儿根本抽不出时间门，料理这些神道士。
只要这些家伙不主动来找她的麻烦，路音暂时也没兴趣彻底搅乱大陆的秩序，毕竟要是直接搞掉这几个最主要的神道士，结果又冒出一波接一波自立为王的小喽啰，那才是真的天下大乱，一塌糊涂。
大师姐本质上其实是个挺循规蹈矩的人，偶尔不走寻常路，基本都是被逼的——至少路音自己，是这么坚信的。
一方只想认真完成任务，另一方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于是在很短的时间门内，竟然也微妙的达成了某种平衡，虽然也偶尔有小股势力局部试探，但整个大陆，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就连原本永远战火纷飞的边境地带，都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宁静。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宁静，大概无法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