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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救
    要繞出去重新找路上山,費時費力不說,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原來的那條。
    只有怎麽下來的怎麽上去才萬無一失。
    崖壁光滑,山澗的水飛濺起的水花水霧很快就打濕衣物,宋格倒不怕冷,她操控藤蔓飛上十幾米,牢牢捆住一株紮根在石岩中的松樹樹幹。
    宋格拉了拉藤蔓,确定結實,就嘗試着借力懸空而上,然而胸口的傷被拉扯,疼痛讓她兩眼發黑,喉嚨瞬間湧一陣腥甜。
    白白夾着尾巴跑在宋格身後,見她壓根沒打算管自己,沒生氣,直接自力更生,跳起撲咬住她褲管吊上去。
    崖壁上能讓宋格借力的物體很少,可藤蔓生根能力非常強,竟然能沒入青苔在石壁上緊緊粘連。
    就這樣,宋格只在痛得實在忍不了的時候才休息一下,然後繼續一點一點往上爬。
    山澗是斷崖形式的,幾百米上去後,宋格站在一棵歪脖子樹上急喘氣,她已經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右手都不知道往哪捂,全身都痛,肩膀,胸口,胯骨,膝蓋……
    擡頭往上看,還有非常高一段距離。
    宋格臉色難看,她真是從上面摔下來的?這都能活下來,還是人嗎。
    可宋格随即又自嘲苦笑,如果不是人,怎麽還會有痛感。
    天微微亮,喬明山等人就出發了,為了防止營地的物資被竊,以及照顧昏迷的向衛軍,周波和秦楠被留下。
    祝清蕪帶路,幾人很快到了密林。
    喬明山戴上防毒面罩,腰上系着安全繩,很順利的下到半山坡。
    荊棘叢的硬刺有指甲蓋那麽大,細碎的白色小花迎風搖曳。
    喬明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竟然看到每朵小花裏的黃色細蕊像小蟲子一樣在蠕動。
    他回過神定睛看,卻只是花蕊沒有錯。
    “喬隊!”山坡上的盧洲見喬明山停下,立刻喊:“有什麽狀況嗎?”
    喬明山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沒有,繼續操控鎖扣往下降。
    越往下山坡越陡峭,墨綠色的荊棘叢遍布,灌木叢和野花野草有明顯的碾壓痕跡。
    看來人的确是從這滾下去的。
    喬明山心裏發沉,再往下,卻忽然愣住,底下視野開闊,擡起眼,對面山上的風景都能看見,而這邊下方,是一處千丈懸崖,幾百米看下去,下面水霧缭繞根本看不見底。
    喬明山控制鎖扣往上原路返回,經過那片荊棘叢,他抽出腰間工具帶上別着的斧頭,洩憤一樣将那些荊棘劈爛,免得它們再害人。
    這時一陣風吹過,荊棘裏無數小白花随風搖曳。
    喬明山動作微微一頓。
    上面幾人突然齊刷刷驚喊:“喬隊!!”
    只見喬明山握着的斧子脫手,整個人瞬間失去意識摔在了荊棘叢上。
    盧洲連忙拉繩。
    然而自下而上的山風猛烈一陣,卷起無數濃烈的異香逆行而上。
    因為昨天在山坡上方的幾人都沒事,只有向衛軍下去了才出事,所以祝清蕪盧洲方芳等人都沒有戴防毒面罩。
    等聞到異香,祝清蕪意識到不對喊大家屏息時已經晚了,三個人接連失去意識倒下。
    營地裏,周波其實不支持隊長喬明山的行動,明知道山上詭異兇險難料,看情況宋格童香钰兩人肯定也是兇多吉少,講道理就不該再冒險。
    那兩人的命是命,他們這麽多人的命就不是了?
    都馬上能到避難所了。
    他真是受夠了這麽久以來颠沛流離居無定所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日子了,真TM想早點結束。
    周波走進帳篷。
    向衛軍還昏迷着。
    周波在他身邊坐下來,扒了扒頭發,“老向,你說咱圖什麽?”
    反正也沒其他人,周波對昏迷不醒的好兄弟掏心掏肺吐槽了一大堆,後來才想起上山不僅他一個,還有個秦楠。
    喬隊他們下山後,秦楠就進帳篷裏了。
    本來這趟該是身為醫生的秦楠帶喬隊他們下去的,但因為秦楠生理期來了頭暈,才換成祝清蕪。
    周生理期的女士還是要多照顧的。
    周波倒不介意被聽見,反正吐槽完心裏就舒坦了,他起身走出帳篷,生了個火堆燒了點熱水,然後端了一杯去秦楠帳篷外,隔着帳篷喊:“小楠,給你燒了熱水,現在喝一點嗎?”
    裏面沒反應。
    周波又喊了一聲,仍然沒有,猜測可能睡回去了,于是周波回到火堆邊上,拿鐵盤子炸了幾顆花生米。
    沒酒,只喝着熱水吃花生米。
    時間慢慢過去。
    喬隊他們遲遲沒有回來。
    明媚的正午陽光逐漸取代了微弱無力的晨光,太陽大,但溫度不咋高,周波把飯都煮熟了,沒等到人回來。
    周波又起身去叫秦楠,依舊沒回應。
    周波心裏忍不住想秦楠那倔姑娘,不會在自己跟向衛軍吐槽的時候,偷偷下山找喬隊他們去了吧?
    周波心裏一跳,顧不上尊重,立刻拉開帳篷拉鏈。
    秦楠在睡袋裏睡得好好的。
    周波放下心,“秦楠?秦楠?”
    秦楠一動不動。
    周波皺眉,“秦楠,我進來了。”走進帳篷,他伸手推了推秦楠,“醒醒,身體那麽不舒服嗎?”
    秦楠始終沒有反應。
    周波心裏有了點不好的預感,他用上力氣搖晃她,仍然毫無反應。
    “草!”周波臉色難看的爆了聲粗,立刻走出帳篷外,不忘幫她把帳篷拉鏈拉上,他從包裏翻出防毒面罩,一邊戴一邊匆忙趕下山。
    昨天晚上大家圍坐着讨論過。
    但誰也說不準向衛軍為什麽會在半坡上昏迷,提到異常,秦楠說聞到了淡淡的香味,不過應該不是迷香的問題,不然她也該暈過去了。
    而現在看來,秦楠應該是沒到山坡,聞到的迷香量少,所以昨天沒昏迷,今天昏迷了!!
    進而說明,在山坡上也并不保險!
    喬隊他們一行人只戴一個防毒面罩,如果其他三個人都暈倒,喬隊一個人肯定也忙不過來。
    陽光不大卻刺眼。
    宋格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陌生的山路上。
    爬完斷崖就是那片詭異的散發着迷香的荊棘叢,宋格不能原路返回,把“昏迷”“滾下山崖”的經歷重複一遍。
    所以快爬完斷崖的時候,她操控着藤蔓調整角度,往旁邊挪了挪。
    只記得那個山坡不小,但也不确定到底多大,所以宋格調整的角度偏大,而後果就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偏了多少,要往哪個方向走。
    簡而言之,她迷路了。
    帶着一身重傷爬了一整夜,耗費掉所有力氣,累,痛,還沒有方向。
    宋格但凡意志薄弱一點,都已經放棄抵抗,放任自己倒在地上昏天暗的睡覺了。
    但一想到她的大小姐落到了那個瘋婆子手裏,正害怕地等着她去救,宋格就心急如焚,怎麽可能這樣倒下。
    實在撐不住了。
    宋格靠在一棵大樹上,五髒六腑好像都已經移位,雙腿也失去知覺,耳邊全是自己不規律的重重心跳,眼睛看什麽都是糊的。
    宋格閉眼喘着氣,心中焦慮煎熬。
    那個黃姐只有一個選擇——綁架。
    因為她陷入昏迷滾下山,童香钰肯定會想辦法找她救她,而黃姐則會懇求童香钰先把小哲救上去。
    她的小菩薩心那麽軟,一定不會拒絕。
    而童香钰一把小哲救上去,就會慘遭黃姐偷襲綁架。
    人性如此,自私自利。
    但那瘋婆子最好別做傷害童香钰的事。
    宋格每次想到這都不敢多歇,重新睜開眼,早已經遠去的聽力五感似乎回來了一點,她遲鈍地低頭,看到那只小變異狗瘋狂搖着尾巴,叼着她的褲腿使勁往一旁邊拉,也不知道咬了多久,那褲腿都被咬爛了。
    這只傻狗怎麽跟上來的。
    宋格鈍鈍地這麽想,忽然心口猛地一跳,反應過來這變異狗的反應不對,立刻擡腳往它拉扯的方向走去。
    白白一到山上就嗅到了熟悉的氣味。
    它撒丫子狂奔,四條小短腿,跑得卻極快,但跑開十數米後回頭,只看見宋格正往另外一個方向去,急得它又立刻回去咬她褲腿。
    但宋格像是完全沒發現,帶着它往錯誤的方向走了一路。
    白白又急又氣得直沖她汪汪,然而瞬間變化成利刃的藤蔓戳到眼珠子前,吓得它夾起尾巴閉上狗嘴。
    白白只敢咬着褲腿使勁拽她,想把她帶去另外一個主人那邊,哪怕效果幾近于無,也一直沒放棄努力。
    終于終于,對方似乎看懂了。
    白白沒浪費時機,轉頭就朝另一個方向帶路狂奔。
    童香钰的計劃落空了。
    她顫抖地無力地緊貼着身後的岩石,內心充滿恐懼和絕望,她渾身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力氣,而一旁,瘋女人正在磨着刀,準備從她身上割肉。
    昨晚童香钰跟黃姐說:“要我主動救治才有用,不管什麽樣都能救。”
    她說宋格當初被變異藤蔓傷到,差不多已經是個死人了,也是她救回來的。
    黃姐聽了很是信以為真,先是喜極而泣,但很快就憤憤不平地罵道:“難怪她不讓你救我們家小哲,原來她就想一個人用你!真是個自私自利的歹毒人!”
    童香钰沒有去反駁,只适時提出說,讓她救小哲可以,但黃姐要帶她回到那個山坡上,她什麽都不做,就是去看看。
    然而這種時刻,黃姐竟然又很有理智,想了想說:“不行,喬明山他們肯定會在那邊搜個一兩天,現在去會碰見他們,過兩天再說。”
    黃姐說:“但你現在就要救我兒子。”
    兩天……
    過兩天也可以。童香钰蒼白着臉點點頭,又說:“但小哲現在的情況很特殊,想要完全治愈,一次肯定不行,需要的時間要久一點,可能幾天,也可能要一個月。你有耐心嗎?”
    黃姐連忙說:“沒關系沒關系!能救活就好!”
    氣氛好像一下子好了起來。
    童香钰說身上草藤綁得太緊了,血液不暢會導致四肢會壞死,黃姐給她稍微松了一點綁。
    然後還給童香钰喂東西吃。
    面包薯片,水。
    童香钰一點東西都吃不下,食物卡在喉嚨裏根本無法吞咽下去,可她知道自己必須吃東西攢力氣,才忍着作嘔反胃,強行吃下那些。
    吃完,童香钰主動割了點血,喂進小哲那被黃姐強行打開灌血而合不攏的嘴裏。
    就這樣,在山洞裏渡過相對安穩的一夜。
    只是童香钰沒睡覺,她想睡,想養足精神,可根本睡不着,閉上眼就不斷閃回黃姐砸自己時猙獰的表情,再想象出黃姐推宋格下山的畫面,然後驚醒過來。
    一整夜,童香钰在寒風中,在內心反複的煎熬和湧出的眼淚中,等到了天微微亮。
    然後變故突然發生了。
    童香钰驚恐地看着小哲的屍體上竟然慢慢長出了無數菌絲,菌絲糾纏在一起成為菌絲體,長出子實體。
    等天亮黃姐醒來,只看見小哲皮膚底下長出了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白色蘑菇,不僅僅是肚子,手上脖子上臉上,他就像是一個提供着豐富營養的菌包養料,蘑菇甚至從他口中耳中眼皮上,一切能長的地方長出來。
    黃姐瘋了,她顫抖着抱起兒子,手足無措又惶恐至極地嚎啕大哭起來。
    童香钰早在小哲屍體異變的時候就在自救了,可是草藤只被松綁了一點點,她因為維持一個姿勢太久,手腳麻痹,四肢僵冷,動彈困難。
    而放下小哲的黃姐發瘋一樣沖到童香钰面前,雙目猩紅,“你不是說能救嗎!你不是說救得活嗎!”
    黃姐用力搖晃童香钰。
    童香钰的背脊反複嗑再嶙峋的岩石上,疼痛不已,看着黃姐這癫狂發瘋的樣子,童香钰感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她殺死,既然逃不脫,報複的計劃也夭折,她用盡所有力氣喊:“不是你自己殺得他嗎!是你殺了你自己兒子!是你!”
    黃姐愣住,通紅的眼裏睜着,湧出眼淚。
    童香钰本來就沒多少力氣,喊完,只剩下虛弱顫抖的聲音,“他本來還活着的……”
    童香钰:“我救他上來的時候,他還活着的……”
    黃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山洞地面潮濕,濺起肮髒的積水,她卻只捂着臉歇斯底裏的大哭。
    但哭完後,黃姐停下來,好像一下子冷靜下來了,她站起來把小哲翻了個面,把毛毯覆蓋上去。
    然後,黃姐拿起軍工刀走到童香钰面前。
    童香钰極力往後瑟縮。
    黃姐滿臉淚痕,頭發散亂,突然對童香钰笑起來,沒頭沒尾地說:“自從喪屍爆發,我好久都沒吃過新鮮的肉了。”
    童香钰內心的恐懼提到嗓子眼,“你瘋了!”
    黃姐沒有理她,而是又從包裏拿出鹽,新鮮的肉可以燒起來吃,但肉放久了會腐爛,還要用鹽腌起來。
    黃姐研究了一下宋格的軍工刀,又從背包裏翻出一塊磨刀石。
    宋格已經知道這裏是哪兒了。
    她們順路找小孩的時候,路過過一個山洞,偏僻崎岖,路邊灌木野草叢生,看着根本難以走通。
    但因為上山時偏離了方向,跟着變異小狗一路過來,竟然不算難找。
    黃姐随便磨好了刀,走到童香钰身邊,刀尖比劃着不知道要先從哪裏下手,最後,決定先從脖子下手,把頭跟身體割開。
    冰涼鋒利的刀尖貼到了脖子,童香钰緊閉眼,在死亡來臨前一刻崩潰大喊出最後一聲:“宋格!!”
    “汪——!!!”
    兇惡的犬吠聲像是遠遠傳來,卻又瞬間來到洞口。
    童香钰立刻睜開了雙眼。
    白白用小小的身體撲開了掩蓋在洞口前的草木,直沖行兇的女人撲咬而來!
    外面陽光大盛。
    然而黃姐渾然不覺般,面上發了狠,手下狠狠用力,直接下手割斷那纖細白皙的脖頸!
    “噗呲——”
    溫熱的血液鋪撒到滿臉!
    童香钰瞪大雙眼僵愣在那,一瞬間以為自己的腦袋已經分家了,她曾經看過一個科普視頻,說斬首太快,腦袋從身體裏分離出去還會眨很多次眼睛。
    但下一刻,面前擋住的人瞬間被大力甩開,狠狠砸在山洞的石壁上。
    童香钰聽到動靜,這才又看去,只見黃姐整個人被捅穿了,粗如手臂的藤蔓從她身體左腰進右腰出,完全的貫穿,往山壁上一砸,血肉模糊不說,帶出體內的腸子脂肪全流了下來。
    童香钰怔怔看着這極其惡心驚悚的場面,還沒感到頭皮發麻,下一刻,就欣喜若狂地轉頭看向洞口,哭喊:“宋格!宋格!!”
    白白遲了一步,只能沖那女人的屍體氣瘋的狂吠,然後再跑到童香钰身邊,迅速咬斷綁着她的草藤。
    童香钰獲得自由,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