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下意識地聚集在了江寂身上。
    睡眠艙裏的氣體很快散去,清晰地暴露出艙體內部。江寂穿着黑色束身服,又薄又貼的布料将他單薄柔韌的軀體曲線勾勒得清清楚楚。
    他的胸膛上貼滿了檢測傳感器,脖子和手臂裏紮了好幾個輸送藥物與營養液的針頭,也許是因為虛弱,他的膚色變得非常的蒼白,整個人透着一種冰冷的病态。
    但江寂淺色的眼珠仍舊很亮,只是變成那種冷冰冰的,玻璃珠一樣的亮。裏面沒有任何波瀾與情緒,簡直就像是個假人。
    江寂直接拽掉了身上所有的管線,赤足走出了睡眠艙,他平靜無波的目光,慢慢掃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簡琇心裏頓時咯噔一聲,渾身發涼。江寂看起來……很陌生。
    “江寂。”白含玉率先出聲,她的聲線同樣被植入進了江寂意識,以保證江寂在聽見她的聲音時能産生反應。
    江寂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白含玉,盡管沒有給予言語上的回應,但他至少表現出了“聽話”,白含玉大松了一口氣,她指着最為危險的謝驚塵,說道:“殺了他。”
    江寂再轉頭看向謝驚塵。
    謝驚塵也正皺眉盯着江寂,一寸寸地掃過江寂的面容,尤其是江寂那雙眉眼。謝驚塵試圖在這雙眼睛裏找到任何一點熟悉之處。
    但沒有。
    如今的江寂冷靜漠然得像是活人機器,沒有一丁點屬于江寂的靈魂存在。
    謝驚塵突然笑了一聲,笑得怒火四溢,神情癫狂兇戾。
    江寂偏頭看着謝驚塵,像是因為他的笑而産生了反應,于是他垂着的手指虛虛握起,冷氣迅速在他掌心裏彙聚,凝結成剔透的冰刃。
    接着的下一秒,江寂整個人瞬移到了謝驚塵背後,冰刃劃過空氣,砍向謝驚塵後頸。
    謝驚塵反手扣住了江寂手腕,用力一拽,将江寂慣向地面。江寂身體翻轉,又在半空中靈活一扭,掙脫謝驚塵後,他瞬移退開,站在白含玉背後。
    白含玉瞬間緊張起來,她雖然對意識篡改很有信心,但她對江寂這個玩家沒有任何信任,害怕自己會被背後捅刀。
    “我叫你去殺了他。”白含玉指着謝驚塵,“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
    江寂面無表情,冰冷得甚至有些呆滞,他回應說:“我打不過。”
    白含玉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麽?”
    江寂複述道:“打不過。”
    一個交手之後,江寂便憑借着模糊的本能判斷出來,他不是那個高大男人的對手。他殺不掉白含玉定下的目标。
    白含玉面上鎮定,目光卻驚愕又緊張,反複打量了好幾遍江寂。如果意識篡改完全成功了,那麽江寂應該完全服從白含玉的話,不論白含玉的命令是什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拼命執行。
    就像是當初的陸銘初,連捅刀江寂都沒有任何遲疑。
    一旁的唐醫生同樣死死盯着江寂,呼吸粗重,眼睛裏滿是興奮,實驗體江寂果然是不一樣了。
    “他還有自我意識。”唐醫生激動道,“真是個奇跡,他明明已經被清空了所有記憶,還反複洗腦了三次,他竟然還能誕生出自我意識!快,快下令讓他自盡,讓我看看我剛才的猜測有沒有錯,如果他真的存在自我意識,那一定會拒絕這條命令。”
    因為都想知道答案,謝驚塵沒再動手,後面的簡琇與宋祝也安靜地站着。
    白含玉有些猶豫,她怕結果證明江寂真的保留着自我意識,但是……她必須要賭一把。賭輸了頂多就是丢臉,可要是賭贏了,她就能拿到主動權。
    “江寂。”白含玉一出聲,江寂的視線便會落在白含玉臉上,像臺絕對服從的機器人。白含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殺了你自己。”
    話音剛落下,江寂便毫不猶豫地凝出一把冰刃,刺向自己的脖子。速度快而狠,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生機。
    白含玉頓時狂喜,剛要開口叫停,就見江寂刺向自己的動作僵硬地停下了。是謝驚塵用念力拉住了江寂的手。
    江寂擡起眼,平靜又漠然地看了眼阻礙自己執行命令的人,另一手猛地擡起斬下,切斷了那股念力,繼續往自己脖子刺去。
    眼看就要刺中,白含玉這時道:“停下!”
    江寂應聲停下,聽話得不得了。
    唐醫生的表情從激動變成迷茫:“怎麽會這樣……他這到底是有自我還是沒有自我?難道是因為太聰明了,沒有自我但仍舊具備準确的判斷力?”
    白含玉慢慢勾唇,露出了屬于掌控者的從容笑容,她看着謝驚塵陰沉可怕的面色,命令江寂:“過來,站在我面前,保護我。”
    江寂果真往前移動,站在了白含玉面前。
    “現在,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白含玉從容優雅地看着謝驚塵,笑道,“江寂雖然打不過你,但他一定會舍命保護我,而你……我猜你肯定舍不得殺了他,畢竟他是你喜歡的同伴啊。”
    “聊聊?”謝驚塵語氣不明的複述了這兩個字。
    白含玉颔首:“聊聊休戰,或者合作,我……”
    她話沒說完,一股危險的氣壓突然席卷擴散而出。謝驚塵暗金色的眼睛瞬間變成明亮的赤金色,大片黑鱗沿着他的臉頰與脖頸攀爬,他的雙手手指變得漆黑,指甲鋒利生長。
    謝驚塵擡起了一只手,遙遙指着白含玉。
    龐大的念力瞬間沖出,狠狠裹着白含玉,将她舉了起來。江寂同時反應,想要斬斷那股力量,卻被謝驚塵用另一只手的念力抓住。
    兩人同時騰空漂浮起來。
    宋祝仰頭看着這一幕,眉頭緊擰。她看出一個很明顯的問題,江寂的戰鬥力變弱了,連那種冷靜控場的掌控力也不見了。
    這是不是……也變相證實了江寂意識被修改的事實?
    因為失去了記憶與自我意識,只剩下了戰鬥的本能與對主人的服從,戰鬥力當然會大大降低。
    是好消息,也最壞的壞消息。
    确定了江寂的狀态,宋祝再轉頭盯着白含玉,對她用出了精神控制。
    但就在這時,江寂猛地撐開了域界,膨脹的無形結界不僅掃開了宋祝的精神控制,還掃開了謝驚塵的念力。
    江寂掙脫而出,接着猛地一個瞬移,出現在宋祝面前。白色燈光下,江寂淺色的眼睛異常冷漠,毫無感情地看着宋祝。
    “嘭!”江寂一拳擊中了宋祝的胸膛,沒有留情也沒有半點放水,是帶着冰冷殺意的一下。
    宋祝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到了走廊牆壁,噗的吐出鮮血。
    簡琇吓得差點尖叫,她急忙會揮出火焰,把企圖再次逼近的江寂逼退。江寂這時再次瞬移,出現在了簡琇背後,掌心裏快速凝聚出赤亮的火球,對準了簡琇的後背。
    冰冷可怕的殺意洶湧襲來,簡琇難以置信地撐大了眼。這一刻,不論她內心有多麽不情願和抗拒,也不得不承認,江寂不是江寂了。
    他們再也不是隊友了。
    砸下的火球被謝驚塵攔了一把,謝驚塵的念力再次抓住了江寂,江寂用域界和瞬移脫身,但不論他怎麽轉移,也會在下一秒再次被謝驚塵抓住。
    在戰鬥力上,現在江寂完全壓不住謝驚塵,幾乎一邊倒的被壓制着。
    白含玉看得皺眉,她知道被改正過意識後戰鬥力會有所降低,沒想到這麽明顯。看來以後還得給江寂打幾次提高超能力等級的針。
    抓住了白含玉的念力在快速增強,謝驚塵一心二用,想就這樣絞死白含玉,不過半秒,白含玉就聽見了自己骨頭被擠壓出的咯吱聲。
    “我要是死了江寂也得死!”白含玉快速道。
    謝驚塵絞殺白含玉的動作稍頓。
    “我在江寂大腦裏埋了芯片,跟我的心髒連接。”白含玉道,“一旦我的心髒停止跳動,芯片就會爆炸。
    謝驚塵笑了一下,反而開始加大力度,擰着白含玉的四肢:“那我扭斷你的胳膊沒事吧?”
    白含玉疼得臉色發白,滿頭冷汗:“你可以試試,看看到時江寂會不會出問題。”
    謝驚塵陰沉地死盯着白含玉。
    白含玉目光鎮定,毫無怯意,謝驚塵分辨不出她是否在說謊,最後只能停下。謝驚塵揮手一甩,把白含玉摔在地上。
    江寂也在這時掙脫束縛,到了白含玉身邊。他沒把摔倒的白含玉扶起來,只是保護地站在一旁。
    “謝驚塵。”白含玉自己爬了起來,“你沒得選,只能跟我合作,這樣,我會準許江寂常常跟你見面的。”
    謝驚塵并沒有接話,他不知道在想什麽,赤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江寂,面色平靜又陰鹜。
    “你想跟我們……合作什麽?”宋祝這時虛弱出聲,她被簡琇攙扶着,因為胸口上的傷,她一直在粗重而吃力的喘氣。
    江寂那一下完全沒留情,宋祝不僅肋骨斷了,肺葉也破了。可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謝驚塵行事偏激自我,簡琇心思直白沖動,他們都不适合跟人談判。
    “很簡單的。”白含玉說,“只要你們老老實實,不再在網絡上胡亂發言,不再針對我們白氏,也別破壞我們的工廠……我只要求這些,如果你們能做到,我就能讓聯邦放棄抓捕你們。”
    白含玉露出一個笑容:“就這麽簡單,和平相處而已。”
    宋祝問道:“那你什麽時候把江寂還給我們?”
    “這取決于江寂自己。”白含玉笑得優雅又虛僞,“他以後要是想走,我也攔不住他。”
    宋祝只想罵髒。
    “怎麽樣?”白含玉笑着說,“這個合作很劃算……吧。”
    她語氣突然停頓,視線也落到了宋祝跟簡琇後面。
    有腳步聲慢慢靠近,簡琇當即警惕回頭,看見了張熟面孔,是白棠。她背後跟着戴鬥笠的張叩一,兩人就這麽來了。
    白棠還是那身會讓她看起來格外脆弱的白裙子,她徑直掠過了宋祝與簡琇,快步走進操作室裏。一看見白含玉的臉,白棠立馬紅了眼圈,帶着哭腔地喊道:“母親……”
    白含玉審視地盯着白棠,輕聲說:“真陌生……我女兒哭的樣子。”
    白棠時刻聽着白含玉的心聲,她能一直僞裝不露餡,甚至越來越得白含玉的疼愛,是因為她會按照白含玉心裏期待的女兒樣子,随時随地調整自己的反應與言語。
    所以她也聽見此刻,白含玉那滿是懷疑的心聲。
    想來也是,都到這個地步了,白含玉怎麽不可能不懷疑她,而且白棠也不想裝了。
    白棠濃密的睫毛一眨,眼淚瞬間收了回去,冷漠道:“陌生大概是因為她好幾年沒在你面前哭過了吧。”
    白含玉反複審視着白棠的臉,心裏最後一絲僥幸也在此刻破滅。
    “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問,“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取代了我的女兒?”
    白棠擡起睫毛,露出非常反派的無辜臉:“你既然這麽疼愛你女兒,那你應該早就有所察覺才是啊,為什麽還要問我呢?”
    白含玉臉色果然更難看了,她猜測是從第一輪開始。現在問不過是想要個确定的答案罷了,但看白棠的樣子,她根本不會配合。
    “江寂……”
    “你想讓他殺了我啊?”白棠搶話,“那恐怕不行,因為我帶了很多炸彈下來,你要是敢殺我,我就炸死你。”
    白含玉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尾泛起了血紅:“白棠,你進入游戲這段時間,我待你如何?你在玩家的世界裏,也有母親吧?跟她相比,我難道沒有做得更好嗎?你殺我,竟然連一點點的猶豫也沒有嗎?”
    白棠眼底有瞬間的波瀾,很快就消失了:“我的母親,不會強迫我去生一堆孩子,不會拿我去做任何利益交換,她對我的好沒有條件和目的,她跟你完全不同……而且,你不是也要殺我嗎?還是讓我的同伴對我動手,你明明比我更殘忍。”
    白含玉愣了一愣,接着忽然就恢複了原本的優雅與從容,她對着江寂和陸銘初招手,讓兩人同時上前來。
    “那你選吧,你更想被誰殺死。”白含玉道,“我會給我女兒留個漂亮全屍的……至于炸死,我想有人會阻止你這麽做的。”
    最後一句話,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謝驚塵。
    “別被她挑撥離間了。”宋祝立即說,“她把自己的命跟江寂綁定在了一起……”
    “我猜到了。”白棠道,通過白含玉的心聲,她了解得很清楚。
    白棠目光在江寂和陸銘初身上來回移動,臉色也愈發凝重,她不由在腦海裏詢問系統:“江寂是真的被篡改意識了嗎?我在他身上,聽不到一點聲音……”
    聽不見任何心聲,與無法聽見心聲是不同的兩個概念。
    前者意味着,江寂沒有任何心理與意識上的活動,他與陸銘初給白棠的感覺,就像是在面對機器人。
    系統沒有給白棠任何回應,白棠心裏有些奇怪。系統雖然平時存在感也很低,但關于江寂的事,它一般都會給予回應,哪怕是一句“無可奉告”。
    “所以你想選誰?”白含玉道,“或者是選你背後那個和尚……能跟着你到這裏來,他恐怕也是玩家吧?”
    謝驚塵忽然轉頭,問了白棠一句:“你帶來多少炸彈過來?”
    白棠面對着謝驚塵的總是有些恐懼,尤其是現在,從謝驚塵心裏傳出來的,只有尖銳又瘋狂的不明叫聲。
    她有些緊張地回答:“十個,還有一個小導彈。”
    謝驚塵笑着道:“能把我們都炸成灰呢。”
    白棠瞬間有些被吓到,感覺謝驚塵要做一件非常瘋狂的事:“你想做什麽?”
    謝驚塵對着張叩一動了動手指,念力直接牽出了張叩一藏在衣袍裏的炸彈:“你們都走吧,江寂應該不想讓你們死在這裏,我也不想你們留在這個打擾我跟江寂長眠。”
    白棠驚吓道:“你不會真的要帶着江寂一起死吧?”
    謝驚塵側過頭,目光看向江寂:“我剛剛仔細想了很久,與其讓別人把我喜歡的人變成我和他都讨厭的樣子,不如我親自殺了他。”
    謝驚塵看着江寂那陌生的表情與毫無波動的眼睛,唇邊揚着笑,赤金的眸子卻陰沉得可怕。
    他近乎溫柔地說:“如果江寂能聽見,我相信他會很高興地同意的。”
    “太沖動了。”宋祝着急道,她傷勢嚴重,情緒激動之下,竟咳出兩口血,“謝驚塵,你……”
    謝驚塵眸色冰涼地看了眼宋祝,他直接将其中一枚炸彈定時三十秒,然後貼在了操作室門口處。
    炸彈倒計時的滴滴聲頓時催命一樣的響起。
    這只是第一個,謝驚塵很快就設置起了第二個,沿着門口處的牆壁,一個接着一個的貼,全都是倒計時三十秒。
    “瘋子!”白含玉說完,随即便對着江寂和陸銘初同時下令,“去殺了他!”
    陸銘初第一個發動了攻擊,他操控着大量金屬片,狂風暴雨一樣朝着謝驚塵砸過去。江寂停在原地,沒有動靜。
    白含玉加重了語氣:“江寂,我命令你,不計一切代價,殺掉他!”
    江寂這次接收了白含玉的命令,他擡起了一只手臂,頓時,操控室裏的所有金屬都在震動裏分解融化,朝着江寂聚集,凝結成兩端尖銳的半米長釺。
    密密麻麻的一片長釺,齊刷刷地朝着謝驚塵飛了過去。
    謝驚塵擡手一揮,長釺盡數彈開,噗呲不停地紮進了牆壁,又馬上飛出來,繼續刺向謝驚塵。
    場面激烈混亂,震響聲、警報聲,還有各種儀器與玻璃被損壞的聲音混在一起。
    三十秒的倒計時在迅速流逝,白含玉被堵在了角落,她在混亂裏瞧見了偷偷溜走的唐醫生與助理,也看見了正拉着簡琇與宋祝離開的白棠。
    最後白含玉看向了瘋狂的謝驚塵,與根本壓不住他的江寂。
    她知道自己這一次賭輸了,輸給了一個會帶着自己愛人一起去死的瘋子。
    “碰!”第一道爆炸聲響起,劇烈的沖擊波強悍掃向周圍,白含玉當場被掀翻。這下顧不上什麽計劃了,白含玉匆匆按了按通訊器,叫汪壽用空間交換帶她走。
    但就這時,一個黑影飛了過來,是被謝驚塵打飛的陸銘初。
    陸銘初直接撞在了白含玉身上,劇痛裏,第二道爆炸聲響起了,這次的沖擊波幾乎打暈了白含玉,幸好陸銘初反應及時,用金屬交織出牆壁,擋住了第三道爆炸。
    操作室在爆炸裏崩塌,這裏本就是臨時搭建的,堅固性很差,天花板已然開始崩裂,掉下大片碎塊。
    第四道爆炸聲再度響起。
    一塊巨大的石頭也在這時砸向江寂。
    正專心凝聚冰刃的江寂并未察覺到危機,他目标明确的盯着謝驚塵,仍舊在執行白含玉下達的“不惜一切代價”命令。
    但最後謝驚塵撲到了江寂,兩人一起後挪了半米,然後在第五道爆炸聲裏,一起被沖擊波掀倒在地上。
    謝驚塵撐着手臂,壓在江寂身上。
    不,是壓在這個名為江寂的軀殼上。
    操作室早已被連續的爆炸沖破,牆壁倒塌破損,露出了隔壁的空間,天花板大量掉落,上方的泥土層與石塊稀裏嘩啦的砸落,滿是碎片的地上還有搖曳的火苗。
    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
    謝驚塵垂着頭,目光掃過“江寂”那張依舊沒有任何波瀾的臉。他本想最後與江寂再說一句話,可看着這完全不屬于江寂的表情,他又覺得倒胃口至極。
    算了。
    就這樣吧,謝驚塵想,至少我們的身體是在一起的,不論是在賽博世界,還是另一個世界。
    “啪嗒。”一滴鮮血,忽然從謝驚塵身上落下,恰好滴落在了“江寂”的額頭上。
    謝驚塵才意識到,他的臉被劃傷了。
    真是可惜,這可是江寂很喜歡的臉呢……
    “啪嗒。”又有一滴血落了下來,還是落在了“江寂”的額頭上。
    溫熱又黏膩的血紅得刺目。
    “江寂”的睫毛忽然顫了一下,那雙明亮但冰冷漠然的眸子裏,突然溢出了掙紮的迷茫來。像是打破了靜谧的水波。
    先是輕輕一個點,接着,大片大片的波瀾轟然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