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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9 第 269 章
    從KTV前往花果山玉女峰的途中, 經過了趙明軒家,他通過應用設置,在那附近停靠了會兒, 回來時手上便多了一個大背包,包兩側還挂了兩瓶礦泉水。
    肖少華好奇地看着他打開後備箱, 把大背包放進去,問:“這裏面都什麽?”
    趙明軒答:“一會兒登山要用的。”
    肖少華以為是登山杖、登山鞋之類的, 就回座繼續用筆記本電腦敲他的論文批改意見了。這回的論文是周建斌的, 這小孩理解能力可以,但做實驗總是不夠細心,疏漏的數據也多,都被肖少華一個個标出來了。
    改到還剩個十頁, 他那戴了八小時隐形的眼睛再次開始幹澀發癢, 肖少華下意識地再次伸手去揉, 被趙明軒抓住了手:“車上別看了。”黑哨勸道。
    “好。”肖少華也聽勸,就合上了筆記本,閉目養神。
    趙明軒摘了他眼鏡, 讓他躺到自己大腿上,擡手按揉他的太陽穴和眼睛周圍。
    肖少華的睫毛輕輕顫着,肩膀從緊繃到放松,幾乎快要睡着時, 花果山山門到了。
    “到了, 阿呆。”趙明軒有時會這樣叫他,将他叫醒後, 又拿走了他的筆記本電腦, “你先下車, 我一起背了。”
    肖少華迷迷糊糊地戴上眼鏡下了車, 被冷風一吹打了個激靈。
    他整個人一下就清醒了。一看面前這空蕩蕩的廣場,大風那個吹,吹得大樹那個晃,再一扯自己單薄的外套:完蛋,穿少了。
    正抖了兩抖,背後一件帶着體溫的沖鋒衣披了過來,是趙明軒的:“要不算了?山上更冷。”黑哨問他。
    肖少華立馬拒絕:“不行,說到做到。說爬就爬!”
    趙明軒笑了:“撐不住了就說,我背你。”
    肖少華再次拒絕:“不用,我可以。”
    畢竟這邊他倆小時候跟着家長來玩過幾次,大晚上的也就十八盤麻煩了一點,過了盤頂的風門亭就是公路大道,玉女峰也不算高。
    此時的售票處、商店已經關門了,景區處于半開放狀态。夜空不見星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中,三兩支路燈一團小小光暈,高高的山門上,巨大的孫悟空石像沉默地俯視着他們。
    兩人像小時候那般跟大聖打了個招呼,便從邊上的汽車欄子溜進去了,與此同時,送他倆來的無人車亮起了空車燈,漸駛漸遠,自行返程。
    過了橋就是十八盤了,這竹節嶺上彎彎繞繞的十八組臺階,是前往玉女峰的必經之路。上之前趙明軒要帶肖少華做幾個熱身動作,沒承想才做第一個腿部拉伸,就接到了個電話:
    “劉美和?”他示意肖少華跟着他邁開左腿,做弓步轉身,“可以啊,歡迎。落地時間報一下。”
    “餘隊也來?”碑邊這會兒十分安靜,肖少華也能聽到聽筒裏漏出的些許字音,“明早八點十分還是四十?他們一共多少人?”
    做完了左腿換右腿,“一共八個人,連同一隊警衛。”趙明軒挂了電話,對肖少華說,“八點十分,說先去市裏開個會,不用車接。宮雅、魏勇也來,還有他們的哨兵向導。”
    “單獨開一桌?還是跟我們誰拼一桌?”肖少華問,正準備發消息給酒店那邊,他的手機也冒出了幾條信息泡,其中一條來自汪新宜的語音:
    “小師弟,我們明天下午的飛機,趕得及吧?”
    聲音裏透着疲憊,帶着關櫃門的聲響,一聽就是剛從實驗室裏出來的。
    肖少華剛想回撥問她“我們”都有誰,汪新宜的第二條語音也到了:
    “我、羅老板和他夫人、老關和他向導,還有你兩個師弟師妹,一共七個人,沒問題吧?”
    羅老板,本科帶肖少華做過哨兵素的羅成興教授;老關,關文德,她話裏提到的人都是當初一起在SPN研究組做過項目的師友。
    肖少華松開撥號的手指,也用語音回複:“沒問題。謝謝師姐、老師你們願意來,人員信息和航班號請發我一下,落地後我們好安排車接和登記。”
    接着下一條,是來自葉蘭的文字信息:
    抱歉肖師弟,明天有上面來視察,來驗收我們一年的扶貧成果,我得在現場看着,就去不了你那兒了,祝你們新婚快樂!
    肖少華也用文字回複葉蘭:謝謝師姐,師姐加油!
    按下發送鍵時,汪新宜的航班號和文檔發來了,還附了一句:“不用管我們了,我直接訂了臺從機場到你那酒店的小面包,羅老板報銷。”
    肖少華失笑,汪師姐真是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行,你們到達後告訴我,順帶幫我跟羅教授問聲好。”
    “這就多十五人了,”趙明軒湊過來道,“拼不下了,再開一桌吧?”
    “嗯……”肖少華思忖了下,加上林薇、楊禹的一家三口,“保險起見,再開兩桌吧。”
    趙明軒自是沒有意見。
    更新了下給酒店方、塔安辦、地方廳的人員信息後,【相親相愛家人群】裏蹦出了條消息,讓群裏所有人給婚服款式投票,肖少華看得嘆氣:“竟然還沒選出來。”給宋制的那套投了一票。
    趙明軒沒有投,被他老媽艾特了十幾條,追着投給了唐制的那套。
    兩人一邊回消息一邊做熱身,遇上了兩個下山的登山客:
    “哥們你們來看日出啊?”
    “對啊,你們怎麽下來了?”趙明軒跟人搭話。
    其中一人答:“天氣預報說有雨啊。”
    另一人答:“本來都打算紮營了,在頂上住一晚,看看有雨就算了。”
    趙肖兩人聞言面面相觑,肖少華問:“小二,你覺得會有雨嗎?”
    趙明軒放出感官精神力游了一圈:“應該是附近地區,這裏沒有雨的味道。”
    肖少華道:“那我們繼續。”
    那兩人見勸不動他們,留下件一次性塑料雨衣、一罐紅牛就走了。他倆跟人道過謝,把贈品都收進了包裏,這下那背包就更鼓了。
    許是熱身充分的效果,肖少華走十八盤一開始走得輕輕松松,感覺跟飯後散步似的,看看景、看看路,還能調侃兩句背着大包的趙明軒:
    “要不要幫你提一會兒?”
    “要不你把礦泉水都給我?”
    哪想走個二十分鐘就不行了。先是心跳加快,接着呼吸變得急促,小腿逐漸沉重,步子就慢了下來。
    “這包裏真的沒有登山杖嗎?”肖少華繞到趙明軒身後去翻包,發現裏面除了人剛送的,就幾條巧克力和充電寶、他倆的筆記本電腦,還有個包裝嚴實的大盒子,“單反?三腳架?”
    “不要停,”趙明軒出聲道,“步子不用邁太大,不用走太快,看着我。”他把背包拉鏈拉上,給肖少華做示範,“跟着我做深呼吸……對,走一步,呼吸一次。找到你覺得最舒适的頻率,然後固定下來,保持住。”
    “你的發力位置不對。不要用前腳掌蹬地,要收緊核心,用臀部發力。”他抓過他的手,讓他觸碰發力時的肌肉位置,“然後伸直腿,帶動你的身軀向前,順着力自然換到另一條腿。”
    肖少華沒忍住摸了一把,被趙明軒瞪了一眼。他頓時感到臉上燙到快要爆炸,正欲抽回手時,卻被對方一把攥住了:“夫君……看來是不想起床了?”
    黑哨貼近他,附耳輕笑道。
    這一句帶着呵到他耳垂上的熱氣,仿佛往火上潑了勺熱油,直接把肖少華面皮給燒沒了:
    “……閉、閉嘴,我、我只是,不小心蹭到了!”
    “噢……”趙明軒意味深長地接道,“不小心蹭到……”
    肖少華惱羞成怒地埋首趕了一段路,還要被趙明軒追着逗弄:“夫君你害臊什麽?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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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心都是你的,你想摸就大大方方來啊!摸啊!”
    好在這一個時間點,這一段路就他們兩個人,連條野狗都沒見着,嗚嗚風聲晃得樹枝吱嘎亂響。
    肖少華聽得也快要瘋:“夠了!別說了!我有在認真學!……是這樣嗎?”他試着去回顧趙教練方才教的,可怎麽都不得要領,“擡腳呼氣,放腳吸氣?”
    趙明軒悶笑了一會兒,去扶他:“不是,別緊張,先把動作做對,”他拍拍他的腰,“腰放松,腹部收緊,用臀肌帶動大腿向前,膝蓋移動盡量不要超過腳踝。”
    肖少華照做了幾步,到底扛不住了,手機電筒光照到前面有個座椅,他忙道:“對了,今天的生理數據還沒檢查,我們一會兒在那兒對一下吧。”
    他的小九九太明顯了,趙明軒笑問:“只是想對數據?還是想休息”
    “兼而有之。”肖少華發現了,只要他能豁出去,臉算什麽,“……主要是你在晚上十點那會兒,有一次突發性的……呼吸過速。”他邊爬邊喘,努力一本正經地解釋,“我認為……即使我們當時的裝束使你不适,作為黑暗改造過的身體,也應有充分的自調整機制,而非……出現‘失控’的征兆。所以,我們得對一下……心率、血壓、腦電,那些關聯性指标。”
    趙明軒卻沉默了幾秒,步子也慢了下來:
    “少華,你覺得……我們這個項目,真的有意義麽?”
    “……什麽?”
    總算夠到了那長椅的邊邊,肖少華趕緊坐了上去,接着叫趙明軒:“小二,我的筆記本給我下,再來瓶礦泉水。”
    黑哨把東西從包裏拿出給了他,肖少華二話不說,先擰開礦泉水瓶咕咚下去了半瓶,然後才打開筆記本電腦,用藍牙連接上趙明軒的手環,調出數據。
    “就是這個深域感官實驗項目。”趙明軒坐到他身旁道,“……老楊也好、陳岩也好,他們現在也都開始着手準備五級,然而他們都已綁定了向導,我至今的經驗……恐怕很難向他們提供什麽有效的幫助。”
    肖少華聽明白了:“看來比起你,他們更願意向其他黑暗哨兵請教通往五級的問題。”
    趙明軒沒有否認。
    “還記得當初知情同意書上面的話麽?”肖少華問,将調出的數據面板共享給他,解說道,“心率高出日均10%,血壓高出日均5%,尚在正常範圍,精神力波動未見異常。肌電出現一次正尖波、纖顫電位,腦電β波功率值明顯增多,與α比值出現波動,盡管五分鐘後就回歸了均值,但仍值得注意。”
    “記得,”趙明軒恍惚了一瞬,答,“此項研究是在保證哨兵獨立性的基礎上,培育新生的哨兵力量。”
    那一天的每一個字,依舊歷歷在目。
    “那你就應當明白,這個項目的意義,不在當前,而在未來。”
    肖少華說道,給這組數據打上了星标。意味着将對此進行持續追蹤,若後續某日出現類似情況,就會自動比對給出提示。
    “你也說過,一組孤立的數據毫無意義。”趙明軒指了指這組數據,也指自己,“倘若這樣的情況再也不會發生。”
    “對,孤證不立。”肖少華飛速敲完今日的數據簡述,合上筆記本,遞回給他,“這也正是我們現階段的任務。記錄、分析你的黑暗進化模式,是否可穩定持續,是否可穩健成長,至于是否可在他人身上重現、甚至具有普适性,那是下一階段的事情……走吧。”
    趙明軒把筆記本和礦泉水都塞回背包,拉上拉鏈,背上包,跟到肖少華身後。
    而肖少華走了兩步,又停下,指了指山上,問:
    “小二,從前方到玉女峰的這段路,如果不帶我,你自己走的話,是不是五分鐘就登頂了?”
    “應該不用……”趙明軒點開手機計算器,頗認真地算了算,“這邊的海拔才六百多米,如果是從風門亭開始,那就是三千四百米,即使我上坡比平地慢一些,全力跑起來的話……也就八I九秒的事。”
    肖少華:“……”
    他真的、真的,無論多少次,都非常羨慕黑暗哨兵的體質——
    夏天不怕熱,冬天不怕冷;
    超級能吃,且吃多少就能消耗多少;
    精力旺盛,力氣就像永遠用不完;
    全界感知,信息處理效率極高;
    最最要命的是,這座他爬了半個多小時才爬了八百米的山路,人不到兩秒——兩秒!嗖地就能跑完了——
    “有後悔麽?選擇走一條跟大多數人不同的路?”
    肖少華看向他,笑問。
    趙明軒聽出了他的一語雙關,堅定道:“有你,不悔。”
    肖少華的目光變得柔和:
    “可我卻希望,即使沒有我……你也是走在一條自己不悔的路上。”
    趙明軒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肖少華定定地望着他說,“你是先行者。你明白先行者在科研界的意義麽?”
    接着不待趙明軒答,他繼續往前走去,獨自地、費力地一步一個臺階地往上爬。
    “這樣,當後面有人也想要走上這條路,”話語從前方傳來,他的氣又開始喘了,聲音卻十分清晰,“想要走上一條,不依靠向導,也能突破五級的道路時……
    “他們看到的,至少不會是一片黑暗。
    “那個時候,你就是他們的光亮。”
    他說話時,前方出現了一點白光。
    先是小小一點,接着變成了一團,漸漸地,越來越大,越來越亮——
    那是十八盤盡頭處路燈的光暈。
    也預示着,他們這一段摸黑行走的路途即将結束,快到風門亭了。
    “去成為那道光吧,趙明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