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京多日,朝政怎么办?”一问便把陌生的假象撕破,邱静岁用的完全是和陆司怀说话该有的语气。
“在下不过是个久试不第的书生,庙堂之事一知半解,怎敢妄议。”
“你妻子和儿女呢?”心被刺痛着,她却没有逃避地问出了口,“你出来这么久,她们会担心你的。”
“吾妻多年前离家不知所踪,我一直在找她。”陆司怀的气息乱了几分,伪装面具上终于出现裂痕。
邱静岁差点忍不住哭出来,她低头拿出公冶文托自己转交的信件,递送到陆司怀面前:“公冶芹写给段山先生的信,劳烦你回京的时候替他转交到吧。”
陆司怀没接,她扯过他的手,把信塞进他手里:“既然你不想和我谈,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之人冲上来整个拥进了怀中,理智叫她和他保持距离,但是心却在期待着这份靠近。
“静岁,你还肯同我好好谈一谈吗?”陆司怀的声音沙哑,好像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我一直都愿意。”邱静岁转身回抱着他,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淋漓了两颗心。
第139章
墙上支开着雨窗, 落雨的声音显得格外嘈杂。
两人有多久没能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了?邱静岁往前去想,五年?还是七年?或是更久?总之是间隔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时光。
人是熟悉的,感觉却很陌生, 邱静岁交握着双手,不知该怎么开口。
谁料却是陆司怀先出声,而且一张口就是叫人无法安坐的爆炸性消息:“我已退位, 如今朝政是不用我来操心了。”
“什么?”邱静岁猛地站了起来, 带动着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怎么会……退给谁?你儿子应该还很小吧?”
陆司怀仰头看他, 眼中也带着疑惑, 反问道:“我没有儿子,只有陆想一个女儿。你从谁那里听说我有其他孩子的?”
“啊?”邱静岁结巴了一下,随即立刻回道,“之前官府大赦天下, 都说是因为立了皇太子,难道是讹传?”
“倒不是讹传。”
心底泛上来的期待突然落空,邱静岁讷讷道:“这不是和你说的矛盾吗……”
“其实不是太子, 是皇太妹。”陆司怀道。
“是……陆玉书?”再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邱静岁很是迟疑了一会儿, 实在是这位小姑子在她的回忆中出现的次数很少, 最深刻的记忆还要追溯到那场噩梦中。
不是她看轻别人,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陆玉书应该是个恋爱脑的刁蛮小姐吧?让她当皇帝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
好像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 陆司怀道:“旱灾过去,如今以恢复民生为要, 无须做十分紧要的决断。即便有,父亲和我都会帮她。”
意思就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 朝廷上下都会采取无为而治的态度,在位者只要不胡来就好。
“知晓真相后,玉书不再执着于吴景,稳重了很多。”
“陆想怎么样了?”邱静岁自然最想知道女儿的消息。
“她很聪明,即便每日要上三个师傅的课,功课却从未出过大错。”陆司怀淡淡笑道,又说了一些陆想从小到大的趣事。
作为父亲,陆司怀对女儿的关爱真真切切。邱静岁想,即便国事繁忙,他也一定尽力陪伴女儿成长了。反倒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她这才重新坐下,把他说的这些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她那点希冀又冒了出来,虽然几率很小,但万一是真的呢?
“你……难道这么多年以来,没有再娶其他人?”她忐忑地看着对方,明摆着希望得到一个肯定地回答。
陆司怀缓慢而坚定地道:“没有。”
邱静岁拉着板凳往他身前靠了靠,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而她自己的眼神也在放光:“为什么?你都做皇帝了,后宫佳丽三千人,那么多殿阁空着难道不可惜吗?”
哪里是可惜空地方,是纳罕他拥有这份至高无上的权力后还能如此自持,简直非人。
“你不也一样?”陆司怀看着她,好像自己独身这么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从王羽仁那里听到你的近况后,我觉得我们也许还有可能……”
他难得这么不确定。
虽然很高兴,但是想到两人分开的另一个重要原因,邱静岁兴奋的心情冷淡下来了一些,她端正了表情,正襟危坐地问:“你相信公冶文的话,不再寻找天书了吗?”
“我错了。”
万万没料到陆司怀会这么直接地蹦出这么一句话,邱静岁眨了眨眼,等待下文。
“许是因为我不曾同你一样被天书的预言坑害过,当初在被权力蒙蔽的我眼里,它总是利大于弊的。”陆司怀沉重地说,“千秋万代,万代千秋,我想有天书预测祸事,万一能保江山代代传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