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极致赤裸之时,你也是美丽的。”
    一把刀割断了Misaki的脖子,Hannibal用眼神追溯着飞溅半空的血花,似乎笑了。
    这是Will关于今天最后的记忆。
    他昏过去后,醒来吐了几次,恍惚中,他感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扶他起来喝水,给他输液。但他的头太疼了,意识又太模糊,根本分不出那个人是谁。
    他昏迷了很久,才有了一丝清醒的意识。
    他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天花板上,斑驳的树影晃动着。
    他动了动手指,企图改变一下右腿的姿势,却发现做不到,他现在一丁点力气都没有,腹腔无法绷紧,因此他也坐不起来。
    他费力地抬起小臂,看见插在自己手背上的输液管,四周有来苏水的气味儿,Hannibal大概用消毒液拖地了。
    Will咽了口吐沫,他想喝水。
    不一会儿,Hannibal端着一只金属托盘走了进来,他似乎没意识到Will已经醒了,用注射器插进他的胳膊。
    Will没有抗拒,他现在没有力气抗拒Hannibal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无以伦比地想逃走。
    然后,Hannibal抬起头,看见睁着眼睛的Will。
    Hannibal似乎惊讶了一瞬,随即把手伸向Will的额头。他长出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握住Will插着输液管的手。
    “你感觉怎么样了?”他问,这语气是温柔的。
    Will张了张嘴,喉咙里一阵刺痛。
    他没有责怪Hannibal,而是说:“……你亲手终结了你的家庭。”
    Hannibal一愣。
    Will慢慢看向他,又说:“如果我离开你,只是因为我无法承受你的反复无常,我曾经以为你不会把血液带回客厅,直到它染红了地毯。”
    Hannibal在Will脸上看到沮丧的神色,还有一些悲伤。那时候,他就像是受到株连一样,刺痛起来。
    他没有解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他与Misaki交易的代价”“他没有给他服药”,也没有向Will道歉,尽管他并不是没有歉意的。
    他知道道歉没有用。
    “你不该试探你对我的改变,是否有所成效。”Will说,“我彻底迷失的时候,就是脱离你或者谋害你的时候。”
    “而我不是阿比盖尔,Misaki,你了解我,所以你知道我怎么了,Doctor Lecter。”Will的眼睛湿了。
    Hannibal看着Will,直到他闭上眼睛,重新睡着。
    Will走了。
    一个月后,病情好些的时候,他离开了Hannibal的房子,坐火车去了阿伯茨福。
    他茫然地选择离开,几乎没带走那所房子里的一样东西,他把一切记忆都留给Hannibal了。在阿伯茨福的经济旅馆里,他度过了封闭的三天。
    这儿是旅游胜地,本来有很多热闹的景点,但是Will仿佛失去了对一切景致的兴趣,他所租住的旅馆在城市的正南方,离市中心很远,过了十点钟,大街上的计程车也会变少。
    房间有灰色的窗帘、橄榄壁纸、一张景物喷绘画、双人床、写字台,窗户在墙的高处,因此在白天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也不是很亮。Will去附近的加油站买了廉价威士忌,这几天,除了喝酒,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他又带上了眼镜,仍然是平光的。
    连续三天,他梦见Hannibal,还有他们那所在湖边的房子,他梦见他们在河边钓鱼,回家后,Hannibal走进厨房,把烤鱼端上餐桌。
    醒过来的时候,Will总会感到很不适应。这儿不是他的家,空气里有发霉的气味儿,也许细菌就在衣橱后面的墙角里滋生着。
    他每天天亮才能睡着,傍晚醒来。
    这天,他去加油站买东西的路上,跌了个跟头,磕伤了手掌。
    他用酒精给伤口消了毒,拆开一个塑料包装的三明治,咬了几口。
    食物又干又硬,几乎无法下咽。
    他丢了三明治,躺在床上,瞪眼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直到天完全黑了,他又重新坐起来。
    这滋味儿简直太难熬了,Will感到自己的所有机能都在退化,他不想吃东西,除了酒,不喝别的饮料,时常感到没精神,他不想回美国,也不想去其他地方,这不是在生活,而是在消磨生命。
    他想到这儿,决定走出屋子。于是穿上外套,来到外面的街上。
    周围是郊区的工厂,更远处是山野,四周空旷,空气里弥散着潮湿泥土的腥味儿。需要走一百步,才能遇到一根路灯,那种灯管像是鸟尾形状的太阳能路灯。
    Will低头走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他坐在写字台前,想起了他的狗,那是他生命中最基础的陪伴者,几年前,它们被一家宠物收容所收养,理由是“主人失踪”,此后,Will失去了抚养它们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