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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善土木者比比皆是,别说是张敦礼,就是工部,也随时可以挑出能担大任者。”
    “是吗?一切都是巧合吗?那为何哲宗皇帝要在神宗死后,将支持新法的张驸马贬至千牛卫大将军,并勒令其不许再朝参。而官家即位后,为何又宁可违背先帝的命令,将一个本来无关痛痒的驸马提携,先是恢复他和州防御使的官职,又极力推举他进保信军,随后在崇宁初年,封宁远军节度使?据草民所知,官家极力提携张敦礼,是为了让当年建造圆光寺的这个功臣,助官家开启这个地下的秘密吧!”
    赵佶缓缓站起来,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地踏上了紫宸殿中央的台阶。他一个侧身软塌在精雕玉砌的九龙呈祥椅上,哭颤着大声道:“林寒初,你好大的胆子,在此紫宸殿内,非议皇室宗亲!来人!快来人!”一声令下,门口冲入两名高大的侍卫,林寒初没有反抗,只觉后脑一沉,便就此人事不知。
    第72章 尾声
    林寒初的耳畔传来得得的清脆马蹄声响,她首先感知到后颈的疼痛,等到意识完全清醒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来自己身处一辆行驶的马车之中。
    盛夏光阴,帘外是明朗的日光和若隐若现的青草气息。突闻车头一声“驾”的催促声,她欣喜地反应过来,是于墨霄!她振奋起精神掀开车帘,果然,一张满面春风的俊朗面容正似笑非笑地回头瞧着她。
    “醒啦?”
    “嗯”林寒初向车外挪了挪,坐到他的身边,陪他一同驾马,眼前的是一条郊外的关道,天气晴好,沿着道路和两旁的植被,一直延伸到很远的视线尽头,与山脉和天际融为一体。
    “林姑娘,你这可是又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他打趣她道。
    林寒初脸色阴沉下来:“皇帝定然是要杀我灭口的,这回可是又劳于掌门搭救啦?”于墨霄笑着摇了摇头:”若没有那个人,恐怕我也没法保住你的性命。”
    “是谁?”
    “皇帝当日将你打晕拖出殿外,交至刑部,当晚就让还在晕厥中的你画了押,拖到荒郊活埋。”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她“而从宫中冒死将这个消息传来给我的这个人——”
    “是刘有林?”林寒初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他当日逃走后必定是又被抓了回去,他将你加害高金福的消息透露了出去,心中有愧,这次才拼死相告。”
    “没错,他来找我的时候告诉了我通常刑部活埋的地点,还告诉我了出城的法子。这次真的多亏了他。”
    “可是我身上的毒?“ 林寒初想起当日明明在宫中服了毒药,为何却不见发作的迹象,她随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于墨霄关切地追问。
    “是柳姑娘,她没有给我吃断肠毒药,而是,而是把寒冰淬的解药给了我?”
    “柳…柳若眉?“于墨霄惊讶不已:”你说你在宫里见到了她?”
    “她如今已是赵佶的眉贵人,用自己的一生来洗清刘家的污名。”林寒初感叹道,她偷偷瞥了一眼于墨霄的表情,发现他表情如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少顷,他将马车放缓,停到了一棵老槐树下,又下车将马拴好,这才又盘腿坐回车头,看着林寒初郑重道:“现在你可以老实交代了吧,瞒着我到底策划了什么?为什么险些丢了性命,都要和皇帝去一较高低?他是天子,你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林寒初见他责怪又委屈的样子,不禁后怕当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今想来当日的情形真是凶险无比。她望向远方天际的浮云,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从密室出来后的推测,以及和赵佶的一通对峙原原本本都陈述了一遍。她再也不想瞒着他什么了。
    于墨霄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灰暗道:“寒初你知道吗?老李在大理寺内服毒自尽了!“
    “什么?“林寒初的脑中嗡地一声,猝不及防这样一个噩耗,她还有太多地话要和老李倾诉。他怎么会?她随即觉得古怪:”不对!老李绝不可能是自尽的。你记得吗?他在去了大理寺后明明送出信来,叫我二人等他回来再详谈的,怎么可能转眼就选择自尽呢?“
    于墨霄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洪志濡托人从大理寺里送来了老李的遗物。他掀开车帘,从后面拉过一个包裹。林寒初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老李平日一贯穿着的外衣,已略显陈旧,衣服里还夹着一本道德经。”
    她轻轻放下衣服,拿起那本道德经翻了翻,又伸出手掌仔细揣摩了一般,抬眼看着于墨霄。
    “你是说?”于墨霄领会了她的意思。林寒初点点头,随即取来身边的长剑,小心翼翼的将封皮的夹层扯开一道口子。果然,李崇克最后的遗言静静地躺在夹层之中,这是他们俩和老李之间不为人知的默契。
    “寒初,墨霄,见字如面。展信之日想必是我身故之时——”信中的字迹都是蝇头小楷,将他自己与神宗皇帝参与早春图的所见所闻又推测复述了一遍,而紧随其后的,让林于二人大为震惊的则是他和王葭昇以及仁安公主三人的那段经历,并且将王葭昇如何以此要挟公主,套得《早春图》线索的始末,如何和太府寺魏璟策划私吞内藏库的过程,一五一十都写清楚。阅罢,林寒初啜泣道:“没想到老李的过去,还藏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我想他临死之前,应该是觉得有愧于世人,有愧于神宗皇帝,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公主受尽驸马冷落和要挟,从而酿成这场大祸。”
    “我想要他死也是官家的意思吧,毕竟宫闱秘事,不容许内侍介入,更不允许秘密泄露。就像他要杀你一样。真没有想到,同样是英宗皇帝的两个女婿,一个参与了神宗的这场新政策划,而另一个则是想尽办法要颠覆大宋。对了寒初,那你可知道,现在的张敦礼张驸马人在何处吗?或许我们能找到他,让他说说当年的事。”
    林寒初摇摇头,叹道:“我想张驸马,应该永远呆在了圆光寺的地库之中,不可能再出来了吧。”
    于墨霄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延伸到臂膀和手腕,他不自觉地握住了林寒初同样微微发凉的双手:“从今以后,你我已经是死人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林寒初和于墨霄,只有一对山野夫妇,种地耕田,子孙满堂。”
    林寒初被他一握,心中一热,脸上顿时泛起绯红:“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山野夫妇,还子孙…子孙。t?。。好不害臊。”
    于墨霄见她这般摸样,心中欢喜不已,开怀嘲笑她道:“哎,难不成,你还要找你的熙王爷不成?”
    “呸——”林寒初没好气地对他做了个眼色。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不知这些涉案之人官家都会如何处置?
    “昨日洪知濡来送老李遗物,说起官家的处置,王葭昇念在公主的面子上,人死不再追究,查封西园,清点财务归内藏库,魏璟则直接被大理寺捉拿,交代整件事情的始末。赵柘关押宗人寺终生不出,陆明忠、陈重、刘光臣三人都被革职查办,以叛国罪论处,估计免不了要掉脑袋。还有方衍州、玄机子如今成了朝廷侵犯,只有你师兄齐望亭,官家念在他是齐啸川遗孤的份上,不予追究。”
    林寒初若有所思:“我打算长信一封,寄给齐望亭,希望他能想明白当年的事情。”
    “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难道你真的不恨他吗?”于墨霄问。
    “我爹在临死之时,也没有怪他,只是懊悔那么晚才知道他是齐啸川的孩子。对于齐啸川的死,一直是深深埋在我爹心中的一个结吧。我想我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我去找他复仇,说到底,他是一个可怜之人。”
    “寒初,其实我还是两件事想不明白。”于墨霄挠了挠鬓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