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姐……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纸怎么会破的,昨天晚上睡下时还好好的,后来一夜也没听见什么大响动,没想到,没想到……对不起小姐……”碧落知道小姐平时最珍爱那几盆菊花,急得哭了起来,
    听着她的哭声,叶重重反而没了心痛的感觉。这几盆素菊是当年随园中殷笑姐姐栽培的新品种,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后来随园被烧后她回到家,在后院中看见了那几盆菊花,居然还是开的很灿烂。为做纪念就留了下来,一直保存至今。没想到当年长达数月没人看管都没事,而今一夕风雨就残败不堪、难道当真是上天在暗示她与随园的缘分已尽,从此后要断得千干净净吗?
    “小姐怎么办?”碧落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说的却是真话,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是狠狠心就那样扔了算了?还是找擅种花之人看看还能否挽救?前者终归还是舍不得的,可是后者,看花的样子似乎已经回天乏力,又能找谁呢?
    迟迟疑疑,走走停停。最后还是下了狠心,“拿去扔了吧。”
    碧落“啊”了一声,满脸惊讶,而她已不再埋会,转身回房去了。
    人已非,要物是又有何意?
    想不到真的应了她刚才填的下半阕词——“落琼几多愁,何必慕秋风?”
    呵呵,何必慕秋风!
    ☆☆☆
    婚期一天比一天临近,笑客山庄里红色饰物越来越多,人人脸上的喜气也是越来越浓,只有叶重重依旧不变的清清容颇凉凉眼神。
    这一日,约了洛城最出名的裁缝师傅来为她量身做嫁衣,因此一早碧落就忙进忙出帮她梳洗打扮,这边银素小袄刚穿上身,那边就有侍女来报说师傅到了。
    珠帘掀起,进来的人却让叶重重眼睛亮了一亮。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女子,白衣,青裙,外罩浅蓝夹袄,颜色与样式都和阶到了极点。
    因着这样矫好的相貌和文雅的气质,叶重重不禁多瞧了她几眼?于是那女子秋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我是柳素,见过叶大小姐。”
    叶重重请地坐,柳素却道:“不必了,办正事要紧。请叶大小姐站好,我这就给你量身。”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缕红线,却不忙着测量,而是系到了叶重重的手腕之上。
    看到叶重重不解的目光,柳索又是一笑,“这是相思线,义称幸福丝,能保佑新娘子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叶重重看着腕仁的红线,喃喃道:“真的有用吗?”
    “有没有用,那要看新娘子自己了。什么事情只要努力去做了,都不会错。”
    叶重重淡淡一笑,“快量吧。”
    谁知柳素却退后几步,摇头道:“抱歉了叶大小姐,今天我不能为你量身制衣。”
    一旁的碧落疑惑道:“为什么?你没带尺子吗?我这有,拿来给你。”
    “不,不是那个原因。”柳素盯着叶重重,缓缓道:“我一生裁衣无数,但却很少给人做嫁衣,至今为止,从我手上做出土的嫁衣只有六套。叶大小姐可知是为什么吗?”
    叶重重轻摇了下头。
    柳素道:“因为我觉得穿新衣裳一定是很快乐的一件事。穿嫁衣嫁人的新娘子也应该快快乐乐地出嫁,那样才对的起我缝衣时的一番心血和殷殷祝福。可是叶大小姐,我从你眼中读到了不快乐,你不是个快乐的待嫁新娘,所以,我拒绝为你做嫁衣。”
    叶重重心中一颤——想不到这幺一个裁缝师傅居然也如此有原则,居然能读穿她的心事!
    “我要回去了?”柳素欠身施了一礼,“等到叶大小姐真正快乐了,我再来为你裁衣吧。”
    “喂,你不可以……”碧落还没说完,就被叶重重的眼神给止住了。
    柳索走到一半,又回头道:“对了,如果不嫌我啰嗦,我还想说一句——不要勉强自己,尤其是婚事。每个人都有资格追寻自己的幸福,而勉强永远不会有幸福。”说完笑笑掀帘走了出去。
    碧落扁了扁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裁缝师傅?古里古怪的,难道仗着自己是洛城最出名的裁缝就摆架子?”
    叶重重咬了咬唇,忽然走了出去。碧落一呆,连忙也跟出去,边跟边叫道:“小姐你去哪?等等我!等等我啊——”
    刚出游廊,就看见叶得添站在园中的小湖前,负手而立,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湖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重重走过去,道:“爹爹,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要退婚?”叶得添没有回头,目光仍是停留在很远的地方。
    叶重重的脸色变了变。碧落瞧见这一幕就远远地停住,不再靠近。
    叶得添忽尔轻笑,然后低叹:“我知你必会反悔,但又觉得也许还有希望……没想到你真的反悔了。
    “对不起,爹爹。”叶重重垂下头去。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这句话应该去对非凡公子说。”
    “我不能嫁给他……”叶重重的声音恍若叹息,“我无法想象今后与他一起的生活。这么多年来,爹爹你是知道我的心事的,我已经专注了太久,久到对周遭其他的人都无法、也不能再动情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非凡公子,和他靠近时我有压力,而且不自觉地想排斥、想逃离……我真的不知道嫁给他后我该怎么坦然自若。对不起爹爹……”
    叶得添终于转过身,看着他惟一的女儿,眼里有着深深的怜惜。他伸手轻抚她的头发,“你从小任性,我很少阻拦,一直任着你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多说你半句,你可知道为什么?”
    叶重重摇头。
    “因为我深信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很多事需要你自己面对,很多坎坷也要你自己亲身经历后才会成长。而且是非曲折,这个世界本就难辨清晰,我以为是好的,对你来说却未必?不要说你没有做错,即使是错的,又如何?为父一向自信有能力承担和包容你所犯的过失。所以这次,也一样。只要真的是你想做的,为父绝对不会拦阻!好,我会帮你推掉这门婚事。”
    叶重重感激地道:“谢谢爹爹。”
    “父女之间,何必言谢?只要你快乐,最重要。”
    叶重重默立半晌,然后转身准备回房,却顿时怔住——
    不远处,非凡公子正静静地立着,他的脸色太过平静,反而猜度不出他究竟有没有听见刚才的对话,
    叶重重不禁白了碧落一眼,非凡公干什么时候来的,这丫头也不提个醒。谁知碧落不但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反而愣愣地看着非凡公子,眼圈红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得添的神情也颇多尴尬,但他毕竟是久经世面的人,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公子来得好巧,老夫正有事相商呢。”
    非凡公子温文一笑,道:“对不起,因为想给叶大小姐一个惊喜,所以不经通报就来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惊喜?叶重重看着他,非凡公子回视着她,语音更柔和,“叶大小姐,前几日听闻碧落姑娘说你的菊花被风雨所蚀,正好我对花道颇有研究,便未经允许将那几盆花带了回去。老天见怜,不舍让那样的极品素菊绝种,所以今天先把恢复了生机的两盆带回来给小姐,还有两盆仍在医治之中,相信不日便能痊愈。”他的身子朝左踏一步,露出了身后摆放着的两盆素菊?
    阳光下,枝叶又绽出了新绿,果真好了!
    叶重重朝碧落看去,碧落点下点头。
    没想到,他竟是个如此有心的人……
    一时间,叶重重心中起了不忍之念,她的脸蓦地红了?
    “公子费心了,老夫代小女谢过。这个……我们移驾到书房去可好?”
    非凡公子看了叶重重一眼,又笑了笑道:“好。庄主请先行。”说罢跟着叶得添离去,浅蓝色身形在花丛中渐渐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