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意味着,多一份生,或者多一份死的信息。
    在这样的声音中,她做不到淡然,只双手无措的反抱住自己的身体,睡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而这一晚,皇甫奕也睡在靠近帐篷外临时搭起的行军床上,离得那么近,却,默默无声。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日早上,她起身时,皇皇甫奕早坐在那边:
    “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别墅那。”
    她没想到,他会洞悉她心思地说出这句话。
    而现在海边是极其危险的地方,随时都有再次余震引发海啸的可能,但,他竟是愿意带她去。
    “快点,趁现在退潮。”他朝帐篷外走去,并放下帐篷的帘子。
    她看到,在她的单行床边,早放置着干净的衣物。
    从昨天到现在,她确实浑身邋遢得都是忽略了。
    此时,帐篷内,小花的奶奶哭得累了,早昏昏沉沉地睡去,而小花坐在小花的床边,已经哭不出来。
    她走到小花身边,抱了抱小花,声音低缓,却是给人希望的坚定:
    “小花,奶奶还要你照顾,你母亲也需要你安慰,不管怎样,要坚强一点。”
    “嗯,我知道,雪姐……”小花的声音带了哽咽,可,再如何,这些哽咽都只能压在喉口,毕竟,奶奶就在旁边,再如何,她是不想让奶奶担心的……
    海水,已经退去。
    雨,也不再下了。
    而昨天还气势恢宏的别墅,此刻,除了柱子和墙之外,其他一切都被冲刷得很干净,就剩一个空空的架子,空气中弥漫一种十分刺鼻的味道,那是混凝土和墙面粉刷层被水冲刷后的味道,在这些味道之外,有的,只是海水的腥味,初次之外,还有悲凉的氛围,萦绕在昔日,充满笑容和温暖的空旷别墅中。
    没有窗户之类的阻隔,一眼望去,里面的所有,尽揽眼底。
    可,她还是踩着狼藉的地面,走进别墅,从一层楼,一直走到第三层楼。
    这次海啸来袭时,最高的浪潮在天境,都淹过了六层,更何况是这栋,在海边的别墅呢?
    即便,根基再怎样牢固,但,在潮水的冲击下,里面的一切,都被海水冲刷殆尽。
    她依旧朝上走着,搜寻过每一处的角落,没有任何的发现,一直走到了天台,在那里,她的目光终是看到,一旁的角落中,残留着一小块的积木。
    那块积木卡在天台的下水口那边,所以没有冲刷走。
    也在这一刻,她疯了似地奔到那里,一把抓起那块积木,即便经过海水,以及一晚的雨水冲刷,上面能看到,残留着一些黑褐色的东西,那些东西是什么,只让她的手瑟瑟发抖起来。
    “念念……”唤出这个名字,剩下的那两个字再说不出来。
    流不任何眼泪,只能听到,本来故作坚强的心,在这一刻悉数碎开。
    皇甫奕站在她的身后,即便仅是背影,他能看懂夕雪的绝望,是的,绝望。
    先前,倘若说还有希望,那么在看到这一块积木,以及同样苍夷的天台,越深的希望,只变成更疼的绝望。
    他想说什么,可,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辞,不过是苍白无力的。
    可,也在这时,他隐隐觉到有些不对劲,源于,即便有保镖在别墅周围护着,但是,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他的目光凝结到天台唯一的一个建筑物——水箱,也在他的目光凝结到水箱上时,忽然,箱盖打开,紧跟着,里面却是站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站起来的同时,能看到手中握着一把黑压压的枪,现在,枪口正对着皇甫奕,不,确切地说,是对着皇甫奕身旁的夕雪:
    “如果不想看到她死,您最好还是按着把虎哥要的东西现在交出来。”
    皇甫奕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想到,这帮人离开了坞角,竟然也如此藐视法律。或许该说,利用海啸这样的天灾,更是成全了他们为非作歹的借口。
    “放下枪,我不喜欢被人胁迫!”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惶乱,反是下意识地,把身体朝夕雪身旁挪了一挪,将夕雪悉数掩在身后。
    昨天在救助站,无疑这帮人是不方便用枪的,只是今天,在这别墅的一隅,因为危险,却是人迹罕至,所以,哪怕用了枪,都不会有更多的人听到。
    保镖事先虽巡视过这座别墅,对封起的水箱,看来还是百密一疏的遗漏。
    而这帮人潜伏在这,显见,也早做了守株待兔的准备,或许,也是势在必得的准备——
    “哈哈,忘了告诉您,现在这里,可不止我这一把枪,您再掩,都是徒劳的,虎哥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的,如果再不给,恐怕,不止是这位小姐,连您的命,或许都——”
    “我说过我不喜欢被胁迫,放下枪!”
    皇甫奕复说了一句,说时迟那时快,骤然,他取出一样银灰色的物件朝那人掷扔过去,旋即,在那人以为是什么东西,急于应付时,皇甫奕迅速上前,手势十分灵活地便将那柄枪拆卸了下来,动作的熟稔,是让人震惊的,那歹人惊愣的刹那,皇甫奕用枪托子重击了一下他的后颈,那人不吭一声,便栽倒了下去。
    水箱内除了这一人外,所幸,并没有其他的人潜伏着。
    而他的推测显然也没有问题,确实除了这一人之外,并没有什么远处的阻击手蹲伏着,否则,刚刚那银色的打火机扔出去时,就该会有枪声响起。
    稍稍纾出一口气,他看到夕雪这才转过身来,只这一转,他能看到夕雪的眼中紧张的神色,但,在夕雪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前,他只大步冲上前去,紧紧地把夕雪抱住。
    枪声,在这时再次地响起。
    子弹迅速穿过肌肤时,是不疼的。
    只是当子弹深埋进肌肤的深处,切断血脉时,那种疼,便顺着血脉的断裂处膨胀开来,仿似一个断的节点一样,疼痛在瞬间攫住所有的思绪。
    他没有吭一声,可,却能听到她的声音惊慌失措地在他耳边响起:
    “奕!”
    她很少这样叫他,以往,在她成为他情人的一年内,她都很少叫他的名字。
    只在这一刻,她终是喊了。
    带着惊惶,也带着害怕,更带着——
    枪声,在此时,再次地响起,他却再是觉不到疼了,只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她的,将她牢牢抱在自己的怀里,或许,唯有这样的时分,她才不会再拒绝他的拥抱,他才有理由,把她这样在意地呵护住。
    五年了,再一次抱住她,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他的手稍稍的收紧,用尽他最后的气力,紧跟着,手无力地松开,不吭一声地,从后倒了下去。
    是的,在他没有办法支撑住自己的时候,他选择不压住她,倒了下去。
    因为,能听到,保镖奔上来的声音,所以,她应该是安全了,这样,他就放心了。
    即便,再说不出话,保镖的头领都照着他曾经安排好的一切做下去。
    雪……
    在意识消失的刹那,他轻轻地想唤出这一个字,也想再看一眼她的面容,只是,一切,终究陷入了黑暗中,无边无际的疼痛,吞噬了所有的感觉……
    【42】
    萧未央坐在滨海酒店的落地玻璃窗前,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前,这里刚经历了一场灾难的洗劫。
    彼时,在地震之后,看着海水先是退去,接着,以磅礴的态势,一层层漫了上来,听得到的,是人们的嘶喊声;看得到的,是海边、花园中人们得仓惶逃命。
    而她,却不用这样的惊惶失措,只在VIP层管家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从安全通道朝天台撤离,然后,在太阳刺目的照耀下,她抱着俩个被吓得不敢再闹,反变得十分乖巧的孩子,看着海水疯狂的席卷过来,吞噬了目可及处的所有。
    紧跟着,稍低的楼层能看到浓烟滚滚,显见因海啸导致的电路故障,引起的失火,在那一瞬间,撤离到顶层的人们,心稍稍安定下来,又都害怕着不是死于海水的继续漫上来,便是死于失火的大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