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发生,真的很无常。
    犹记得,在地震发生后,很多滨海酒店内的住户都盲目逃到了底下的空旷花园处,可,谁会想到,地震并没有带给她们致命的打击,反是伴随地震而来的海啸只把那些本想逃生的人吞没掉呢?
    而在地震来的刹那,她便不想逃,仅是下意识地抱住俩个孩子,任他们在她的怀里,因害怕哭闹着,却不说一句话。
    这样的失神,是从昨天开始的,皇甫奕就这样离开了酒店,带走了其中一份协议,也带走了她的一些什么。
    那些,是如今的她不想承认,却并不会因她的不承认而不复存在的东西。
    便是——情。
    她对他还是有情的。
    一如,也在大前天的晚上,她才把那根红线从手腕上取了下来,而他的那根,其实早就不在了。
    当然,在面临海啸的浩劫时,属于她的那根红线,同样被遗落在了酒店的套房内。
    海啸过去,再次回到套房时,红线依旧平静地躺在梳妆台上,她却是淡漠地走过去,把那根红线彻底地用打火机烧毁。
    只是,红线能够烧毁,感情,若真能一并化成灰烬,该有多好。
    至少,不用将那些感情,都悉数化成恨。
    灾后的救援工作在进行着,她知道天境的损失惨重,当时在天境内的工作人员哪怕在白天,都死伤无数。
    而皇甫奕的下落怎样,已不值得她去关心了。
    如果生,他却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看望一下她们母子,这样的生,对她来说,只如死了一般。
    如果死,在法律上,他是她的前夫,死于一场海啸中,不会再给他留下什么,毕竟,他名下的所有股份都已悉数转到她的名下,失去皇甫集团执行总裁位置的他,没有光环可言,对她的吸引力迟早也会随时间慢慢消退,所以,他的死,更不该让她有任何的难耐。
    至于那个女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不管是生是死,她有的是法子让那个女人今后生不如死。
    因为,是那个女人,才让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一辈子,曾经痴心去爱过的男人,包括,一直依赖的男人——她的哥哥萧默澶。
    算起来,在海啸发生前,她的哥哥就没有在酒店出现过了。
    听司机说,很早就出了门,不管是为了什么,现在呢?
    她确是有些担心萧默澶。
    哥哥的保镖,如今留在酒店内的,都仅有寥寥数人,她不用问保镖的头领,仅拨通哥哥的手机,从无法接通的回应上,终究是不安了起来。
    哥哥——
    即便,她的哥哥曾经对她和皇甫奕的婚姻走向尽头,不闻不问。
    即便,她的哥哥因为那个女人,和她的关系曾陷入过僵局。
    可,他毕竟是她的哥哥啊,从小到大,宠溺疼爱她的哥哥。
    她的手下意识地在玻璃上划过,有电话打进来,接起听时,是保镖头领打的,证实萧默澶在海啸后,失去了所有的音讯,保镖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进展。
    她的指甲下意识地重重从玻璃上继续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的眼睛内有难以忍耐的一丝柔软。
    也在这时,有电话进来,这个号码只让她不禁一震,一震间,她的手还是选择接起:
    “你好。”
    ……
    “我?”
    ……
    “好……”
    简单的三句话,接完这个电话,手心竟是冰凉一片的。
    而在这时,滨海医院内,有人的手心同样是冰凉一片的,夕雪正躺在床上,一根不算细的管子从她手臂上,将她的血,一点一滴,传输至皇甫奕的身体中。
    此刻,夕雪看不到皇甫奕,她和他之间拉了一个帘子,帘子那端,是一场取出子弹的紧急抢救。
    皇甫奕还在昏迷中,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他的血型,和她一样,都是罕见的RH阴性血,本来这种血在医院的血库中就少见,现在,在如此大的灾难跟前,滨海医院的血库中,更是难以有多少这样的血,于是,夕雪只站了出来,在简单的检查后,躺到这张床上。
    在这一刻,随着血一点一滴地流出身体,她的思绪是一片空茫。
    就在不久之前,一切对她来说,仿似都空无了。
    念念、默澶,还有他。
    一个人的承受力原来是有限的,当超过那个限度,则一切就如同灰飞烟灭一般,对她来说,再没有任何的意义。
    耳边,恍惚听到帘子那端,似乎传来紧急的情况,紧跟着是护士小声说,她的输血也快到临界点了。
    难道是皇甫奕大出血了吗?
    而她身体里的血,或许在别人眼中,是有限的。
    可,那样的有限,只是针对生命来说,若现在,在万念俱灰的时刻,这条命,留与不留,其实真没多大的区别,还不如,救了他,至少,她不会亏欠他。
    “我没事,继续。”
    轻轻地说出这句,其实,她能觉到,头开始眩晕,随着鲜血的流出,整个人也快没有多少力气能够撑着。
    只是,仍坚定地说出这一句话,不容许护士停止她的输血。
    倘若,用这一命,去换回他的,也是好的。
    对她,是万念俱灭后的解脱。
    对他,至少这段孽缘,不再是她欠他。
    是啊,她最不要欠的人,就是他。
    曾记得,萧默澶温柔地对她说:
    “我不希望我的夫人再去感觉欠任何男人什么,要欠也只能是欠我的。”
    是,虽然,在他的口中,后来,她只变成他的前妻,可,她不会再欠任何人的了。
    要欠,这这一辈子,只希望,最后仅欠他的——欠他为她做的一切。
    那一切,即便他没有亲口承认,她却早了然于心。
    闭上眼睛,好累,再坚持不下去了。
    念念、默澶,如果到了地下,是不是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呢?
    脑海中最后回旋出这一句话,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似乎,耳边传来护士十分紧张的声音,可究竟她们在说些什么,她却是听不到了。
    再次醒来,是在一日后。
    失血,加上精神严重受创,她整整昏迷了一日。
    这一日间,整个人就如堕在黑暗中,没有任何的意识,浑浑噩噩地在黑暗中徘徊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有漫天星辰的晚上,她睁开重重压着的眼帘,在睁开的刹那,有种错觉,仿佛,一睁开,就能看到念念和默澶,只是,睁开的时候,除了空落的病房,再看不到其他。
    也是在她动了一动,才有护士紧张的声音传来:
    “夕小姐,您总算醒了!你昏迷了一天呢,上次输血完全超出了负荷,您的身子又虚弱,差点——”
    意识到这么说不妥,护士适时的噤声,接着看到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忙凑到跟前:
    “夕小姐,皇甫先生很好,没有生命危险了。”
    皇甫奕,他很好?
    心下稍稍纾解下来,却也知道,自己没有死。
    看来,连阎罗王都厌恶她这样的女人,不愿收了她吧。
    眼角有些冰冷的东西,可不会坠落,只凝结在那。耳边,是护士出去的声音,房内又恢复寂静。
    心口好闷,哪怕醒了,她还是闭上眼睛,既然,看不到念念,看不到默澶,睁开眼睛,闭上眼睛,对她来说,都没有多少分别。
    一如,生或死,也全然没有任何的意义。
    就这样,在床上躺到翌日,期间,护士进来,送了一次流体的食物给她,她却是用不下去的,用多少,在半个小时后,就悉数呕了出去。
    护士对此十分担心,喊来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却有一个人,在这当口默默地进来,听到轮椅的声音响起时,夕雪不用睁开眼睛,都知道是谁。
    是百里楠。
    他没有事,真好。
    而从现在,他能过来,应该,明蓝也没有事吧。